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模拟舱故障的事被学校随便找了个借口遮掩过去,在学生中没有引起什么风波。幸北的课程和训练也按部就班进行着,她的天赋反转也依然每时每刻都在给她加debuff,让她本就艰难的人生雪上加霜。
幸北入学的第三个周五,一大早几人被班长在群里,通知他们晚上去大礼堂开全校教育动员大会。
教育动员大会是什么玩意课间幸北私戳徐愿与。
徐愿与很快回道全校大会,每个季度一次,放一些教育片什么的,校长会出席。
幸北还没见过天赋者学校的校长,对此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场合严肃吗可以睡觉吗
理论上可以。
不知为何,幸北从一句冷邦邦的文字里品出意味深长的味道,尤其是看到徐愿与下一条补充。
第一次去,前辈给你个忠告多带点纸巾。
当晚,徐愿与在大礼堂看到每人背着一箱纸巾、被周围所有同学看猩猩一样围观的幸北唐濯翟洪广三人,当下有不好的预感,想要藏起来不被他们发现,然而事与愿违,现在的她目标太大,几乎是立即就被幸北锁定,万分热情地朝她挥手。
唐濯和翟洪广看过来,发现是她,立即跟着热情挥手。
三个背着炸药包一样纸巾的人,动作齐刷刷地夸张挥手,嘴里还喊着“徐愿与徐愿与这边”“我们听你的话带了好多纸巾”徐愿与看到周围投过来的不明目光,十分想要捂脸。
可惜没有用。她这身形,全校闻名,捂住脸别人也知道是她。
徐愿与只好佯装淡定走过去。
“咸鱼,你怎么没带纸巾”翟洪广看到两手空空的徐愿与,立即犀利地指出。
徐愿与听到这称呼脸色一僵。她一开始不明白自己一个精神小妹怎么就成了咸鱼,直到翟洪广让她把自己的名字读十遍。
徐愿与徐愿与徐愿与玄与咸鱼。
现在半个精英班都开始叫她咸鱼了。
就,比霸王花霸王花霸王花霸王花班花,强那么一点点吧。
徐愿与自我安慰。
幸北动作十分明显地在背后捅了翟洪广一下,声音不小地悄声道“人家是个成熟的咸鱼了,不需要这玩意。”
龚呈站在幸北旁边,高大帅气毛色亮丽的身影正在尽量往后缩,似乎在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和这群傻子挂上关系。
只有唐濯小天使一脸乖巧笑容“愿与姐,为什么第一次参加大会要带纸巾呀”
徐愿与终于如愿摆出前辈的高深莫测脸“你们待会就知道了。”
天赋者学校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正应了那句天才多奇葩。所以虽然是军校,这个学校的画风比普通高校还要跳跃。
比如现在坐在幸北正前方的眼镜妹,是她基础文化课的同桌。这个戴着眼镜又矮又干瘪、虽然比幸北大了五岁但看起来比幸北还小的女生,从第一天起就十分内向,甚至可以用阴郁形容,在幸北友好搭话时像被冒犯了一样含含糊糊地往回缩,数次后幸北便学乖了,很少主动去打扰她。
直到某一堂基础物理课,讲台上的老师扯到历史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提出空间跳跃理论基础的毛诗白的奇闻异事,讲毛诗白上小学的时候多么天才,用大学物理把老师难倒,老师惭愧辞职的故事。
幸北看到,她那个从来不说话不听课的同桌,第一次从自己的世界醒过来,幽深的目光隔着厚厚的镜片沉沉盯着老师。
那股阴翳气质太浓厚,老师被盯得不自在,端着架子咳嗽一声,冷嘲道“不像我们某些学生,大学了还不会做小学物理。”
这话明显指的是幸北同桌。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永远交白卷,老师早就看她不爽又无可奈何天赋者学校里,文化课是最不重要的,即使全考零分,只要念力够强,以后还是前途光明。这些特聘来的文化课教师都不是念力者,普遍不如教官和专业老师受到敬重。
同桌十分不屑地“啧”了一声。老师威严受到挑衅,长时间不受重视的憋愤喷涌而出,一拍桌子“你有什么问题”
幸北惊奇地看着那个自成世界的女生站起来,将从来不正眼看人的眼神轻飘飘落在老师的鼻梁上。
同桌一抬下巴,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轻蔑“毛诗白上小学的时候,是因为总交白卷,把老师气得辞职了。”
教室里走神的学生早就被吸引注意力,闻言低低笑出声。
老师气得脸红“你怎么知道”
同桌淡然“我就是毛诗白。”
全班哗然。
毛诗白是联邦耳熟能详的物理学家,对全人类做出了重大贡献,竟然就在他们身边想想也是,毛诗白那样智商明显高普通人一大截的人,一定也是念力者啊
讽刺的是,毛诗白是老师最崇拜的历史人物,每节课都要提几句;而眼镜妹则是老师最不喜欢的学生,每节课都要刺几句。
毛诗白也真坐得住啊,听了这么多节课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老师彻底死机,在嗡嗡议论声中凝固成一座静态的雕塑,直到下课铃响还一动不动立在那。
下一节基础物理课,讲台上的新面孔告诉大家,原来的物理老师辞职了。
幸北见证历史好兴奋,戳戳同桌“你又把老师气辞职了。”
毛诗白阴气腾腾地瞟了幸北一眼,没说话,委顿进椅子,继续沉浸自己的世界。
像毛诗白这样身份牛逼脑回路更牛逼的学生多如牛毛,学校里每天都有热闹看。相对来说,反倒是世家子弟比较正常,除了他们都或多或少有些傲气这一点。
不过,除了一部分行为怪异却可爱的麻瓜,幸北他们逐渐发现,有部分麻瓜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尊敬不起来。
并不是每一个第一代天赋者在原来的世界都一帆风顺,有不少人成长的环境很差,有些人的天赋不足以使他们脱离所在时代的底层阶级,有些从不知何为自尊。有些人即使在原来的世界身居高位,也依然被几千年后先进繁华的世界迷了眼,转而崇拜本土居民,反过来轻鄙自己出生的地方。
因此,学校里时不时上演着偷鸡摸狗,奴颜婢膝的闹剧。
精英班就有一个叫宫德才的男生,由于媚上欺下的作态,被班里其他人瞧不起。
此刻,宫德才正仗着精英班学生的身份,堂而皇之在大礼堂收礼,转身便挑出其中最贵重的一些,点头哈腰献给精英班几个鼻孔看人的世家子弟。
“走开。”史乔看不惯这种人,皱着眉撇开脸,正对上幸北的目光,顺便看到她抱着的巨型纸巾盒,咧嘴一笑“你这是干什么东西”
幸北自豪地拍拍纸巾“咸鱼让我带的。”
徐愿与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史乔被逗乐,被忽视的宫德才嫉妒地看了一眼能和班长谈笑风生的幸北,心里所想裸地展示在眼中“伪君子也不知背地里做了什么哄得班长这么开心”
翟洪广特讨厌这类人,狠狠瞪了回去,大嗓门一扬指桑骂槐“幸北你记不记得昨天在食堂,有条狗蹲你旁边讨骨头你不是没理它,把排骨分了我一半吗好家伙,那狗后来跟了我一路,回宿舍了还在外面叫了半晚,估计嫉妒疯了。”
另外几人哈哈大笑,宫德才脸都青了。
“这类狗不要理。”史乔满脸认真,“你一次好心就会被它缠上。你下次可以戴耳塞,有种特别好用的,我把链接发给你。”
看到史乔和幸北一群人开始其乐融融分享网店好物,宫德才脸色缤纷,终于待不下去灰溜溜离开。
“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炸响礼堂的立体环绕声吓得正在交谈的几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幸北唐濯翟洪广龚呈一脸惊疑不定,以为发生了火灾,史乔和徐愿与则一脸无奈。
徐愿与无语地指了指前方,只见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小老头,而那“铃铃铃”的声音,竟然是他嘴里发出来的
准声优唐濯激动地睁大眼“同道中人啊”
幸北抽了抽嘴角“这人”
“他就是我们校长”徐愿与胖胖的脸有些不情不愿,似乎羞于承认这个奇葩就是这一学校奇葩的头头,“不过他不是第一代天赋者校长赫连堂,是赫连家族嫡系,出身高贵。就是他的作风吧比较随性,不喜世家规矩,反倒和麻瓜更亲近。”
“不过这也是赫连家的品格。”徐愿与见幸北不理解的样子,“世家的品格你听说过吗是世家引以为傲的每个世家区别于其他家族的特征,比如史家的人行事飒爽,”徐愿与对上史乔咧开的一排小白牙,“而赫连家唔,每个人都比较有个性。”
徐愿与换了个似乎委婉了但其实听起来更像讽刺的词,一脸一言难尽地望着台上的奇葩校长。
幸北“他实力一定很强吧。”
“确实。据说他是个准s级,能和黎昭不相上下虽然谁也没见过他们两个交手。”徐愿与惊奇地看着幸北,“你怎么知道”
龚呈看着台上已经切换成惟妙惟肖鸟叫的小老头。要不是实力碾压,这么不靠谱的人能当上校长
幸北神秘微笑“他当上校长,靠的总不是运气吧。”
说话间,赫连堂小老头已经凭借一嘴之力,让十秒钟前还嘈杂如菜市场的礼堂静得落针可闻。
赫连堂满意地双手叉腰“大家好,我是校长,赫连堂。首先,我要代表新联邦天赋者学校,欢迎过去三个月入学的新同学”
虽然校长的出场方式有些独特,但开场白是大家熟悉的配方,全场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
赫连堂笑眯了眼,等掌声平息,深吸一口气
“希望未来在座各位可以团结协力,干翻那群狗日的异种,那群恶心的、邪恶的、肮脏的哔哔哔哔”
接下来的一段话夹杂着各种生殖器词语,都被智能扩音系统屏蔽了,但是机敏的学生们还是能从泄露的音节以及嘴型识别出他的原话。
全场目瞪口呆。
幸北看到容悦怜匆匆上台,把愤怒到开始有激烈动作的校长拉下去。
“接下来我们观看纪录片。”容悦怜下场前匆匆说了一句,礼堂灯光便突然暗下来。
幸北“咸鱼,这”
徐愿与和周围一些麻木的老生一样,云淡风轻“基操。”
说完这句话,徐愿与就突然从幸北眼前消失。
一切都从幸北眼前消失。
“裸眼全息”唐濯惊讶的声音从他原来所在的方位传来。
裸眼全息。
幸北发现自己身处城市战场,远处是慌张奔逃的百姓,身边是穿着联邦军服的战士,而对面则是张牙舞爪的异种。
之前在异种观察与研究课堂,幸北已经看过异种的全息视频,还在考试前熟背异种的各种形态,知道它们本体是一种可以分化出无尽触手的智慧生物,习性类似于寄生藤蔓植物,可以寄居在人类或者星际动物身上,吸取宿主的养分。
但是一段异种慵懒挥动触手的视频,远远无法身临其境地还原战场上的凶残。
幸北知道异种可以很大,但是直到她站在它面前,才意识到书本上“高达十米”、“可无限增生”的描述意味着什么。
它大得像是人类无法逾越的巨峰与噩梦。
立于战场中心,幸北能嗅到异种触手被割断飞溅而出的汁液,是一种植物般微苦微涩的味道,裹挟着人类血液的咸腥味。
远近的风送来人们的痛呼呐喊,血肉被贯穿的噗嗤声响,以及巨型异种的身体轰然倒塌的地震,巨大的触手划过空气的凌厉破空声。
无数生命在幸北面前倒下,可异种的触手像是无穷无尽,砍掉一条又能长出十条。
异种并没有浪费倒下战士的躯体。它们当着他们生前亲友的面,钻进他们的尸体,滋滋有味地汲取着他们的血液,甚至将藤蔓埋进他们的血管和经脉,操纵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扑向曾经的战友和亲人。
看着身体还温热的同袍眼神空洞地扑向自己,前一秒还咬牙奋战的士兵终于崩溃,一边闭眼乱砍,一边放声大哭。
异种操纵刚死去的少女站起身,对身旁表情茫然、无法接受女儿死亡的母亲僵硬地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扭曲诡异的笑。母亲握刀的手颤抖着高举着,扑向她的女儿,却在最后一秒蓦地移开手臂拥抱住对方。她的前胸紧紧将已经死去的孩子护在怀里,后背则倏地伸出一根粗壮的藤条,上面挂着她和她女儿的内脏。藤条抽去,两具身体拥抱着倒塌那一刻,两双光彩消散的眼角,同时流下一行温热的液体。
死亡,到处都是死亡。哭声,到处都是哭声。失去战友的士兵,失去父母的幼儿,失去相携走过大半生伴侣的老翁幸北想起在星港遇到的那次巨虫越狱,想起毫无抵抗能力、死在巨虫镰刀下的百姓,呼吸像是被含盐量过高的空气浸透,变得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战鼓停歇,滚烫的血液气味,被另一种咸湿的味道取代。
纪录片中的哭声不知何时和现实中,大礼堂里学生们的哭声混杂在一起,连成一片超越时空的盛大默哀。
幸北听到一声熟悉的啜泣从左侧传来,抽了张纸巾,摸索着递给徐愿与。稀薄空气中伸出一只小胖手,唰地拿走纸巾,随后响起擤鼻涕的声音。
幸北凑过去,想搂搂她宽厚的肩膀以示安慰,就在这时,一只湿漉漉的纸团从天而降,落在幸北怀里。
幸北刚升起的泪意哗地落了回去。
灯光渐亮,现实回归。那些平日里坚强好面子的军校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水,徐愿与整个人已经哭成了鼻涕人。
对异种的仇恨,在今晚、大礼堂内,在所有军校生心中深深扎根发芽。
“狗日的异种恶心的、邪恶的、肮脏的哔哔哔哔”前排男生破口大骂,用的字眼幸北无端耳熟正是校长刚用过的那些太脏以至于被屏蔽的生殖器词汇。
唐濯眼红红像只小白兔,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同一排的龚呈正疑惑他为什么不用纸巾,只见唐濯稳了稳情绪,抽出一张纸巾,用沙哑的嗓音问他“一星币一张,要吗”
龚呈“不了。谢谢。”
龚呈再有钱也不想被这群水蛭吸血,快速用袖子擦干眼角的湿润,假装自己没哭过。
然后他看到,翟洪广同样不舍得用自己的纸巾,贼眉鼠眼对比了一下左右两个人的整洁程度,偷偷凑到幸北肩头想把鼻涕蹭在她衣服上,结果被幸北抓包。
愤怒的幸北用一朵看起来用过的湿纸团强制擦了翟洪广的鼻子。
目睹一切的龚呈“请给我来张纸巾谢谢。”
翟洪广奇怪“你不是不要”
龚呈“想吐。”
翟洪广转了转眼珠,趁火打劫“十星币一张。”
龚呈艹。
就在这时,左侧递过来一张洁白如云的纸巾。幸北的笑容那一刻就像天使一样纯粹美好“都是朋友,谈钱多伤感情。”
龚呈感动地接过,珍惜地把纸巾对折,听到翟洪广低声不满“幸北,你对小孔雀怎么那么大方。”
幸北低声回他“他要是真吐了没有纸只能用手擦,到时候摸得到处都是,我也会被恶心吐,到时候用掉的纸巾更多,这账你算不明白”
翟洪广“呃啊,好恶心,还是你有远见。”
唐濯“真的好恶心。”
好恶心的龚呈“”
幸北唐濯和翟洪广很快调整好状态,背着各自的一包纸巾出发致富去了。礼堂四处响起“美女纸巾来一张吗”“一张只要一星币哦”“你还有鼻涕没擤干净呢,确定不再来两张吗”“帅哥,你女朋友这么好看,给女朋友买朵纸巾吧”的兜售叫卖声。
徐愿与看着这一幕呆若木鸡,鼻涕都忘了擦。
幸北还远远给她飞了个吻“咸鱼谢谢你的财富密码今天赚了钱我请你喝星星冰冰还有刚才那张纸巾,算我请你的,不要钱”
那些哭得停不下来只能斥巨资买纸巾的同学,纷纷转过来盯着徐愿与,一双双眼睛通红通红,煞是可怕。
徐愿与她当初为什么要多嘴幸北像是需要纸巾的人吗
散场的十几分钟,幸北一行人赚得钵满盆满,笑得见牙不见眼。
幸北把空掉的纸巾盒压成一团,在光脑账户里细数今日赚得的不义之财,乐得小脸开花“今天走的都是现金账户,下次泡吧我来请终于可以随便花钱不用被容老师发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幸北得意忘形,叉腰大笑时才发现对面三人挤眉弄眼,仿佛她身后有大怪兽。
幸北笑声骤停,僵硬地回过头。
“容、容老师”
容悦怜笑得危险“你有现金了泡吧不怕被我发现”
幸北蔫了。
容悦怜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你跟我来。”
幸北浑身透着抗拒“不、不是吧老师,我就赚了几个钱,你难道还要带我去个没人地方打劫”
容悦怜额头青筋暴起“是校长找你泡吧这件事回头我再和你算账”
幸北和其他三人都惊愕张大嘴。
校长那个满口屏蔽词的不靠谱小老头找幸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