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静尘来自九华山
白夜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看见一片陌生的粉红色天花板。
这是哪里？
唔，痛。
浑身上下都好痛，好像每块肉都被锤子砸过一遍。
我怎么了......
“别急着起身，喝一口酒。”
一道从未听过的温柔女声在耳边响起，白夜感觉到坚硬的瓶口送到了他的嘴边，可他却张不开嘴，下巴就像锈了一样。
“那没办法了。”
白夜听到女声叹了口气，然后一阵香风扑面，双唇触碰上了两片薄薄柔软湿润的物体。
这是......白夜内心一震，虽然他母胎单身多年，但就算傻子也能感觉出，这是两片战栗的唇瓣。
我的初吻......没了？？？
一时间，白夜大受震撼，一时间浑身的痛楚都抛飞到九天之外，整个人僵硬地躺在那里，仍由对方的唇舌将他的牙关敲开。
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被送进了白夜的口腔，他差点呛到，赶紧喝了下去。
说来也怪，白夜喝了几口酒之后，身上的钝痛感的确消除了，脑海和思绪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酒精能刺激你的神经，增强心肌收缩，抵抗一部分电子病毒对你神经系统的侵蚀。”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了，听起来不急不缓，很是悦耳。
“白夜。”他下意识回答。
白夜此时才彻底睁开眼，朝她的方向望去，顿时瞪大了眼。
只见白夜身处的，是一间陌生的情侣套房，粉红的装潢凸显诱惑，心形的大床让人学派贲张，白夜此时就躺在大床的正中央，一旁端坐着一道女性的身影。
一眼看去，白夜首先看到的，是一袭褐色的僧袍，和剃度的头发。
“僧人？”
什么僧人这么野，嘴对嘴喂我喝酒？
白夜有些懵了，您这是合欢宗的？
怪不得白夜这么想，仔细看去，僧袍包裹不住婀娜的体态，清丽的红唇荡漾出一抹妩媚，即便是剃了头发，她依旧像是画卷里跑出来的妖精。
但这女人偏偏端坐在那里，唇角和顺，整个人的气质肃穆如菩萨，这种出尘无垢的感觉，让白夜莫名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敢朝她多看。
令人注意的是，她的脸颊上方，原本是双眼的地方，被七枚机械义眼所取代了。
这立刻就让白夜想起之前看过的那张照片，女人和照片里的僧侣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女，一个男。
“酒店实在没有房间了，只能订在这里，请施主见谅。”
“贫尼法号静尘，前天晚上见施主在酒吧中昏倒，将你带回来救治。”
前天晚上？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白夜摇摇头，他心中的疑问太多，便直接开门见山，对这个奇怪的女僧开口：
“你也是玩家？”
“是，不过不是内测玩家，而是另一种次级资格的账号，类似酒吧里的酒客们。”
静尘嘴角微微上翘，她似乎很乐于回答白夜的问题，七枚机械义眼聚焦在白夜的眼睛上，弄得他不知道看哪一只。
“这么说酒吧里发生的都是真的？强尼·银手真的能赋予别人玩家的身份？”
白夜瞳孔收缩，这个强尼·银手作为电子病毒，实在有些神通广大了。
“他的确可以，不过这种赋予也有限制，或许是数量，或许是权限。”
“如今的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组建了自己的势力，世界上的不稳定因素，又多了一个。”
“这种人渣......”白夜回想起酒吧里发生的事情，额头青筋暴跳，让这种人带着一帮暴徒横冲直撞，和那些总务署的黑衣人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看不惯他们的作风......”
忽然，静尘伸出手掌，贴在白夜的额头上，“但现在，你最好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白夜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然后听到她轻轻地说：
“你快死了。”
“什么？”白夜愣了一下，回想起静尘和他说的第三句话：
“酒精能刺激你的神经，增强心肌收缩，抵抗一部分电子病毒对你神经系统的侵蚀。”
白夜的脸色陡然大变，静尘淡淡微笑，继续解释：
“强尼·银手的意识一直储存在重生芯片之中，就像一个无比强大的电子病毒，如今正在疯狂侵蚀你的神经系统。”
“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死，但更大的可能是，芯片把你变成另外一个强尼·银手。”
“到那时候，白夜这个名字将从世上消失。”
“一个名叫强尼·银手的电子幽灵将复活过来。”
“这......”白夜这才发现，自己行差踏错，踩进了一个何等恐怖的陷阱之中。
和强尼·银手相比，被荒坂追杀、被总务署黑衣人抓捕都算个屁！
在酒吧里，他可是亲眼见证了，强尼·银手操控他的身体为所欲为。
这种渣滓......
一股气血冲上白夜的脑颅，他看着眼前的静尘，忽然疑窦丛生，心生一股恼怒：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听到白夜的质问，静尘依旧是端庄静雅，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和我佛有缘。”
“至于为何有缘，我也不知。”
“佛门？”白夜愣住了，赛博世界里怎么还有佛门？难不成有赛博佛祖，赛博地府不成？
“或许真的有呢？一个供赛博幽灵轮回往生的地方。”静尘认真地回应，白夜居然还思考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回答是何等异想天开。
“赛博幽灵不都是数字吗？怎么轮回往生？”白夜本想继续吐槽，但他猛然回忆起自己的S级天赋【轮回】，同样是如此不讲道理，根本不符合物理规律。
【轮回】一词本就来源于佛教经典，指代众生死后，灵魂进入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六道中重生复死，永无止息地循环，故称为轮回。
这么一说，白夜他还真的和什么“佛祖”有缘？
面对这个猜想，白夜心中悚然。
难道在“夜之城”的世界中，真的有神灵存在？
白夜陷入思考，静尘也不打断，只是继续安稳静坐。
过了几十秒，白夜才重新开口：
“我还有多长时间？我用什么方法能抵抗侵蚀？”
“长则半年，短则一个月，重生芯片已经和你的中枢神经融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芯片会不断改造你的身体，强尼·银手的意识也会在期间不定期地醒来。”
静尘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
“关于如何抵抗重生芯片，你要想办法在‘夜之城’中与荒坂接触，重生芯片是荒坂公司的技术，他们或许有办法解决掉强尼·银手。”
“荒坂三郎死了，我现在已经是荒坂的通缉犯了。”白夜失笑了一下，现在的他去接触荒坂，无异于自寻死路，疯狂刷新死亡次数。
“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前往九华山，找我们九华寺的住持法明大师，他能聆听佛祖的梵音，就是他赋予了我们师兄弟的玩家资格，他或许有办法。”
“佛祖梵音是什么东西？”白夜愣了，这不是宗教诈骗起手式吗？
但看着静尘的七枚电子义眼，白夜不得不考虑对方所说的可信度。
九华山法明大师......白夜在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关于梵音具体，我也不清楚详细，只是一个月前，法明大师忽然就能听到了，然后就封闭寺庙，为众师兄弟赋予了玩家身份。”静尘可能是有些口渴，去一旁沏了两盏茶。
她递给白夜一盏茶水，抿了抿自己的茶，继续说道：
“如今我离开九华山一个星期，寺庙如今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我在网上看到和你类似的僧人照片，也是九华山的僧侣吗？”白夜问道：
“你们离开寺庙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叫总务署的机构在到处抓玩家？”
静尘回答道：“那应该是我的某个师兄，我们都接受了师门的任务，所以在外界行走。”
“总务署确实很危险，但法明大师说了，总务署不会抓我们这些人，只要身穿僧袍，就不用担心。”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总务署不抓僧侣？”白夜愣了。
为什么总务署不抓僧侣？难道这个“法明大师”和总务署有了什么秘密交易？让总务署成为他们的守护者？
还是说......九华山这些僧侣，和白夜这些“内测玩家”，有什么本质区别？
白夜忽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线索，但理不清楚。
之后，白夜见静尘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又放心大胆地问了一些有关“夜之城”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可惜的是，静尘对于“夜之城”并没有比他更加了解。
“白施主，天快亮了，我有任务在身，不能再耽搁了。”
“如果白施主想休息，就在房间里睡会儿吧，房费已经付好了。”
静尘起身，双手合十，对白夜行了一礼。
白夜这才发觉，自己和静尘居然说了足足三个小时的话，他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毫无疑问，静尘是一个倾听和诉说的高手，她总能稳住对话的节奏和内容，和她说话的确是一种享受。
“谢谢，实在感谢。”白夜对静尘拱了拱手，目送静尘推门离开，这一刻他居然感觉有点不舍。
还好刚才留下了静尘的号码，以后说不定可以在九华山见面？
顿时，白夜就对九华山有了一点期待，心中堆积的阴云也消散了部分。
......
事不宜迟，白夜先回自己公寓换了身衣服，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滨海市区通往九华山的线路，不远不近，200公里。
白夜计算之后，发现租一辆车开过去最快，比大巴要方便很多。
考虑完毕，白夜一个电话打给唐发，叫他一起吃午饭，顺便问问租车相关的具体细节流程。
如今滨海大学停课，白夜和唐发约等于直接放假，平日里都没事，就是学校有要求，不能出省。
唐发虽然受到惊吓，但食欲不减，两人找了家川味火锅开吃。
白夜知道唐发想说什么，特意订了隐蔽的包厢。
果然，唐发一进包厢，就脸色发白，开始说之前发生的事情：
“夜子，咱们这次真的命大啊！”
“我听说那帮黑衣人是什么总务署的，是他妈军方！真他妈杀人不眨眼！”
“我们导员死得好惨啊......那些小女生都哭晕了。”
白夜叹了口气，点了几份啤酒，任由唐发一边吃火锅，一边哭哭啼啼，把自己灌个半醉。
平日里白夜滴酒不沾，但现在为了抑制强尼·银手的病毒，白夜也多喝了几杯。
在聊天之中，白夜从唐发那里得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21区要全区关网测试？”白夜皱眉，关网意味着整个区的网络接口和外界中断，从互联网变成局域网，这是发生重大动荡事件的时候才会采取的措施。
唐发这些普通人不清楚内幕，但白夜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蹊跷。
如今的白夜几乎可以肯定，全区关网和“夜之城”有关，从行事风格上看，很有可能是“总务署”的安排。
这说明“总务署”对地方城市的管控力度再次增大，下一步是什么？封锁城市？军事管制？
白夜心中顿时涌起一抹不祥的预感，如果总务署真的进行军事管制，他们这些城市中的“玩家”全都会变成瓮中之鳖。
除非在封锁城市之前逃离21区，前往更加混乱的地区，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但是......白夜已经答应了妹妹白桃，要去第1区看她。
怀揣着心事，白夜食不知味地陪唐发吃完了火锅。
“买单买单。”唐发叫来服务员，抢着买单。
唐发零花钱多，喜欢阔气，白夜也随他去，坐在一旁想心事。
“嗯？”白夜皱眉，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窥视的视线，从斜侧方投射过来。
转头望去，不远处有一个黑胡须的男人正望着这边，目光正落在白夜的身上。
白夜的目光和他一接触，男人就立刻转移视线，隐蔽技巧堪称拙劣。
“这个人在监视我？”
白夜心中一沉：“是总务署的人？”
“不对，总务署的没这么业余。”
“那他是谁？为什么盯着我？”
“难道也是玩家？”
白夜不是怕事之人，既然已经惊动了，不如直接问个明白。
走到那男人跟前，不轻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
“你找我有事？”
“我......”黑胡子男人的脸色顿时窘迫起来，看着白夜，过了好几秒才说出一句：
“我没事，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跟我走一趟。”
白夜伸手提住男人领子，往火锅店门外拽。
“夜子，这是谁啊？你认识？”唐发这时买完了单，注意到这边的骚动，疑惑问道。
“是我老乡，我们叙叙旧。”白夜随口说道，强行将黑胡子男人拽出了门，来到大马路上。
“我真不认识你！”黑胡子男人还在辩解，此时的他已经不敢直视白夜。
“行，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白夜呵呵一笑，正打算把他拽进某个巷子里逼问的时候，路边传来一阵轰鸣的声音。
一辆红色的宾利由远及近，刹在了白夜他们旁边，一道女声从车窗后面传来：
“放开陈叔，是我让他看着你的。”
宾利的车窗落下，显露出了说话女孩的容貌，她的眸子明亮澄澈，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光彩照人，今天的她穿着雪青色锦缎石榴裙，戴着一对碎钻镶冰川蓝宝石耳钉，比平日的校园打扮多了几分贵气，娇艳如盛世公主。
“苏婉？！”唐发看着开车的女孩，顿时惊呆了，惊的成分占一成，呆的成分占九成——苏婉太好看了。
白夜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皱眉松开了拽住男人的手，转头看向苏婉：
“你找我有事？”
“来车上说吧。”苏婉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锁，示意白夜上车，显然是要搭白夜上车。
见这场面，一旁的唐发顿时就不淡定了：“靠，夜子，这是你前天英雄救美的报答啊！”
“人家是要请你一个人，兄弟我就不做电灯泡了。”
“妈的狗屎桃花运！我好嫉妒啊！”唐发一声哀嚎，撒着酒疯，捂着脸跑远了。
一旁的黑胡子男人朝苏婉点点头，也朝道路另一边离开了，街道上只剩下白夜和车上的苏婉。
白夜思索了一下，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你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