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苏拉卷 土重来

起先，边境地区发生的接二连三的侵袭没有引起米斯塔拉人足够的注意力。

蝗灾和粮食歉收同时在多个邦国爆发，土王们忙得焦头烂额，尚且不能勉强喂饱自己的子民，又有谁会关心拉贾斯坦邦边界的小纠纷？

各种人们从未见过的古怪生物出现在田野和草原里，夺走了庄稼所需要的养分。葛藤沿着树木的主干攀沿而上，和宿主争夺着阳光，吸取果实里的营养。就连鱼似乎都比往年来的少了，人们说，诸天动怒了。

德里城中的那位大君昏聩而胆怯，他能登上皇位皆靠那位**般的母亲的庇护。这简直是亵渎，一位蓓恩（盟妻）绝不该插手国家大事。大君应该被罢黜，至少古吉拉特的阿德瓦尼，米斯塔拉世界最富盛名的名将是这么想的。

从血统上讲，阿德瓦尼和那位大君有些亲属关系，两人间以叔侄相称。但两个人都无时无刻不想除掉对方，至少阿德瓦尼如此确信。

事实上，大君本来应该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因为在觐见仪式上他突然受到了拉克诗米，也即吉祥天的眷顾的话。

那一天，事情是这样的。几个衣着古怪的男人带着珍贵的礼物和充足的黄金来到众族之城德里，请求面见最尊贵的大君，米斯塔拉人的慰藉和希望。这样的请求一般都会遭到拒绝，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首先，这几个人自称是来自异星的使者。当时有关异星来客出现在米斯塔拉的谣言以及传的沸沸扬扬，不少迷信的人惶恐不可终日，以为这是和灾星降临同样的悲剧**件。大君昏聩的脑子里充满了青史留名的幻想，以为自己可以通过接见这些人来戳穿谣言，给自己获得巨大的名望，压制各地蠢蠢欲动的土王们。

第二，大君的皇家顾问纳伦德拉宣称自己梦到了大神毗湿奴的传召。大神在梦中告诉纳伦德拉，米斯塔拉的人民有福了，如果大君能够与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者见面的话。

实际上，纳伦德拉是宫中阴谋集团的一分子，他和他背后土王们想要大君送命，好让他们青睐的继承人登上皇位。这也是那些所谓的使者能通过魔法的探查而没有露馅的原因。

那些个“使者”，其实是罗刹妖之王陀罗伽手下的罗刹们变形假扮的。他们乔装改扮的目的就是借机行刺大君，在邦国之间种下混乱的种子。

作为灾星曾经释放到这个世界的恐怖之一，罗刹妖们天生具有变形的能力，它们身材高大，力大无穷。这几个假扮的使者在献上精致的地毯和器皿等种种珍贵的礼物后，在面见大君的时候暴起发难，突然变回原形用虎爪撕裂了大君的胸膛。

这几个罗刹妖没想到的是，大君居然也是个假扮的货色。这天早上，一只鸟儿从皇宫的天空中飞过，拉下的鸟屎正好落在大君的脸上。皇家预言师宣布这代表了奎师那的旨意，所以大君叫自己的替身去出席仪式，躲过了一劫。

行刺的罗刹妖被全部格杀，但伤害已经造成。那些它们赠送的地毯事后被发现是疟疾病人用过的，瘟疫开始在众族之城传播。皇家顾问纳伦德拉因为没有识破这些刺客的伪装被处死。

大君对罗刹们的行为怒不可遏，叫嚣着要报复，这让阿德瓦尼有了个带兵出征的机会。阿德瓦尼是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名将，有多少次，仅仅是他的旗号就足以让叛逆的土王自缚请降。大君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阻止阿德瓦尼率领众邦联军讨伐罪恶的罗刹妖。

此外，阿德瓦尼还有个合适的私人理由，足以将统率大军解释为复仇的需要而非个人的野心。

大君的卫兵们在城里的一家客栈里发现了阿德瓦尼的特恩——古吉拉特邦的王子——的尸体，皇家魔法师们还发现这处客栈有罗刹的亵渎气息。无疑，是罗刹杀死了古吉拉特人的王子，阿德瓦尼的爱人。

那一天，头顶各种光环的名将阿德瓦尼抱着自己特恩干枯萎缩的尸体，嘴唇在额头留下轻轻一触。他用自己的名字起誓，一定要将犯下这一罪行的罗刹妖一族连根拔起。

虽热面临食物短缺等种种困难，一只前所未有的大军还是在大君的意志下被召集起来。装备着简陋武器赤身**的征兆农夫和从喉咙到脚踝都包裹在重甲里的贵族武士们集合起来，向着罗刹妖们的老巢推进。

阿德瓦尼坐在大象背上的轿子里，观察着他的大军。

好多人！

视线所及之处，到处是阴沉着脸，跃跃欲试的征召步兵。各个邦国都派来了自己的军队，外加他们自己的将军。除了阿德瓦尼这个大元帅以外，各邦的将军们将会负责带领本邦的人参加战斗。

这些将军中，有一位叫做特里帕蒂·辛格的老英雄。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空手杀死过两名罗刹妖头领，不过大军中没人能亲口向他询问这传说是否真实。因为他总是待在一架要四十个首陀罗仆役抬着的大轿子里。

老英雄之外的其他将领倒是不难见到，其中有一位叫做帮克拉底·拉杰·普尼亚的特别著名。他和他的特恩都是著名的美食家，身材胖的出奇，活似两堆移动的肉球。由于他的名字太长了，所以士兵们都简称他为胖的压死马将军。

第二出名的将军名曰比克拉姆·钱德拉，外号叫做军团之父。据说他在自己的邦国和每一个达利特（终身育母）发生关系，让她们都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据说他的儿子们是如此之多，足以自己组成一支军团。他麾下的士兵们仅着裹腰布，拿着绘有**的青铜盾牌。

有一位安得拉邦来的将军同样引人注意，他坚持认为，士气是一支军队取得士气的关键。这本来也不算错，可他鼓舞士气的方法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每天行军结束后，他都命令自己的人进行盛大的华服巡游。士兵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一边游行一边表演杂耍。他还训练了好几只大象参加巡游，每只大象背上都有十来个干瘦的孩子表演叠罗汉。

按照从灾星时代遗留下来的传统，发现敌情时大军里的战士们两两一对，和自己的特恩肩并肩作战。罗刹妖是会变形的可怕物种，只有这种方法才能使它们不会混入军队中制造混乱。

这也让大军变得臃肿起来，由于每个人都是自带武器，又只会和自己的特恩站在一起，所以显得混乱无比。弓箭手旁边可能是穿着重甲的武士，骑着骏马的骑士为了照应自己骑驽马的爱人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速度优势。战象部队前面是一群拿着锤子和镰刀的乌合之众，要想让大象们冲锋的话，非得踩死几千自己人不可。

一个阿塔斯的部落酋长会对这种不按兵种列阵的军队嗤之以鼻。确实，需要极高的指挥艺术才能约束住这样一支混乱的大军，让它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阿德瓦尼就是有这种才能的一个人。

当发现了罗刹妖们的主力时，阿德瓦尼将军队里其他的将军骗来参加酒会。他把其他人灌的烂醉，而自己喝的只是染了色的果汁而已。当其他人都醉醺醺的无法发号施令时，他毫不犹豫的接管全军，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和罗刹妖的战斗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更像是在狩猎。罗刹妖是傲慢而非群居的生物，它们非常不适应排成整齐的阵型与敌人交手。战斗爆发时，它们咆哮着从藏身地一跃而出，发起致命的冲刺。一时间大地本身都在颤抖，罗刹妖的邪术招来了雾气，让米斯塔拉人的军队首尾不能相顾。

阿德瓦尼知道自己这支五花八门的大军不可能及时准确的响应自己的命令，所以他在战斗爆发之前就把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告诉了自己的副手们。遭到罗刹妖的袭击时大军没有慌乱，每个人都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开始反击。

这确实是一场大规模的狩猎，和罗刹妖这种**强悍又迅捷无比的怪物作战，什么阵型都是没有用的。在邪术召唤来的雾气中，士兵们一小群一小群的各自为战，原本不利于调动的杂乱兵种配置，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发挥出了优势。杀戮的本能胜过严格的训练。

在战斗中，有的罗刹妖会突然变成自己人的样子迷惑米斯塔拉人。但这些士兵都和自己的特恩并肩作战，只和自己熟悉的一小群人一起战斗，所以这种变形的伎俩甚少奏效。一只接一只，罗刹妖死于刀剑加身，而米斯塔拉人的伤亡是对方的十倍左右。

我要为你复仇，我的特恩。阿德瓦尼在心里发誓，他仅仅带着百来人的象兵卫队四处支援激战中的部下。哪出喊杀之声最响亮，他就往哪里前进。他的卫队成员从大象背上向下倾泻致命的箭雨。

每消灭一只罗刹妖，阿德瓦尼就带领着自己的卫队和救下来的人转战其他地方。慢慢的，这一小队人马变得越来越壮大，终于主宰了战斗的走向。

至少五百多名罗刹妖，和上万被罗刹妖控制的仆役种族——法特怪，尖叫蕈，恐爪怪，锈蚀怪等灾星造出来的怪物——被阿德瓦尼麾下的大军杀死。虽然米斯塔拉人也付出了至少与之相当的伤亡，但这依然可算是一场大胜。

在古代，这些灾星释放出来的怪物大军足以毁灭国度灭绝民族，唯有凭借诸天的保佑米斯塔拉人才能与之对抗。经过了几千年的互相厮杀，阿德瓦尼证明了米斯塔拉人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能取得胜利。

为了表彰这次胜利，那名以昏庸无能著称的大君甚至决定在众族之城举行盛大的凯旋式，以彰显阿德瓦尼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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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星基地上，巨舰鸿洋巨怪号的修复工作已经接近完成。

在先前的战斗中，一些吉斯洋基人驾驶的魔法船对它进行了自杀性的撞击，损坏了巨舰的融合炉。所以这艘令人望而生畏的超级战舰不得不安静的停泊在这颗卫星的甲烷海洋中，等待重回天空的日子。

吉斯洋基人把这座基地当做一个重要的入侵据点来建设，船舶设施和生命维持设施一应俱全。储存的食物够二十万人的大军吃一年。若不是巫王的军队出人意料穿过木星奇袭这里得手，这些星界怪客肯定会利用这个桥头堡攻打阿塔斯世界。

除了鸿洋巨怪号，那些被吉斯洋基人遗弃的魔法船也被阿塔斯人缴获。巫王仔细的研究了一番这些异星造物，然后也将它们一一修复。假以时日，安卡拉的巫王马利克苏丹也会拥有一支自己的魔法船舰队。

吉斯洋基人俘虏没有被捉到几个，与其说这是因为巫王麾下的圣堂武士们无能，不如说是因为吉斯洋基人过于忠诚。只要一被逼入绝境，这些星界生物就会毫不犹豫的自杀，以免自己落入敌人手里。

幸存下来的圣堂武士们，都对敌人这种慷慨赴死的勇气大为钦佩。人人都说，吉斯洋基人的技术更发达，武器也更优秀，若不是他们没有传奇法师，阿塔斯人绝无可能取得胜利。

连巫王手下的亵渎者和高阶圣堂武士也对这个现象百思不得其解。守卫基地的吉斯洋基人数目并不比阿塔斯人少，他们能制造巨大的魔法船，说明他们的文明在魔法领域的造诣也不低。那么为什么吉斯洋基人里没有传奇级别的法师，甚至连个能施展七层以上奥术的高级法师都没有呢？

阿塔斯人这方面，巫王本人的魔法造诣自不用说，手下诸多亵渎者法师，也有不少接触到了传奇领域。毕竟高等级的法师很不容易死，几千年积累下来的数字自然相当可观。

就在阿塔斯人庆幸自己的敌人缺少高端战力的时候，现实却突然给了他们狠狠的一击。命运仿佛一个反复无常的**，上一刻还把人的那话儿含在嘴里用心服侍，下一刻就一口把它咬掉了。

由较轻的烃类和烷类组成的云彩突然翻动不已，几十个庞大的传送门在空中被打开，某种庞大的生物带着君临万物的威压突然降临。

和其他龙类一样，红龙天生带有强大的龙族威压。凡人在巨龙面前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与绝望。

对阿塔斯人来说，这种恐惧几乎是双倍的。因为从外表来看，红龙极其类似他们千百年来所侍奉和畏惧的巫王本体。阿塔斯的魔龙除了不是红色，体表有很多骨刺以外，和这些巨大壮丽的生物几乎毫无二致。

几十只红龙从传送门飞出，血色的双翼投下巨大的阴影。龙焰和龙语魔法顿时倾泻在毫无防备的阿塔斯人身上。

地面上传来一声巨吼，安卡拉的巫王马利克变回了他的魔龙原形。巫王飞到半空中，要将这些不速之客赶尽杀绝。

普通的红龙畏惧的和暴怒的巫王保持着一定距离，只有一头最大，最丑陋的红龙毫不畏惧的用爬虫的眼睛看着这个强大的法师。接着，他开口说话了。

“法师，别以为盗用了我们龙族的外形，就能让你有挑战我们的力量！”声音如雷，隆隆作响。“当你殒命于此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杀死你的是巨龙察斯萨！五色龙神提亚马特的尊贵侍父！”

话音未落，所有巨龙同时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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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瓦尼在礼坛面前停下，大君就站在他面前几步之外。在他身后的广场上，他最忠诚的象兵卫队正整齐的排列成一个个方阵。他们穿着最好的盔甲，以接受人们的致意。

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里的每个士兵都会愿意把性命交给自己，阿德瓦尼心想。

大君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了，他的特恩早已死去，此时他身边无人陪伴。大君的侍从和朝臣们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按照惯例，这些人没带武器。

阿德瓦尼感觉到了自己腰间短剑的分量，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攥住了他。要是自己上前一剑杀了大君，会怎么样？

自己的士兵们会支持自己，这点阿德瓦尼确信。但是其他重要人物呢？他们怎么想？胖得压死马将军会愿意我坐上皇位么？他的邦国会不会支持自己？军团之父会不会喜欢一个更强势的大君？

那些自私狭隘，见识浅薄的土王们，他们会为大君报仇么？

不会，阿德瓦尼心想。

元帅走到大君身前，恭敬的跪下。除了他，没有人被允许携带武器离大君这么近。只要拔剑出来轻轻一推，就可以结果这个老人的性命。

这该不会是个替身吧？阿德瓦尼心想，然后偷偷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不，这不是个替身，他在宫里有眼线，知道替身脖子上有个痣。他认得出来这个大君是真货。

大君开始赞颂阿德瓦尼的功绩，具体说了什么元帅听都没听。他感觉到自己几乎要决定拔剑而起了，突然一股熟悉的冷静控制了他。

他认识这股冷静，每次在战场上，他都会感到这股冷静，然后避免做出仓促的决定。也许在这里刺杀大君不是个好主意，阿德瓦尼心想。

大君已经讲完了颂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元帅，他的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很好，吾侄。你很聪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就知道我可以托付给你我的下一个任务。”

下一个任务？这是什么？阿德瓦尼心想。他又为什么赞颂我很聪明？

大君满不在乎的说道。“你知道，由于没有足够的渡船把你的人手从圣河对岸运来。所以我不得不调动近卫军，外加几百名都城守卫队。”

“您让他们穿上了我的军团的盔甲？”大惊失色之下，阿德瓦尼问道。

“还打上了你的旗号。”大君说。“必须让人们知道是你的军团打了胜仗么。不是吗？”

片刻之前，自己还以为这里的士兵每一个都愿意把性命交给自己，阿德瓦尼心跳如雷，跪下来轻吻大君的脚趾。

“你对罗刹们干的漂亮。吾侄。如果你能帮我清剿掉那些突然出现在拉贾斯坦邦边境的流寇们就更好了。”大君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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