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让人安心的谎言

“缪文琦！”王旺一脚踹开房门，几步冲到写字台前，将几个装着文件的档案袋扔在缪文琦的面前，“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到底要干嘛！”

缪文琦捏了捏鼻梁，呼了口气，语气意外得平静：“只是一份手术计划而已。。。”

“你。。。”王旺摇摇头，动手拆开其中一个档案袋并抽出一份文件，指着上面的标题说道，“以临床研究进行的病例试验？小心这擦边球打得你身败名裂，这是什么你知道么？我来告诉你！这特么就是名副其实的人体试验！”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这都有充分的理论研究基础的。。。”缪文琦从王旺手中夺过文件，装回档案袋内，“再说，只要能帮到芸芸，我。。。”

“什么狗屁理论基础！我只当你是想和她见见面，问个安，没想到你。。。你看你都干了什么？”王旺没好气地打断他，“境外医疗机构？要真那么靠得住，他们干嘛不在自己国家开展临床项目，倒要不远万里来这儿？你在国外待傻了吗？这里面的门道你看不出？”

“问个安？拜托你我都知道，芸芸得了这种病，何来的‘平安’？还用问吗？”缪文琦抿了抿嘴唇，“只有这个办法，能让她得到应有的治疗！再说，小芸这类病例本来就少，人全世界寻找志愿者不也合情合理么？”

“这话你自己信不信？”王旺瞥了眼缪文琦纠在一起的双手，“我虽然对手术没你那么精通，但也能看得出，周瑾芸的病情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病灶处在敏感区域，没人敢碰，不，应该说是不能碰，你就这么放心让她当小白鼠？”

缪文琦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是咽了咽喉咙。

“她的家人不会同意的。”

“芸芸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就意向而言，她自己同意就行了。。。”

“嗯？”王旺顿觉一身冷汗，“这是你算计好的？”

缪文琦没有回答。

“开什么玩笑！”王旺吼道，“你忘了你上次为什么出国吗？你明白这些小动作会导致的严重后果吧？上次算你僭越行业规范，这次呢？你别忘了这件事情如今还牵扯到国外机构，万一有什么闪失，你知道别人会怎么骂你么？”

“我不在乎！”缪文琦捏着拳头在桌子上重重地砸了一下，“你问我上次为什么出国？我来回答你，我只记得上次我没能帮她治好病，这么些时候以来，我没一天能过的心安，闭上眼睛我仿佛就能看到她对我表露失望的双眸。。。”

“你。。。”王旺停顿了下，不知是愤怒还是震惊，只觉得太多的话直冲脑门，撞得自己一阵晕眩。

“但这次，不会了！”缪文琦收拾起文件，临出门前，不禁深呼吸道，“学长，你知道吗？芸芸她，没多少时间了。。。”

“你对她有感情我能理解。。。”王旺苦口婆心地劝导，“可你也是个医生，药医不死病，你这么瞎搞，到头来只是白白把自己搭进去而已！”

“这话我以前也听过！”缪文琦轻蔑地笑了笑，“学长，你也变了。。。”

一声沉重的关门声，仿佛将之天人永隔，门的另一侧，注定是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那声关门，也震得王旺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仿佛目睹自己的亲友直直地走向火坑却无能为力，亦或他的那番话正直击王旺，内心最不愿面对的所在。

此刻，手机铃声的突然想起，打破了周围那令人窒息的压抑。王旺掏出手机，看到的是叶静的名字，以及用以作为联系人配图的她本人照片，那个娃娃脸的有趣女孩。

“喂？”

“啊，王医生，那啥，时间定好了，到时候麻烦你开车来接我们。。。”

王旺皱起了眉头，在得知缪文琦的真正意图后，他已不能确定是否应该继续这次行动。

“喂？王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是不是。。。那个。。。”王旺回过神，对着手机，脑中任然一片空白。。。

“干嘛？不方便吗？”电话那头的叶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急了，“你只要开车来接我们就行了啊，其它的事，我会帮忙的！”

我会帮忙的，会帮忙？叶静，对，小静她也在。。。那。。。

“行。。。行。。。”王旺兀地醒了过来，脑中的景致重新有了颜色，“那。。。就靠你了。。。”

“呃？什么话？”叶静愣了下，“是我拜托你才对嘛~~”

“是是。。。那个。。。”王旺舔了下嘴唇，语气显得有些支支吾吾的，“小静啊。。。照顾好你的学姐。。。”

“哈，那还用你说？没别的事我挂了啊~~”

“呼。。。”放下手机的王旺，长长地松了口气。。。

时间回到这天下午。

叶静看着周瑾芸学姐进了缪文琦的办公室，如坐针毡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都似乎过得很慢。。。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这么做周瑾芸学姐会怪自己么？

万一惹得学姐哭了，自己该怎么向璐琪姐交待？

而在屋内，则是相对无言的两人。

眼见坐着轮椅的周瑾芸，缪文琦连问候得话都说不出来。

“愿意再信我一次么？”缪文琦将关于手术的文案递给周瑾芸，然而后者却懒得翻阅，只是苦笑道。

“我除了相信你，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周瑾芸的眼眶有些红红的，“我一直以来，就只相信你，也只有相信你，可悲的是，即使你曾经突然消失抛下我，可事到如今，我却仍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我。。。”周瑾芸的话仿佛匕首，一字一句都扎进缪文琦的心坎，背叛了唯一信任你的人，抛下了唯一依赖你的人，无疑自己的离开，等于带走了芸儿所有的希望。

周瑾芸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哽咽，抓过笔，胡乱地翻开文件。

“告诉我，在哪里签名？”

“芸芸。。。”缪文琦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她握笔的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怎么？你害怕？”周瑾芸的眼中，分明有泪水打转，“害怕对我再一次承诺？”

“不是的！”缪文琦呓语着松开了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我，抛下你的这段时间，我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我恨自己当初的懦弱，我应该，陪你到最后的。。。”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黑白分明的文稿纸上，并被迅速渗透吸收。。。

“医生。。。”周瑾芸呼吸急促地问道，“告诉我真话，我是不是快死了？”

缪文琦沉默了，他知道，病程进行到当下的阶段，任何借口都是瞒不住病人本身的。

“那看来是真的了。。。”周瑾芸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来我没多少选择的余地了，对么？一直都是这样。。。”

“芸芸，这次不一样。。。”缪文琦蹲坐在她面前，却一时说不出话，因为，说谎。。。是需要时间。。。去考虑的。。。

“所有的手续都齐全。。。”缪文琦握住女孩儿的手，“你不用害怕，这次会有很多这方面的顶尖医生帮助我。。。”

周瑾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而并不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像她的学妹叶静那样，让人一目了然。

“我不害怕。。。”周瑾芸强撑着笑了笑，“尽你能力吧，在我走之前，我只想和她们在一起，哪怕多一分，多一秒。。。”

说着，周瑾芸转向看着门口：“她们都在等着我吧？”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久违的笑容又浮现在叶静脸上，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忙迎上驾着轮椅出来的学姐。

“学姐，你总算出来啦~~”叶静看看学姐，又看看屋里的缪文琦，忽又注意到周瑾芸红红的眼圈，“那个。。。你还好吧？”

“嗯。。。”周瑾芸抬手摸了摸学妹的脸蛋，“我没事，哦对了，缪文琦大夫说要帮我做手术呢。。。”

“哈啊？”叶静掠过惊喜的表情，“那就是说，学姐的病能治好啦？”

周瑾芸看着一脸欣喜的学妹，不禁语噎，正像刚才说的那样，说谎，是需要时间准备的。。。

“对啊，这次。。。能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