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姹女经
每当想起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
风澜都会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捂住心口，以求心安。
***
“风师兄，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办下去。”
门外传来恭敬与小心翼翼的说话声。
风澜惊醒过来，从心口移开僵硬的双手，用脸盆中的冷水洗把脸，深呼一口气，道：“诸位师兄，请进。”
十个人小心走进来，分列两排站立。
“广阔的南域，曾是人族与天妖族最大的战场。
天殇与天武两位祖师，于妖月城中大破天妖黑龙部，是人族攻破泰鸿古城的决定性一战。
忆往昔，壮志饥餐妖族肉，笑谈渴饮妖皇血。
何等波澜壮阔。
何等豪气干云。
真可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风澜凝视着铺开在桌案上的崭新地图，声音朗朗地说。
“现在，该是我们效法宗门古贤，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待从头收拾山河。”风澜沉声道，“任何一位掌天宗弟子，务必全力以赴，不得有丝毫懈怠。”
“是！”
十人异口同声地说。
“风师兄，我有要事禀明。”左首第一人出列。
他已年过四旬，仍是掌天门下微不足道的外门弟子。
面对这位年仅十五岁的掌门弟子，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含糊。
修真世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莫过于如此。
“秦师兄，请讲。”
风澜曾劝阻过众师兄，以入门先后与年龄称呼师兄或师弟。
然而，在这些师兄们的眼里，外门、内门、亲传、十二脉首座亲传、掌门亲传是泾渭分明的等级存在，没人敢逾越半点。
风澜心想，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得以为宗门做出贡献为最高标准，其它的都是虚无，便也不再强求。
“神仙会，对外宣布，将进入盘点时节，暂时停止对外开放。”
“我打听过此事，这是世界第一商会神仙会的例行操作，已持续一万余年的旧规。”
“不错，的确是神仙会的例行操作。
可是，神仙会的每一次盘点时节过后，会有大批的‘进项’降阶、‘出项’升阶。
或许，这还没有什么。
重要的是，神仙会的每一次盘点，修真界会陷入短暂的混乱，会是杀戮最盛的一段时间。”
秦师兄说到此处，情绪特别激动。
风澜看得出来，他的亲人就是死在这种动`乱时期。
“真正的大战，还远着呢。”风澜心中明亮。
“有什么办法化解？”风澜问道。
“这……”
“据我所知，除非有一方势力能承担下神仙会造成的那片空白。
另外，风师兄合理利用‘盟主’身份，召集可靠散修，行走的更勤快些。”
右首一人站出列说道。
风澜缓缓双手抱胸，深思起来，良久，道：“要干，就得干大。”
“这是我从善缘山庄得来的一本古册，乃是人族定鼎泰明世界以来，由仙君祖师亲自拟定的第一版‘药典’，其上详细记载了最初的灵材分类与定价清单。
现行的‘鸿蒙药典’，由神仙会颁布，从灵材归类、定品、定价、种类上皆有极大的变化。
尤其可恶的是，神仙会篡改药典之大名，将版权据为己有，仿佛对外宣称一切是他们的功劳。
是可忍，孰不可忍。”
“师兄的意思是，要恢复到仙君亲自拟定的第一版‘药典’？”
“正是。”风澜道，“我会亲自摘抄十份，交予诸位师兄。诸位师兄要做的，只有忠实执行。其它任何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只是，纵使倾掌天宗之全力，未必能承受得住。”
“事在人为。”
风澜将诸事一一布置下去，或写文书，或当面叮嘱，秩序井然。
众人下去办事。
风澜走出正堂，来到后院的松树下。
李火旺早早站在那里恭候。
“我已经能感觉到神仙会的怒火。”
李火旺微微垂首，使劲眨眼瞄着风澜，轻声道。
眼前的这个魔神级少年，真的是给他太大的威压。
那天，二人来到陨日城后，风澜突然改变注意，他自己化妆成顾灵云，前往‘灵云窟’，而打发李火旺前往古城，搜集神仙会的信息，顺便查查一块布片的来历。
他无法想象，一个男扮女装的人，如何一次毒死一万零九十七人。
“我会让神仙会每时每刻都处在天下人的怒火中焚烧。”风澜冷冷道。
“据可靠消息，神仙会此次的闭馆盘点，不设时间限制。”李火旺道，“这就意味着，神仙会撂挑子，要给修真界颜色看看。”
“小人之志，老匹夫们不过如此。”
“另外，这块布片出自‘异仙阁’。此阁位于须弥山下的崇圣城。”
李火旺长呼一口气，稍稍站直些。
“怪的是，此阁与元始门毫无瓜葛，而元始门却对此阁恭恭敬敬，秋毫无犯。
要知道，崇圣城是元始门第二代弟子建造，是元始门真正的自留地。
崇圣城里的大街小巷、大小商铺，无一不是直接与元始门有关系。
似乎，只有这个‘异仙阁’是惟一的例外。”
“难道说，凶手与元始门有关？”
风澜心想，仔细回想两个凶案现场。
每当此时，李火旺连大气都不敢喘，屏息而立。
“想办法在异仙阁给我订一套最贵的锦服，怎么华丽怎么来。”风澜道，“此去古城，若无大事，你不用再来见我。这些财物归你，里面的书信有说如何做、做何事。”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能不能活，要看你的智慧。”风澜微笑道。
“三封书信，都需要我来开启？”李火旺收起后问。
“嗯。”风澜道，“即刻就去。”
李火旺走后，
风澜独自伫立良久。
万事纷扰，熙熙攘攘。
他决定去妖月城逛街，散散心。
似乎，自从那个黄昏之后，他越来越怕孤单。
离开妖月城南郊的大宅子，信步而行。
忽闻得哭天呛地之声传来，便即走过去，听得几人闲言碎语，大致明白是一户人家的女儿脚踏三只船，酿下惨剧。
风澜心生厌恶，却没有改变方向，继续慢行。
当她看到中年妇人怀中的妙龄少女的尸体时，心头一震。
“巧合？”
风澜立即警觉起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寻找破绽。
“不错，正是这副样子。”
走的近些，风澜十分确定，在七星城杀戮无端的凶手，杀死的人都是这般模样。
面容栩栩如生，活似深度睡眠，七十二个时辰内尸体不会冰冷僵硬。
风澜推测，凶手应是修炼一门极邪门的以毒修炼的法门。
只是，一路打听，从未有过这样的修炼法门。
一位老者说，用毒修炼的事，距离最近的怕还是九圣之前的事，九圣之后，修真法门大行其道，以自残方式修炼的法门自绝人间。
风澜非常认同这个观点，亦最符合常情。
“然而，未必符合人性。”
风澜明悟道。
他本想寻个机会，亲自检查一下尸体，好寻找破绽。
突然，御空而来三道身影，元始门内门弟子的打扮，皆是神意境高阶的道行。
“扈七嫂，我们找你找的很辛苦，你可知道？”一位元始门弟子冷冷说道，另一人大声喝道，“妖妇，快快交出‘姹女经’，否则叫你身首异处。”
“嘿嘿！”那妇人诡笑着，抱着少女站起来，“好一个五正名门之首的元始门，竟然光明正大的抢邪道之物‘姹女经’？哦，元圣人本就出自魔门一脉，确是前辈高人。”
“妖妇，找死！”
三人同时施法，攻向那妇人。
那妇人是村妇打扮，并无巧致之处。
然而，只见她身如鬼魅，从三位元始门弟子的身上穿过，撂一下句“五正名门，能有多了不起”，带着少女尸体离开。
三名元始门弟子，当场死去，脸上狰狞恐怖，皮肤下似有蚁虫蠕`动。
“好歹毒的道法。”
风澜暗自心惊，决定跟踪那村妇，一探究竟。
寻常的村妇，如何转眼间杀死三位神意境高阶修士的理？
一直向西，已离开妖月城百十里，进入南域的茫茫大山中。
“哎呀！”
风澜兀自惊讶的叫起来。
“一种栩栩如生的静，一种狰狞恐怖的动，看似大相径庭，实则异曲同工。”
风澜奋起直追，绕过一处磨盘状的山脉，失去村妇的踪迹。
他立即折向南，逃开十里外，隐蔽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六名樵夫出现在磨盘山一侧，仔细寻觅。
风澜已吃过一回追踪别人时，被别人反围杀的大亏。
若不是仗着七星剑的厉害，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那还是缥缈城外。
正是因为如此，风澜非常清楚，要想整治七星城，得从别的地方入手。
若不然，只有大开杀戒一条路可走。
风澜艺高人胆大，重新靠近磨盘山。
“那个疯婆子，不知好歹的很。”
“不是哩。宗主怕引来外贼，让我们好生巡视一番。”
“妖月城刚刚传来的消息，杀死元始门的弟子，多亏成掌柜料理，寻一极合适的替死鬼。否则，大事可真不妙。”
六名樵夫说了一会儿，便即离开。
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澜真是觉得蹊跷至极。
仿佛，这里有一面无形的疆界，那些人通过秘法可以自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