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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无力之感

祁安落看向了宁缄砚,宁某人却是什么事儿也没有的样子,隔得远远的对小家伙道:“没礼貌,不是坏叔叔,叫舅舅。”

可不,顾西东是祁安落的表哥,那不叫舅舅叫什么。只是顾西东要是听到舅舅这个称呼,肯定是如鲠在喉。

小家伙翘起了嘴来,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搂住了祁安落的脖子蹭着,可怜巴巴的道:“妈妈,厚厚不喜欢舅舅,他好凶。妈妈也不许喜欢他。”

祁安落哭笑不得,应了一句好,小家伙才重新高兴了起来,拉着她去洗手吃饭去了。

祁安落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大抵是饿了的缘故,火锅吃起来非常的香。尽管宁缄砚的刀工不怎么样,切出来的肉大一块小一块的。

冬天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火锅是再惬意不过的事,祁安落的额头上次出密密的汗,宁缄砚给她倒了白水,又递了纸巾给她擦。

小家伙下午的时候是吃了东西的,这会儿吃正餐一点儿也不饿了。就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祁安落,直问妈妈是不是很好吃。

祁安落每点一次头,应一句好吃,宁缄砚脸上的笑意就会增加几分。快要绷不住时他轻咳了一声,维持着他那老成持重的样儿。

在宁家发生的事儿谁也没有提起,就跟没有去过似的。

祁安落原本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谁知道,才第三天,就接到了宁家老太太身边的人打来的电话。说是老太太来海城了,约她见一面。并希望她对宁缄砚保密。

接到电话的时候祁安落正在病房里给顾西东盛粥,她竭力的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应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她表现得挺自然的,谁知道刚挂了电话,顾西东就看着她问道:“谁打来的电话?”

祁安落避开了他的视线,支吾着道:“同事打来的,有点儿事找我帮忙。”

顾西东没吭声,看了她半响,这才道:“是那姓宁的家里人打来的?”

“哪有。”祁安落想也不想的就否认。

顾西东没再说话,从床头拿起了一支烟,沉默着抽了起来。他这些日子是查过宁缄砚的,但却什么也没有查到。这唯一能说明的事,就是宁家的背景,比他想象的深。

也就是说,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在那样的家庭里,只会被轻视,也许还会受很多的委屈。顾西东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许久之后,他才无力的松开。

顾西东不说话,祁安落自然不会继续下去,转移开了话题。祁安落努力的打起精神来,直到到了停车场,才轻轻的吁了口气。她在冰冷的空气中站了那么会儿,才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并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宁家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特意千里迢迢的过来,目的当然不是只为了请她吃饭那么简单。祁安落是知道她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这事特意的过来一趟。

祁安落的心里沉甸甸的,深吸了一口气,才拿出手机给宁缄砚打电话,告诉他让他和厚厚先吃饭,她会晚点儿回去。

宁缄砚大抵是以为她要照顾顾西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回去注意安全。

宁老太太在海城最大的酒店,祁安落到了酒店就打了电话,没多大会儿就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下来接她。

老太太的派头很大,尽管她打过电话了,到了门口,依旧是站了那么几分钟,等人进去通报了才叫她进去。她这是在故意的晾着她。

进了门,老太太在沙发上坐着。见祁安落眼皮也不抬一下,端着茶喝着。祁安落并没有再像在宁家老宅一样叫奶奶,而是叫老太太。

老太太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小韩,上茶。”说着才对祁安落道:“坐吧。”

祁安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老太太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打量了她那么会儿,才道:“我叫你过来,是因为你和阿砚的事。”

她来时明显是做过功课的,并未再提起以前来。

祁安落点点头,道:“我知道。”说着淡淡的笑笑,道:“您千里迢迢的过来,直接说就好。”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道:“你和阿砚并不合适,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祁安落没吭声,老太太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祁小姐你是聪明人,我想你的长辈们,应该也不想看到你给别人当后妈。你们的关系,我希望你能再慎重的考虑一下。”

她说着端起茶喝了一口,语气虽然平平的。话里的意思却并不简单。她这是想用大姨他们来威胁祁安落。

祁安落淡淡的笑笑,不软不硬的回答道:“谢谢您提醒。”

老太太大抵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回答,脸色变了变,淡淡的道:“祁小姐有想过你嫁给阿砚需要承担的责任吗?那些看着端庄优雅的贵妇人,并不是像看着的那么风光。除了生儿育女之外,还需要去应酬,维系各种关系。阿砚接管了宁氏,更需要一个贤内助。祁小姐有信心做得好吗?阿砚的性子内敛,什么都不说只会自己承担,但我作为他的奶奶,最希望的是能有人替他分担,能让他轻松点儿。我完全不认为祁小姐有这个能力。”

顿了一下,她接着又道:“还有一点儿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和他二叔姑姑家的关系都需要人转圜,他爷爷过世前就说过,宁家是不能分家的,都住在老宅里,你认为你能处理得好吗?这次我来,并不是逼着你要给我一个答案,我只是来提醒你这些再现实不过的东西。你如果你做不好,你和阿砚在一起,只会拖他的后腿,那你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我希望你不要赌气,认真的考虑清楚。如果你觉得你能处理得好,配得上她,我不会再反对。”

她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说的只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一般。说完就直接让刚才去接祁安落的那人送客。好像并不愿意祁安落在他的面前多呆一秒。

祁安落不动声色,依旧是客客气气的道了别才出了酒店。进入电梯的那一刻,她的脸色才渐渐的苍白了起来。

宁老太太的话不好听,但确实是再现实不过的了。祁安落闭上眼睛,靠在电梯壁上。

电梯里沉闷,安静得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祁安落的额头突突的跳个不停,像是随时会炸裂开一般。

这时候酒店的人好像并不多,电梯一直都没有停过。到了停车场也没有人进来,祁安落就那么静静的靠着,过了那么会儿才出了电梯。

还未到车边,就见宁缄砚大步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人的,脸色阴沉得厉害。见着祁安落,他停住了脚步,神色复杂极了。他并没有人上前。就那么远远的看着,过了那么会儿。他才慢慢的走到了祁安落的面前,低低的道:“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下来。”

他的声音涩得厉害,伸手想去给祁安落拨拨刘海的。但手伸到半空里却又停了下来,低低的道:“去车里,站着冷。”

他的眸子中带着些许的晦涩,说完这话,并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迈着步子离开。祁安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边的,心里一时百味杂陈,看着他的身影发呆。直到跟着宁缄砚来的人提醒祁安落上车,祁安落才回过神来。

停车场里阴冷阴冷的,车中的暖气足却是很暖和的。那人并没有上车,就在车边站着,好像并不知道冷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宁缄砚却并没有下来。祁安落一直发着呆的,待到回过神来,才渐渐的有些不安。她原本是想给宁缄砚打电话的,手机拿到手里,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宁缄砚下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有眉心中有淡淡的疲倦。他拉开了车门,低低的道:“你的车钥匙给我。”

祁安落拿给了他,他直接就递给了跟着他来的人。然后坐到了驾驶座上,若无其事般的道:“等久了吧?饿了没有?要是饿了先吃点儿东西垫着,阿姨在家做了饭的。”

祁安落哪有胃口,摇摇头,看向了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宁缄砚的身体一僵,随即低低的道:“老太太过来,我才刚得到消息。”老太太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她特地来这边,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有,就是祁安落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起了疑心。

她打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到吃饭的点儿,如果她是在医院里,不会特地打那么个电话。即便是要晚回去,那肯定也是得吃饭的时候再打。他再自然不过的联想到了老太太的身上,没想到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宁缄砚的心里是有些不安,想开口问什么,却又开不了这个口。于是就那么沉默着。过了许久之后,声音涩涩的道:“老太太那边,她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用在意。”

也不知道他刚才喝老太太谈了些什么,祁安落无意火上浇油,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笑,道:“你想多了,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

宁缄砚自然知道她是在说谎,老太太特意过来,怎么会什么都不说。他也并没有拆穿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话。车子驶出了那么一段,宁缄砚下车给祁安落买了一笼小笼包和一杯小米粥,让她吃点儿垫着。

到家的时候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见他们回来就离开了。很平静的吃了饭,然后给厚厚洗澡。小家伙大概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说话也小心翼翼的。不像平常一样闹腾,洗过澡后就乖乖的睡觉了。

祁安落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宁缄砚正在阳台上抽着烟,他背对着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祁安落怔了一下,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你现在洗澡吗?”

宁缄砚回过头来,唔了一声,掐灭了烟头。等着身上的烟味散了一些,他才走到了客厅里,招招手,道:“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他说着就去找吹风,祁安落走了过去,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先去洗澡。”

宁缄砚没有说话,摁着让她坐下,给她吹起了头发。待到吹完了头发,他才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今天奶奶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祁安落装得比他更若无其事,道:“真的没说什么。”

宁缄砚凝视着她,过了那么会儿,才低低的道:“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别一个人闷着。我奶奶的话,你不用在意,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做主。以后……我们也不用和他们在一起。这边的天气挺好,空气也好,我们就一直呆在这边也行。”

他认认真真的说着,突然伸手摸了摸祁安落的头发,将她揽到了怀里,低低的道:“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好不好。你要是一直闷着,我会很担心。”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又有几分的寂寥。祁安落怔怔的,过了那么会儿,才道:“真没什么事。”

她知道宁缄砚刚才在阳台抽烟,多半也是为了他奶奶找她的事儿。他这样子,分明是不安的。祁安落的心里莫名的就有些酸酸涩涩的,接着又道:“真没什么,她只是让我要好好照顾你。提醒过……该做些什么事。”

宁缄砚嗯了一声,轻轻的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我身边就已足够。以后,无论是谁说些什么,都不要也不用去在意,知不知道?”

祁安落嗯了一声,他才松懈下来。低头吻住了祁安落的唇,一点点的啃咬吞噬着,唇齿间带着依恋和不舍,抵死一般的缠绵着。

他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膜拜着每一寸的肌肤。大掌延着曲线游弋着,一寸寸的收紧贴近,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祁安落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晚了,浑身酸痛得厉害。想起要去医院照顾顾西东,她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还未找到衣服,宁缄砚就推门进来。祁安落慌忙的拉了被子将身体遮住,有些不自在的道:“怎么了?”

她的脖子上有点点的吻痕,露出来的锁骨处全是点点的青紫,暧昧极了。宁缄砚将门关上,道:“没怎么,不用忙,我送你过去。我让阿姨熬了排骨汤,到时候一起呆过去。”说完他走到了衣柜旁,看了祁安落一眼,面不改色的道:“穿什么,我给你找。”

祁安落像是要拨浪鼓似的用力的摇着头,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出去吧。”

宁缄砚却不理她,一件一件的将拿出来给祁安落换。祁安落拿他没法,只得躲在被窝里将衣服换好。

待到洗漱之后坐到了餐桌旁,想起了宁老太太,祁安落迟疑了一下,问道:“要不要……让奶奶来家里住。”

让老太太住酒店明显是不合适的,不管她是因为什么事过来的,怎么都是得在家里吃顿饭的。

“不用。”宁缄砚给她盛着粥,面不改色的道:“这边天气冷,奶奶不习惯,今天就会回去。我一会儿会送她去机场。不用担心。”

他都已经安排好了,祁安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宁缄砚先是送她到医院,这才带着厚厚送老太太去机场。他并没有去酒店,而是直接去的机场。时间掐得很准,他到的时候老太太也才刚到。

厚厚见着她非常的高兴,蹦蹦跳跳的叫着太奶奶。宁老太太不知道是没休息好还是怎么的,看起来老了许多。和蔼的应了一句乖,视线落到了宁缄砚的身上,却是带着些失望的。

她深深的看了宁缄砚一眼,才道:“不亲眼看着我走,你不放心是不是?”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

“您误会了,您难得过来,我怎么能不送您。”相比起老太太,宁缄砚的语气很淡。

老太太没说话,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都是为了你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缄砚给打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我不是孩子,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对于您和二叔的好心,请恕我没法接受。”他的语气是坚决的,顿了一下,稍稍的缓和了下来,道:“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您的好我没办法接受。您现在要是真心疼我,我的事儿您就别再管。我都会处理好。厚厚……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宁缄砚说着视线落到了小家伙的身上,是的,老太太为他的好,他确实接受不了。

如果谁真的为他好,不会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那样的好,他完全没办法接受。他更不会允许,他的婚姻,成联姻的手段。

论起配不配,那也只有他配不上她的。和他在一起,她在花一样年纪里,经历了那样的劫难。

他其实是知道的,她都忘了,他就应该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靠近,可是,他却做不到。

宁老太太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老爷子在世时说的话来。他说过,阿砚是最有主意的人。老爷子说起时是很欣赏的,但她那时候就在想,有主意并不是什么好事。从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太过于有主意,不知道会吃多少亏。

宁氏虽然现在并不需要联姻,但如果选一个门户相当的女孩子,那会省很多的事。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婚姻里要的是互相扶持,而不是一味的拖后腿,那么几十年的时间,那得有多累。

在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那个从小在她面前长大,少言寡语的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大到事事都有谋略,连她也无法插手他的事了。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在背后注视着他,帮着他的小孩子了。

她确实是有私心的,虽然宁缄砚是在她的面前长大的。因为大儿子的缘故,她也更心疼他些。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到现在,她仍是希望他能和宁淄博和和睦睦的。

所以,祝雅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她至少不会让关系再恶化下去。有了祝雅在阿砚的身边,宁淄博也许就不会再那么处处针对……

但现在……阿砚明显是不会再接受的。老太太忽然间就觉得疲惫不已,她移开了视线,声音苍老的道:“你长大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回去吧,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顿了一下,她又接着道:“但我也不会同意。你自己想怎么就怎么吧。”

她说着连招呼也没再打,直接就往登机口走去。小家伙一脸的莫名其妙,抬头看向了宁缄砚,问道:“爸爸,太奶奶不高兴了吗?”

宁缄砚摇摇头,说了句没有。等着老太太的声影消失在登机口,他才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小家伙乖巧的应了一句好,又往登机口看了看,这才跟着宁缄砚走了。

医院那边,祁安落刚进电梯,就见在宁家老宅的楼顶遇到的男人站在电梯里。她微微的一愣,那男人就微微笑着道:“巧。”他看了看祁安落的手中拧中的保温盒,很自来熟的道:“来探病吗?”

祁安落对他并无好感,点点头,敷衍的应了句是的。那男人并不知趣,上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又懒懒散散的问道:“你是这边的人?”

他那目光完全谈不上礼貌,祁安落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是查户口的?”

那男人耸耸肩,摊摊手,道:“那么敏感干什么?我不过就是觉得巧随便问一下而已。”

他特地的加重了而已两个字,祁安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这位先生,我并不认为我和你有那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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