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找上门来
斑驳破损的木门前,一双漂亮的玉足停下,往上,便是一道鲜红得亮眼的长衫。少女抿着嘴唇,面色带着忐忑与踌躇。
她举起一只手,想要扣在门上,可纤手在距离不到一寸的时候蓦然止住,随着心跳的剧烈加速而变得颤抖。
她怕敲开门,里面迎接她的,是一双冷若冰霜的漠然眼睛注视而来。
少女还是如之前那般,性情懦弱,哪怕都已经壮着胆子走到了门前,却依旧不敢迈出最后的那一步。
“算了,还是不要敲门好了……”
少女收回了手,踌躇不定,一袭红衫就欲转身离去,可走到院落时,又折了回来,脸庞上有着不甘之意。
就这样,红衫少女在门前折返了多次,正当她再次停在门前时,门陡然被打开了,这让她颇有些猝不及防,不知所措的神情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
吴莫邪光着脚踏在门槛上,望着面前矮了他一个头的少女,眉头不可察觉地轻蹙了下。
一个人在自己屋外不停地走来走去,还没有刻意地去藏匿自己的动静,就算自己再怎么体弱虚乏,也能感知到了。
“吴绫,你怎么来了?”
吴莫邪淡淡笑道,俨然一副对待陌生人的友善态度。
再次与吴绫相见时,此时彼时的心情可谓截然不同,仅仅三个月的相别,吴莫邪虽然依旧不可避免地被眼前的亮丽少女所吸引,但少的,却是一颗来自年少的悸动之心。
被叫了全名而非往日的绫二妹,吴绫明眸中的神彩黯淡了几分,旋即她强打精神,仰头笑道:“我听族长说你醒了,所以来看看……”
吴莫邪沉默着,也没有任何的举动,仿佛是在说——我人就在这,看吧,然后呢?
“族长说屋里缺一个药锅,正好我给带过来了。”吴绫从身后提起一个朱黑色的砂锅,语气近乎有些哀求道。
吴莫邪心头微动,可仍旧面无表情,他伸出手来,是要接过药锅的意思。
“莫邪哥,你大伤初愈,行动还不方便,让我替你熬药吧?”吴绫嘴嘟在了一起,语气已近乎是哀求。
她想做点什么,来弥补三个月前的袖手旁观,也好让自己好受一点。
吴莫邪嘴巴微微蠕动了下,还没说话,体内的人参娃娃都已经有些于心不忍了,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臭小子,人家姑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
听闻,吴莫邪简直哭笑不得,不由感叹道自己怎么就得理不饶人了。
“这丫头在你昏迷的时候来过四次,每次都是将吃食放在这,你若不醒,就把吃的再端走,一日三餐,生怕你醒来没东西吃,喏,你看看人家背后篮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吴莫邪哑然了,张大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最后,也只得神情尴尬地点点头,让吴绫进了屋。
吴绫得到允许后,顿时雀跃而起,蹦蹦跳跳进了屋,把篮子中热腾腾的食物摆上桌后,便一个人在隔间的灶房开始忙碌起来。
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吴莫邪躺在床上,看着屋里一袭鲜红忙上忙下,顿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在心间。
经历了族人们对自己一百八十度态度的转变,吴莫邪甚至有些不适应,他不曾对此有过厌恶,只是有着一丝讽意在其中。毕竟,这就是人情世故,雪中送炭的人寥寥无几,锦上添花却是家常便饭。
但也不能说吴绫也是这类人,只是由于这个处事不多的少女太过懦弱,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胆怯多过于想要站出来履行承诺的心。
所以,吴莫邪并不怪她,与她撇清关系,更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只是这种保护,有点过于一厢情愿罢了。
想到这里,吴莫邪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道身着樱衫的倩影,让他的心境渐渐沉稳下来。
或许,相隔多时却依旧未变的,只有她了吧。
也只有她,才对魂无属相一无所有的自己,没有旁人的偏见。
在天莲谷也是这般,在面对如天莲这样恐怖的存在时,她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留了下来与自己并肩作战。
“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吴莫邪叹了口气。
——
寒冬的摩云山脉,显得许些萧条,虽然林间依旧葱郁,却是冰霜四处附着,罕有走兽出现,或许不经意间,便会踩到一只冻死的僵蛇。
从东方突然行来几十个人,让冷清的山林有了几分热闹的同时,却又平增了一丝参杂在寒风中的肃杀。
为首的,是一个头戴金蝾冠的青年,衣绣紫龙,身披赤色大氅,气宇不凡。
他闭目而行,却又能清楚地避开峋石与阻碍,似乎正循着某种感应而行走。后方跟着近三十人,毕恭毕敬,别说对青年这种龟爬似的缓慢行程提出不满,就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干扰到了青年魂法的施展。
“看来就是这了。”青年顿住脚跟,微微额首道。
他转过身来,召来后方跟随的一个中年男子,问道:“这是哪?”
“禀六祖,此地叫摩云山脉。”中年男子不敢有怠慢,恭敬道。
“摩云山脉……”
被唤作六祖的青年环顾四周,双眉轻轻一扬,不屑嘲笑道:“这种八荒之外的穷乡僻壤也有人家?”
“有,这是冷竹冢的族地所在。”中年男子取出一把木简来,核对后应声道。
“冷竹冢?”青年轻轻一皱眉,他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二十年前走出过十一个窥神境的家族么?”
“正是,冷竹冢本来还算是万刹盟偏中上游的二流家族,可灵王遗藏一战后,仅剩两个窥神境存活,冷竹冢也就此没落,开始大量收拢在外的族人和势力,从此隐居在着摩云山脉中。”中年男子对当年的事似乎比较清楚,当即如实告知。
“哼,少了几个窥神境就元气大伤,还真是……”青年嗤笑道。
“不过看来我魂引的感知是没错了,这冷竹冢应该是以几个窥神境的命换来的月灵魂脉,可他们做出的最愚昧之举,便是保密不佳,还让这个小辈去天莲谷闯,脑子被门夹了吧?”青年披着大氅,快步而行。
既然知道人在此地,便无需一三确认魂引所在了。
“六祖所言极是,可冷竹冢还有两个窥神境坐镇,我们就这么去人家的大本营要人?”中年男子不确定道。
“两个窥神境又怎么样,为了一个小辈,还不至于敢与我王家翻脸吧?”六祖的神情已是胸有成竹。
“……”中年男子谄媚陪笑。
“若是真的翻脸了,老夫也不介意让这个家族在东南域中彻底消失。”六祖语气带着森然,已然将一个家族的命运看作一只待宰的鸡。
话语间,一行人已抵达了山口。
山口一个年轻族人趴在石关旁昏昏欲睡,当看清来人后,他一个激灵站起,随后,这个族人微微定睛,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来者不善。
族人望着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青年走来,赤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只见那衣冠华贵的青年轻描淡写地一跃而起,对着石关上挂着的一鼎铜钟掠起,手掌之上,凝起一道由金芒缠绕的巨大掌印,朝铜钟猛地落去。
“喂!你不能碰那钟!”年轻族人焦急出声道。
这鼎铜钟已有几十年没有敲过了,上面积尘着无数铜锈与青苔,边壁也早已有了几道可见的缺口,如今青年这一掌若是真的落下,铜钟只有破碎的结局。
可惜青年没有理会他,这一掌实打实地落在这鼎钟上。
振聋发聩的轰鸣之声响彻了整个摩云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