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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鬼哭神嚎

“咦?”

黑白无常看见端坐供桌之后的我,脸色齐刷刷的一变。

对视一眼之后,白无常咧嘴笑了:“陈千寿好算计,让你今晚正式开门问诊。这是要以鬼医问诊神鬼回避之规,阻拦我们完成任务啊!”

陈千寿是我爷爷的名。

我这才知道,今晚开门问诊和保命之间的关联。

爷爷何止好算计,简直用心良苦。

刹那间,我心头划过一丝暖流……

“遗憾的是,没有用!”

黑无常板着脸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鬼医问诊神鬼回避之规,只是鬼医和神鬼之间的口头约定,我们不怕!陈皮,跟我们走吧!”

说着这话,从腰间抖出一条黑黝黝的铁链。

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的锁魂链!

无数不愿归去地府的亡魂,都是被黑白无常用这条锁魂链带走的!

千百年来,附着在锁魂链上的怨气,化作层层黑雾,缠绕四周。

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怖气息!

一眼望去,黑雾中好似无数无数挣扎、哀嚎的鬼影,迫切的向我伸手,想要把我拉进他们之间。

我浑身一僵,掌心里不由得沁出一层冷汗。

黑白无常想直接对我来硬的?

……不!

不可能!

既然爷爷安排我今日开门问诊,就有足够把握,靠鬼医问诊神鬼回避之规震慑黑白无常,轻易不敢擅动。

那么,黑白无常这是在威胁恐吓我?

我悄悄深吸一口气,把心头的恐惧强行压下去。

然后,尽可能若无其事的给黑白无常送上一抹浅笑。

空气似乎凝固了下来。

无声的对峙尽头,是黑白无常脸上肌肉的悄悄一抽。

“陈皮,我们十二年前好言相劝,诚心求你归去,陈千寿以你人间有妻做挡箭牌,把我们怼了回去。阎王爷对此十分恼火,罚了我们一百鞭子,打的我们好惨哪!”

黑无常再开口,语气软了很多。

白无常干脆苦了脸,带着明显的哭腔叫苦;

“是啊,陈皮,阎王爷严令我们兄弟,今晚五更之前,必须带你走!”

“我们也不想的,但我们位卑言轻,只是听命行事,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上次,你有婚约在手,我们回去还有个说辞,这次你婚书已毁,人间再无因果,我们如果还是空着手回去,必然神魂不保,灰飞烟灭!”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跟我们走吧!”

“求求你了……”

扑通!

扑通!

黑白无常双双跪倒,冲我不住磕头,连连哀求。

哀求声、磕头声交织在一起,向我袭来。

我丝毫不为所动。

是,他们带不回我要挨罚挨罚,的确可怜。

但,我呢?

我才十八岁!

我还没娶上老婆!

我六岁后甚至都没说过话!

我不可怜?

这事,没商量!

我打定主意,绝不心软。

然而,这份决心坚持了没多久,我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幕凄惨的景象——

无尽幽暗的牢房里,黑白无常被捆缚双手,吊在半空中。

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影,抡着带了倒刺的鞭子,一下下抽打着他们的身体。

那一条条深可见骨的鞭痕……

那一道道被鞭梢甩出去的血迹……

那一声声毛骨悚然的惨叫……

我看在眼里,

听在耳中,心头忽然泛起一种潮水般的负罪感。

黑白无常这么惨,都是我害的!

我怎么能这么残忍?

难道我就不能牺牲自己,救救他们?

对!

救救他们!

浑浑噩噩之间,我抓着骷髅拐棍的手悄然放松,端坐在椅子上的身躯轻轻抬起……

就在这时,破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鬼医在上,民女求医!”

清丽的声音,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我猛地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我中招了!

黑白无常的哀求声、磕头声不是卖可怜,而是在向我施展鬼哭神嚎的术法!

这门术法,以声音为武器,于无形之中影响对手心智,支配对手行为!

黑白无常正是借助有节奏的哀求声和磕头声,来制造惨不忍睹的幻象,麻痹我的心,并诱导我自己跟他们走!

如果不是恰好有伤病鬼登门求医,我恐怕就完蛋了!

好险!

我重新抓紧骷髅拐棍,在地上一顿。

笃!

沉闷的声响,在我脚下爆开。

我看黑白无常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黑白无常齐刷刷的一呆。

鬼哭神嚎戛然而止!

“敢坏我们好事,我们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黑无常恼羞成怒,嗷一声大叫,噌的一下跳起来,高高抡起手中的锁魂链,就想冲登门求医那位动手。

登门求医那位,刚刚救了我的命,我哪能干看着?

啪!

我盯紧黑无常,拍案而起。

黑无常敢动求医那位一根手指,我就跟他拼了!

“慢!”

白无常吓一跳,一把拉住黑无常的胳膊,沉声说道:“鬼魂进门,-即是鬼医病人,鬼神无敕令不得干扰!没必要为了一个无名小鬼,给自己招致天罚!”

他意思是,鬼魂只要做了我的病人,鬼神都不得无辜招惹?

我这儿岂不成了鬼魂的避风港?

“呃……”

黑无常身形一僵,飞快的看我一眼,终于还是恨恨跺了跺脚,垂下了锁魂链。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他一眼,重新落座,这才转头去看进门求医的那位。

下一秒,我心神剧震。

蒋然?!

居然是蒋然!

在爷爷葬礼上,我就知道她即将大难临头。

只盼她能撑过今日,我好出手救她。

没想到,她终究没能撑过去。

眼前的蒋然,左半边脸满是血污,染红了半边白色西装。

另有一条左腿,也严重变形,应该是断掉了。

我心头莫名一痛。

犹如被人在心口捅了一刀一般……

此时,蒋然已经认出我来。

“陈少爷,怎么是您?”

她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问道:“您不是说,没有得到陈老爷子衣钵吗?”

我双颊微烫,用手语解释道:“你找我的时候,我还没有正式开门问诊。所以……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

蒋然怅然若失,摇头苦笑道:“看来,这就是我的命啊……”

稍稍一顿,她重新抬起头来,问道:“陈少爷,我今晚出了严重车祸,身体、魂魄都受了重伤。请您帮我治疗,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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