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游戏的意义

李明托着下巴躺坐在椅子上，一手不停地摆弄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取自叶静动漫店之旅的短片。

由于叶静中途跑题买了模型，加上她那几乎全程覆盖的僵硬表情，使得能用的镜头少之又少，七拼八凑才有了眼下这部不到五分钟的宣传片，而且其中关于模型的话题还占了大半，完全看不出要推销漫画的意图。

“要不重拍吧？”

想起叶静说起重拍提议时，那一本正经的表情，李明就忍不住笑，这小丫头责任心倒是满满的，想必若是认真起来。。。。。。

李明看着看着，目光和思绪都不由渐渐被画面上不断滚过的弹幕留言吸引了。

“喔喔，这妹纸看来是真饭啊，宅属性满满的！！”

由于叶静摆弄模型时和阿灿聊天时的表情实在太过自然，与其它镜头形成了鲜明对比，使得观众不由深信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宅女。视频上传的第一是时间，像此类留言便不绝于耳，当然作为历经大学城风雨数载的资深观众们就不这么想了。

“我表示怀疑，恐怕又是为了讨好宅圈的营销企划吧，用脑子想想，哪有会喜欢机战模型的妹纸存在？这年头的校园偶像演技倒是越来越好了。。。。。。”

李明皱了皱眉头，这些年来的过度商业化，使得大学城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好像是刻意为之一样，其实转念想，如今神经变得异常敏感的，又何止是大学城里，这一方同窗呢。钱能改变很多，而那些钱不能改变的东西，似乎不那么好找。。。

不过好在后头也有不少帮腔的声音。

“楼上简直无脑黑，你的意思是阿灿在帮着他们做节目？部长大人的人品我们是有目共睹的，他一向反感偶像社对宅圈无下限谄媚的好不好？再说了我倒好奇除了小红帽，还有哪家偶像社那么脸大能让部长大人主动配合？”

靠着阿灿在圈内的影响力，质疑的声音倒是立即被压下一大片，看来我们的叶静还真是出门遇贵人啊。

“靠，乃们实在太天真了，摆pose容易，如果这妹纸真乃同道中人，敢不敢继续上传亲手制作模型的视屏？”

“哈，你说上传就上传？你以为你谁啊？”

看到这里，李明暂停了视频，食指关节不停地扣着桌子，似乎在想些什么。

许久，李明开了口：“叶静。。。”

“啊？”坐在对面写着作业的叶静抬起头，“你看完了？”

“嗯。。。”李明挠了挠头，“话说你干嘛坚持不看？难得自己上了电视，看看不是很有趣么？”

“别别别~~~”叶静连忙摆手道，“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在除了镜子以外的地方看到自己，太别扭了。”

李明无奈地耸耸肩：“有的时候我还真忍不住去想，我这次是不是玩票玩大发了。。。”

“干嘛？”叶静渐渐锁紧了眉头，“最终还是决定要重拍吗？”

“上传都上传了，重拍个什么劲儿。。。”话刚出口，只见叶静立刻一脸轻松地松了口气，这让李明很是尴尬，“不过，我想跟你谈谈接下来的工作。。。”

“呃？那么赶？”叶静叹了口气，关了书本，拍了拍桌子正襟危坐地看着李明，“说吧。。。”

“是这样的，虽然这次行动没能突出虾米动漫社的新漫画，但这却也给我带来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与其炒热这本漫画，不如在短时间内把身为代言的你给炒热。。。”李明整理了下坐姿继续说明道，“反正本次战役关键在于品评会现场的COSPLAY，若身为模特的你能有足够的知名度，想不吸引眼球都不行啊。”

“貌似有点道理。。。”叶静点点头，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那我要做些什么。。。”

“那个。。。你买的那个模型。。。装了么？”

“没呢~~”叶静笑道，“新买的模型哪能那么快就组装，在装之前，还有好多乐趣要享受呢。。。”

“乐趣？”李明好奇地问道，“除了组装，还有什么别的乐趣？”

“多了去了。。。”叶静兴致勃勃地介绍到，“比如打开盒子，那股清新的塑胶板的味道啦，很好闻的。还有反复研究组装说明书啦，假想组装过程本身啦，这也是乐趣之一啊，还有考虑个性涂装的配色啦，还有。。。”

“停停停。。。”李明一脸黑线地打断了像开了开关一样的叶静，“那个。。。那你具体打算什么时候装？”

“至少一周以后吧。”叶静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一周以后？品评会都结束了！

“你明天就把这东西给我装起来，我去安排陈晨再帮你拍一段！”

“啊？”叶静抗议道，“这怎么行，这套模型也是我花了不少。。。”

李明伸手挡住叶静：“那套模型也算社团活动是购买的，费用当由社团出，这总行了吧？”

“哦？还有这等好事？”一听有公费替自己买单，不免有点心动。

“你是社团核心啊，自然各种福利。不过大前提是，这都是社团活动的范畴，所以你得听从组织安排，明天就把它装起来！”

叶静反驳道：“那我自费！”

“那就是社团工作期间自行购买无关商品，无组织无纪律~~”李明扬了扬眉毛，“你见过公司职员上班时偷跑买私人物品的么？”

“唔。。。”叶静心里不服，这家伙明显是在强词夺理，但一时间又反应不过来该如何有效地反驳。

见叶静不说话，李明换了语气：“叶静，虾米动漫社他们的漫画你看过了么？感觉如何？”

“哈？”叶静有点跟不上李明的思路，机械地据实回答到，“只看了一部分吧，感觉上。。。”

“感觉很一般不是么？”李明抢白道，“甚至一本不如一本吧？”

叶静有些吃惊，愣愣地看着他：“不用说得那么直接吧？大家也都在努力不是么？照你这么说，我们那么费尽心机地推广他们的漫画，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明倒是神情自若，悠悠地说道：“这也是事实吧？每个人都需要鼓励，但鼓励掩盖不了事实，无论说多少次加油，实力就是实力啊，梦想之所以称为梦想，只因为它永远无法实现。。。”

“你。。。你干嘛突然说这些？”叶静抢白道，“大。。。大家不都是。。。不都是出于兴趣才走到一起的么，即便作品不那么成功，但那根本不重要吧？大家在一起的这个社团本身，才是一切的意义所在不是么？你。。。你是不是把社团什么的看得太认真了啊？”

一连串的发问，却没让李明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打个比方。。。”李明扭了扭手腕关节，“今天你在这里当校园偶像，毕业之后呢，有想过转职为职业偶像么？”

叶静果断地摇摇头。

“不仅你，大学城里大多数学生参加社团的初衷都只是为了丰富自己的大学生活，无论看起来如何夸张，说穿了大学城里的社团充其量只是业余水平。大家只是秉承着一种默契，彼此遵守着某种游戏规则罢了。”李明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也有着那样的人存在，明知是游戏，然而他们却玩得很认真，知道为什么嘛？”

社团变了，以前不是那样的。。。叶静突然想起那个秋酱说过的话。

没等叶静回答，李明已经自顾自地回答道：“因为大学城的高墙之外同样也是一场游戏，一场比这里大得多的游戏，只不过在那里失败需要付出惨痛得多的代价，而正因为那种痛，所以那里被称为现实。一味舔着伤口互相鼓励是解决不了事情的，所以大家都想在这之前使自己变得更强一些，我是不想承认我沉迷于大学城里的这个游戏，那看上去确实很蠢，但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无可避免地成为其中一员了。”

因为不想输在起跑线上，所以所有的战备都提前了？

叶静兀得没了言语，李明的话仿佛一根尖细的钢针，扎在心窝里，虽然不怎么疼，但确实在流血。

因为有的现实，是叶静最不愿面对的。

李明看着叶静，苦笑笑：“你现在的表情倒是很像她。。。”

“谁？”

“你学姐咯。。。”

叶静刚想追问下去，却见李明背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活动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