第七十九苏拉 摊牌

心灵术士弯腰捡起半身人女子的头骨和记忆水晶，然后沿着他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

一路上，累累白骨纷纷在他脚下化为齑粉。足以让古物猎人发狂的蔚蓝年代遗物被他毫不在意的踢到一边，任其毁坏。重重障碍减慢不了他的脚步，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排孤独的足迹。

穆哈迪回，再一次站到向下的通道前，下面就是时空门，他昂首对空中大声说。

“我知道你还在观察，迪恩，你的时空门尚没有启动。”

“如果你真的已经穿过那道时间之门，那么一切都已经改变，我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是的，迪恩，这是你的名字，不是么？”穆哈迪用自信的语调说。“你好不好奇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名字的？”

没有回答传来，周围安静的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回音。

穆哈迪知道，此时如果退缩，一切都完了。他继续用信心十足的声音说道：“而且我发现的秘密还不止这些，远远不止……你想不想了解当年你为何失去至爱的真相？”

依然没有回应。

这不应该啊，心灵术士想，无论是从对方不惜制造赤潮来报复高进化者，还是从他死后变为幽灵来看，他都应该是个偏执成狂的男人，怎么对我的撩拨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还得来点猛的。

穆哈迪举起手中的头骨，“你猜猜这块骨头是谁的？”

心灵术士说：“我在一间大屋子的床上发现了她的骷髅，就在这边的居住区里。她的身边还有和高进化者的雕像……哦对了，她死于一把刀子。”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穆哈迪接着说。“你不是第一个试图尝试穿越时间拯救世界的人……曾经有人试过，而且可耻的失败了。”

“你知道上一个尝试这么做的人是谁么？就是高进化者本人。所以，你是想踏上情敌的老路，把自己的鬼命无谓的送掉？还是利用你们半身人发达的生物技术，重新把挚爱拥入怀中？”

他高举手中的头骨，“你们半身人有能力利用一点生物物质就复制出原体，不是么？”心灵术士在赌这些半身人的技术和地球上的克隆技术差不多，如果不是的话，他可就完蛋了。

“在一路上，我看到了这座遗迹里的不少技术设施依然保存完好。”穆哈迪说。“巨大的培养柜，堆积的比山还高。你见过我放出的生物兵器了，就该知道我所言不虚……利用那些设施，你完全可以复制一个她！”

还是没有回应。

“如果你不出声，那我就只能摧毁它了。”心灵术士挥了挥手中的骨头，假装要展现异能。“然后祈祷你和高进化者一样一败涂地。”

“你敢！”

“接着袖手旁观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敢不敢了。”穆哈迪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当然还是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如果你敢下手，我保证你死的苦不堪言。”半身人的声音威吓道。他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许多种酷刑，不自量力的试图让心灵术士畏惧。

“空洞的威胁，”穆哈迪嗤之以鼻。“我注意到你才是那个躲着不敢出来的人，莫非你打算靠一条舌头把我说死？啊，忘了，你已经连舌头都没有了。”

说完，他手上用力，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传来。一颗牙齿从头骨上分离，掉落在地上。

一声愤怒的咆哮，接下来又夹杂着好多心灵术士听不懂的黑话和诅咒。穆哈迪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半身人的幽灵怎么反应。

“我不会被你骗开通道的门的，大个子人，无论你怎么挑衅都一样。”末了，半身人似乎在强抑着怒气说。

“这可真是吓死我了，”穆哈迪点点头。“真不愧是刚刚还在威胁要让我尝遍种种酷刑的人。”

看到半身人的幽灵还是不肯打开通道，心灵术士改口道：“既然你如此懦弱，那我就改变主意了。”

“你的爱人，高进化者的妻子在临死前留下的遗言是‘他们绝对不会得到我的。’”穆哈迪说。“由于你的复仇，她不得不和许多其他半身人一起被困在这里。而由于物资的匮乏，这些半身人分裂成了无数小团体，野兽一样的互相攻击，抢夺资源和女人。”

“所以，也可以说是你一手逼死了她。她不得不自杀，才能避免自己落入那些暴徒的脏手。”

“你要不信，可以自己看看这枚水晶里的内容，这是她留下的，是不是伪造的你一眼就能分别。”穆哈迪顺手把水晶扔到地上。

“至于我么，”心灵术士说道，“既然你这个妄图毁灭我的世界的懦夫躲着不肯出来，那我就去完成那些暴徒没有完成的事业来报复你。”

“我要自己去启动这座遗迹上部的技术设备，复制一个她出来。然后我会对她做什么，你可以用尽你的后半生去想象。”

陷阱已经布置好，穆哈迪一边想一边转身，然后大步离开，就等着幽灵上钩了。

他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步伐，走的不太快，但还是离通道越来越远。在这个距离上，即使通道打开了，心灵术士也绝对赶不及在它重新关闭之前赶回去。

又走了一小段路，穆哈迪离通道更远了。这时候，半身人的幽灵终于上钩了。

在另一边，那条竖直的通道缓缓打开，原本合起来的金属厚门缓缓分开，收到两侧的洞壁里。

这条通道可不止一道门，透过打开的金属门像下看去，第二道门也在缓缓打开。再下面是第三道，第四道。

一个巨型机关人抓着洞壁上的把手一步步爬了上来，它一边往上爬，身后的铁门一边又一道道关闭。虽然穆哈迪已经走远，但半身人幽灵还是谨慎的很，生怕中了什么陷阱。

巨型机关人从通道里爬出来，巨大的手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水晶和那枚从头骨上脱落的牙齿。很难相信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机关人关节竟然如此灵活。它将东西放在自己的一只掌心护好，然后用剩下的一只手又爬回通道里。

第一道铁门开启，巨型机关人向下爬了一段，安静等待。它头顶上的门完全关闭了以后，它脚下的第二道门才打开。

就以这样一种谨慎的方式，机关人下到了时空门所在的控制间。

穆哈迪不再伪装，从向上的路上折返。当他回到通道这里的时候，门却早就已经关上了。

“愚昧的大个子人！”半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你以为用我们半身人文明的技术，复制一个生物需要多少原质？”

“哪怕只要一个微粒就足够了！所以你不经意间留下的这颗牙齿就铸就了你的失败！”

“你想干什么就随便你，无论你干出了什么恶心的事，在我修改了历史的时候都会被彻底抹去。而我将带着这枚牙齿和我一起，我会在新的历史中复活她。”

“你自以为威胁到了我，其实恰恰相反你成就了我。就像我在外围遗迹里利用了你一次一样，现在我又利用了你第二次！”

半身人的幽灵发泄完了，于是不再言语。

在控制室中，幽灵半透明的身躯悬浮在半空。那道时空门就在控制室中间，正在完成最后的充能过程。

时空门通体漆黑，但却奇异的让人觉得它在放射出光芒。它的门框里像是一池流动的黑色水银，不断泛出种种形象，稍纵即逝，吸引人去观察，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道大门可以通过不远处的控制台启动，幽灵已经用声音命令它启动充能，只要充能完成，就可以输入目的坐标然后离开了。

由于没有物理身躯，半身人幽灵漂到一具普通机关人旁边，命令它从那个大铁家伙手里拿来死人的牙齿和储存记忆的水晶。机关人依言行事，顺从的拿过那两个东西，然后将它们放在半身人幽灵指定的一张控制台上。

同样，由于没有躯体，幽灵没法直接阅读水晶内留下的记忆，他必须借助机械装置进行解读。

机关人将水晶小心翼翼的放置在控制台上的一个形状完全相同的凹槽里，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响起，栩栩如生的半身人女子的影像就被投射到空中。

被尘封了千万年的秘密经过平淡的机械合成音娓娓道来，讲述失之交臂的遗憾，无可挽回的误会，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真爱。一个投影一名鬼魂，就这样在一座无人的死城中交流心声。

鬼魂半透明的身躯泛起了一**幽蓝色的涟漪，似乎代表了他的情绪波动。即使不适用任何读心技巧，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的震惊和悔恨。

机械声波澜不惊，但它的听众却好像如痴如醉，似癫似狂。

他听到了当年的爱人离开自己的真相时，身上泛起的涟漪明亮到了极限。“……原来如此吗……”他话不成话的喃喃自语，语调中带着疯狂。“……所以我……”

鬼魂好像失去了对现实的注意力，即使有提示音宣布时空门几乎已充能完成，也没能吸引他。

“……我应该……”他疯狂的说，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分辨的出几个清晰的词组。“……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心灵术士终于等到了他期待的机会。

站在通道外的穆哈迪默默在心里下达命令，在他身下数百尺的控制室里立刻发生了惊人的巨变。

放在桌面上的半身人牙齿发生了爆炸，汹涌的能量波从一点迸射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控制台。那个古代半身人的幽灵还沉浸在得知真相的震撼中，还没有反应，就发现自己眼前的幻象闪了闪消失了。

爆炸吞没了记忆水晶，破坏了正在运行的机械，和那个站得近的机关人。

幽灵看到挚爱的影像消失，发出了一声像濒死野兽的怒吼。

“开启通道。”半身人鬼魂的声音镇定的下达命令。

“取消命令！封闭通道！”幽灵听到有个模仿自己的声音在下命令，愤怒的吼道。

“破坏制动装置，开启火灾开关。”那个模仿的声音又对巨型机关人下达命令。后者一丝不苟的遵照指令，破坏了控制室里的一处装置。

在高进化者那里，穆哈迪打听到这座遗迹是有很多自动触发的机关的。比如万一发生了瘟疫泄露或者生物兵器逃逸，遗迹会自动封闭事故区域，进行辐射照射和消毒处理。如果发生了火灾，则会自动打开锁死的通道，方便被困人员逃生。至少，没有损坏的部分大致上如此。

刚才发生的爆炸，已经足够骗过遗迹里的自动设备，巨型机关人又破坏了制动装置，现在通道已经关不上了。幽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道金属门次第打开。

“如果你好奇我怎么做到这一切的。”穆哈迪的声音从牙齿里传来，此时牙齿已经发生了变形，恢复成水晶的本来形状——那是心灵术士的灵晶仆。“我不吝于一点解释。”

“你太低估我了，如果我还有人的情感的话，一定会因此感到愤怒。”灵晶仆继续发出心灵术士的声音。“你当我会犯下这么明显的疏漏么？让你顺利的把水晶和牙齿都捡回去，然后把我关在外面？”

“当我发现这块头骨的时候，我就想出了这个计划，诱骗你自己把通道打开。”在幽灵心里，穆哈迪的声音刺耳的像刀子一样。

“我敲掉了头骨上的牙齿，然后用我的灵晶仆变形成牙齿的摸样装回原处。我也许被层出不穷的机关人消耗的不轻，但是经过休息，一个超态变形，你以为难得住我么？”

“你很谨慎，我知道你哪怕被我彻底激怒，也不会丧失理智在我没有离开的时候就打开通道。所以，我故意敲打那块头骨，然后装作无意间遗落了一颗牙齿……当我走远了赶不回来以后，你果然经不起这个诱惑，中了我的圈套。”

“我知道，你会很想看看自己的挚爱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都留下了什么……你一定会先去读那水晶里的内容的。你对此太热切了，被自己的感情烧晕了头，甚至都没好好检查一下那颗牙齿。”

“而我，恰恰还剩下最后一点灵容，只够展现最简单的一个异能的灵容——操纵声音。作为幽灵，你只能用声音下达指令，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这么大的一个弱点吗？”

“当你去阅读记忆水晶里的内容时——我知道你一定会去读的。当你被水晶内的故事震惊时——我同样知道你一定会的。我就从心里向自己的灵晶仆下令，代替我展现这个最简单的异能，一举翻盘。”

心灵术士沿着通道内壁的把手爬下来了，他一伸手，那枚灵晶仆就顺从的飞到他掌心悬浮着。

“世上没有低级的异能，只有低级的灵能术士。”穆哈迪走上前一步，说道。“好好品尝失败的滋味吧。”

“绝不！”半身人的幽灵现在才从双重打击中振作起来。“杀了他！”他对巨型机关人下令，“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放弃吧，”穆哈迪一边躲闪巨型机关人的攻击，一边用言语回击。“控制台已经被我炸掉了，你已经没法给时空门输入目标时间了。”

幽灵拒绝，继续嘶声力竭的命令巨型机关人攻击攻击再攻击。心灵术士叹了一口气，放手反击。

穆哈迪方才施展了一个变形异能，一个爆炸和一个操纵声音异能，已经再一次把自己的灵容消耗殆尽。不过他并不畏惧这个巨型机关人，他没有恐惧这项情感，而且至少他此刻还有把黑曜石短剑在手。

巨型机关人一拳砸在地上，穆哈迪闪在一边，用手中的短剑去插它的关节。和魔像不同，机关人的关节可是有许多齿轮和铰链的。

巨大的机关人每一拳都威势惊人，可却总是打不着敌人，白费力气。

“正如我不久前说过的，你杀不了我。”穆哈迪说。“你以为这个机关人能伤到我么？它的招式太容易预判了。”

“现在我已经破坏了时空门的控制系统，哪怕我打不过这个铁家伙，我也可以安然撤退，而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容易预判？”半身人幽灵狂怒的声音传来。“试试预判这个！”

鬼魂向机关人下达了另一个命令，后者放弃追击已经退到墙边的心灵术士，一拳打坏了一个一直发出古怪声音的机械。

比刚才灵晶仆诱发的爆炸更猛烈的爆炸发生了，猛烈的火焰几乎一瞬间充斥了这间不大的控制室，火舌舔舐着自己遇到的一切，燃尽一切。穆哈迪猝不及防，被火焰燎掉了眉毛，体表的皮肤多处烧伤，连袍子也着了火。

爆炸还使得各种碎片飞溅，血肉之躯若是被这些溅射物击中，恐怕就活不成了。一块不打的碎片划过穆哈迪的胳膊，割出深深的血痕。

幽灵虚体化的身躯不受影响，巨型机关人甲胄坚硬，也还能坚持运作。它巨拳挥出，又打烂了一个装置。

这一次引发的连环爆炸，比刚才还要猛烈。幽灵的声音不知怎的居然压过了爆炸的巨响，传到心灵术士耳中：“你毁了我……那我就要拉你陪葬！”

“准备化为死城里的又一个鬼魂吧！”

爆风中，穆哈迪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怎么办，他想，该躲到哪里去？

然后，他纵身一跃。

那道时空之门依然维持着开启，但是随着控制系统被破坏，它到底通向哪里已经不确定了。

穆哈迪跃入这道时空门，希望门的对面会比这一面要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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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钱》支线结束。《卷轴》支线开启，灵感来自大卫鲍尔，他也是《沙之帝国》和《ironfire》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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