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他可以吗
白日里疼痛总是好受些,太医换过药后,又简单叮嘱了他几句要忌口的吃食,待宋云修记下便走了。
魏堇歆看了眼他,淡声道“这次便罢了,下次若再让朕发现你不遵医嘱,朕就敲断你的腿。”
本是威胁的话语,宋云修听在耳中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陛下还是喜欢用这句话威胁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见人安分下来,魏堇歆想起昨日太医的话,对宋云修道“太医与朕说,你背上大概会留疤。”
宋云修摇了摇头,“无妨。”
外表于男子而言是何等重要之物,可魏堇歆见宋云修听到她的话后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魏堇歆悄悄勾了勾唇,那是不是说,目前为止,宋云修那个神秘女子果真还不曾出现呢
他还没有喜欢什么人,而现在她把宋云修圈在鸣鸾殿,即便日后要去上朝,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他休想跟任何女人有接触的机会。
想到此处,魏堇歆心满意足。
当夜,许是因为前一晚损耗了许多精力,宋云修睡得比前一晚好了些。鸣鸾殿熄灯之后,魏堇歆便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他,看着宋云修翻了四五个身,渐渐安分下来,呼吸也渐渐绵长,这才笃定他是睡了。
文莺手臂上还伤着,但是蛇门追查无果,文莺心里也着急,这两天便跟着细细盘查,但是无论如何去查,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无迹可寻。
蛇门的办事能力魏堇歆是最清楚的,当年她创立此门,就是为了布下一张暗网,京中除了文莺之外,没有人知道蛇门的底细,也没有人能逃过蛇门的眼睛。
但是这次的人却不一样,她完全躲开了蛇门的追踪,顺利地让魏堇歆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若是再来一次呢若是下一回,炸药被神不知鬼不觉藏在鸣鸾殿呢
魏堇歆目光渐深。
不论此人是谁,都得尽快将之揪出来,然后杀得干干净净才好。
翌日魏堇歆醒时,发现宋云修已然醒了,并且穿戴好了朝服,背对着她偷偷摸摸不知做着什么,似乎十分投入。
魏堇歆也暗不作声,悄悄起身前往查看,她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悄无声息来到宋云修身后,幽然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宋云修被吓了一大跳,但是他没有叫出声,而是整个人都明显地颤动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收起了手里的东西,好似一只惊弓小雀。
魏堇歆爱极了他这副样子,她就是喜欢欺负他,她慢悠悠扫了眼宋云修,道“不就是月事带吗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宋云修雪面红透,声若蚊吟“陛下何时醒的”
“刚醒。”魏堇歆强硬地一把攥住宋云修的腕子,把他换下来的那条月事带从他手中夺了过来,然后随意丢在一个盆里。
“会有人来洗的,太傅放在这里就好,现在该去上朝了。”
“不不”宋云修连忙挣扎起来,可又不敢大力反抗,生怕弄疼了陛下,他道,“这种东西,微臣向来是自己洗的惊扰了陛下休息,请陛下降罪。”
魏堇歆却不理他,她就是喜欢看宋云修无助又害羞的模样,强硬地拉着宋云修往外走。
“前殿已经准备好热水了,太傅难道想抗旨吗”
“微臣没有”宋云修面上灼烫,那是他极为私密的东西,怎么能交由别人来洗
宋云修一时无法接受,却又不敢反抗陛下,他急了急,眼角就湿了起来。
魏堇歆虽一直带着他往前走,双目却始终停留在宋云修身上,看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内心啧啧了两声,难道是欺负得太过了
魏堇歆不明白,月事乃男子寻常事,宋云修羞个一回两回便罢了,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她都亲自给他换过一回了,还洗过一回了,这有什么的
魏堇歆松开了手,宋云修却没敢从她手里挣出去,就这么耷拉着眉眼站着,一副难过极了的模样。
于是,魏堇歆又好言好语道“太傅生气了吗”
宋云修连连摇头,“微臣怎么会生陛下的气。”
魏堇歆笑了一声,她道“好罢,那太傅去洗,朕等着你。”
宋云修犹豫了一阵,很快道“微臣会很快洗好的。”
魏堇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忽道“宋云修,月事是每个男子都会有的,男女之别而已,不是什么污秽不祥之物,以后不要再偷偷摸摸藏着洗,朕不觉得什么。”
宋云修默默听着,脸上却更烫了。
他知道陛下正在看着他,他想着陛下的话,心中默默地想,真的是这样吗陛下从未觉得他脏,从未觉得他不祥吗
可是从小以来,几乎所有的男子都在告诉他,这是不干净的,这是脏污,是不祥,就连来月事的那几天,都很有可能会遭遇不祥之事。
所以宋云修一直觉得,他一定是不干净才会流这些脏东西,但是今日陛下却告诉他,这没有什么,也没有不祥。
她甚至都亲手替他洗过一遍
想起那日他醒后看到的情形,宋云修的脸更烫了。
他想,现在陛下是不是减轻了一些对他的怨恨陛下会不会没有当年那么恨他了
这只是宋云修的一点妄念,毕竟前世,直到死,陛下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好话。
她有了齐如玉后,便连看也懒得再看他了。
宋云修眼酸起来,可是今世如玉没有进宫,那么有没有一点可能,他或许可以代替如玉,成为陛下的
宋云修的心跳一点点剧烈起来,这一世不一样了,这一世有太多不一样,陛下没有看中如玉,陛下会带着人专程来救他,陛下会将他抱在怀里安抚
宋云修轻轻咽了下口水,他现在在鸣鸾殿,在陛下的寝殿里,与陛下咫尺之遥,有没有一丝可能,或许陛下会原谅他以前的做法
现在陛下对他究竟是君臣之谊,还是也包藏了那么一点点私心哪怕只有一点点
宋云修双眸颤动,他已经被陛下看过了私密之处,最不好看的样子被陛下看到了,陛下也没有嫌他,若只是君臣之谊,陛下会帮他洗月事吗
会吗
会吗
会吗
宋云修转身,隔着一道殿门,他望着前殿的那道身影。
他或许可以试探一番,试探试探,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宋云修紧张地握紧了双手,他很快擦干净了自己,然后快步去往前殿,他还没走到陛下身边,陛下就看了过来,眼中早已不见了他习惯的冷漠与厌恶。
她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注视着他。
宋云修在与陛下一步之遥的位置站定,他整个人都紧张极了,好像正在接受着神灵的审视。
“微臣洗好了。”宋云修轻声道。
假如陛下只和他谈私密之事,只对他如此不避嫌,那是不是就说明,陛下到底看他有几分不同
“嗯。”魏堇歆见他不光洗好了他的月事带,还将自己清洗干净,如云般的发间还沾着一点水。
一只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雀,她怎么能忍住不去摸一摸他
魏堇歆用力握了下手心,到底没再说什么,带着宋云修往朝露殿去。
女皇陛下最近精神很不错,心情似乎也不错是每一位大臣都感觉到的事实,虽然女娲像被毁,陛下险些遭遇不测,但是这似乎并未影响到陛下的心情。
于是这日朝堂上,刑部再奏春祭追查事宜时,刘桐柄忽然提了一句“女娲庙发生爆炸时,臣就在陛下身后,当时宋太傅似乎反应十分迅速,好似提前预料到会发生爆炸一般。”
此话一出,平日里几个看不惯宋云修当官的人当即哗然,被她们这样一闹,底下的大臣也忍不住左顾右盼起来,听着她们悄声猜测各种可能。
魏堇歆扫了众臣一眼,女娲庙那日情形究竟如何,她是看得最清楚的,宋云修的确比文莺快了一步,是以让魏堇歆曾生出一点念头,炸药一事会不会有宋云修的份
但她看着宋云修背上的伤,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
“刘爱卿这话说得玄妙。”魏堇歆看向刘桐柄,“朕听不懂,你倒是详细解说一二。”
刘桐柄一讪,立刻道“臣只是感叹太傅果然忠良,在危难时刻竟能如此奋不顾身”
魏堇歆早就料到刘桐柄会有此番说辞,她凉笑一声,感叹道“朕也如此作想,如若不是太傅,朕恐怕早已葬身贼手,哪儿还有空听刘爱卿畅所欲言。”
“是,是。”刘桐柄顺接着话。
魏堇歆道“所以,太傅于朕有救命之恩,朕最近倒是想着如何报答太傅,众卿可有什么想法”
一人一声怪笑,道“为人臣子,保护陛下乃是天经地义,岂能再讨什么赏赐”
魏堇歆道“朕也如此作想,可架不住太傅舍身救朕,却还是有人说风凉话,朕也不想让忠良寒心,韩大人说呢”
吏部尚书韩月身形一颤,道“陛下所言甚是不知是何人妄议此事,臣倒是不曾有耳闻。”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魏堇歆眸色微冷,“若真让朕听见什么风言风语,还是杀鸡儆猴的好,其人对太傅不敬,岂不等同对朕不敬”
“是是是。”韩月尚不及回答,刘桐柄连连点头,紧着应和。
魏堇歆盯着她,淡然一笑。
韩月眨了眨眼道“太傅已是正一品之职,陛下若想论功行赏,不如赏些珠宝玉器等实用之物,怎么都用得上。”
宋家不宽裕,这是满京城心照不宣的事实。
这些人似乎很担心她真给宋云修一个什么实权,可笑,她的朝堂,何时轮到了她人置喙
魏堇歆面上平淡,暗中却将今日挑事之人一一记了个清楚。
就在她刚要下决断之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响起“微臣也觉得要论功行赏才是,不论其大,先论其小,假使今后人人行善举,都得不到言谢还要背后遭人诟病,长此以往,我朝风气必靡靡不振”
说话女子一身雪色长衣,相貌姣好如出水芙蓉,目光炯炯有神,正是新上任的水路转运使古婉清。
她身姿挺拔立在那儿,好似一颗青松,光看着就已十分养眼。
古婉清并未抬头直视圣颜,魏堇歆目光微沉,转而就盯向身侧的宋云修。
男人本立得端端正正,被这一眼看得小腿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