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蛹与蝶

“早上好，莉莉。”刚出寝室，莉莉就看到雨果穿戴整齐等着女朋友了。

“早上好，雨果。”莉莉扛着重的要命的书包，和雨果擦身而过，恰好瞥见他烫金封面的约会信封，莉莉想起来爱洛还在寝室里为了采访论文的内容绞尽脑汁，况且她也没选草药课，雨果这一回怕是要被放鸽子了，“爱洛忙着呢！你下午找她吧。”

“下午的黑魔法防御术加了实习课，我怕是赶不上了。”雨果在后面扯着嗓子喊，“我们要后天才回来！”

“你和爱洛说去！”莉莉头也不回地走下依然在不断改换位置的楼梯，嘴里叨叨着新的考试要点。“切除混种肉瘤菌的突出枝叶要戴龙皮手套……巴波块茎的汁液用于麻醉剂……”

原以为度过了owls考试，减掉了算数占卜和见了鬼的魔法史，她的生活能轻松不少，但莉莉还是三天两头忙得脚不沾地。不是草药课的隆巴顿教授要求为下个月的论文投稿多费费心，就是魔咒课的弗立维教授喋喋不休地强调《多魔咒混合概论》和《新编魔咒创意》必须要在三月以前背完，不然期末又要挂科了。

这才是斯科皮毕业以后第一年，莉莉的生活便被繁忙的学业和魁地奇的训练包围了。当初说好的要用双面镜联系，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后来慢慢演变成定时打卡，三言两语就结束话题，然后就进入了对视无言的境地。莉莉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她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每天往因弗尼斯飞一趟，或者要求斯科皮每天都与她面对面的交谈——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这实在是过于不现实了。

罗丝在很多政治部门投简历，但总是因为过于年轻姣好的容貌而频频碰壁。所有的上级都委婉地强调，略带稚气的面容缺少威慑力。周末的时候，她时常会约了莉莉到附近的巫师咖啡馆喝一杯，聊聊糟糕的境况以及渺茫的未来。罗丝十个o的成绩单尚且频频被拒，莉莉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本能把生活重心从学业投向爱情。

“莉莉，”罗丝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缓慢地说，“它们都觉得我过于年轻了——妈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政绩，推翻旧政府，发布《家养小精灵权利法案》和《狼人保护公约》，相比之下，我确实没那么优秀。”

“别这么说，”莉莉环顾四周，确信收声咒还在起作用，“你的成绩单要好多了——舅妈那时候甚至没有参加高级巫师考试。”

“如果她参加的话一定能拿出更好的成绩的——”罗丝反驳道，“而且她儿时在麻瓜世界长大，即便后来没有在那里生活，她也有资本在那里从头开始。莉莉，我想……我想参加a-level考试。”

“你疯啦！”莉莉差点跳起来大呼小叫，“即便你在牛津大学拿到博士学位，魔法部对你的印象并不会好多少——他们甚至会把你归到‘亲麻瓜’的□□——虽然我知道你一直是中立人士。”

“没有。”罗丝摇摇头，“我去进修的是社会学——这在麻瓜界和巫师界基本上是相似的。我会有所收获的，相信我，莉莉。”

“好吧。”莉莉撑着下巴，吐了吐舌头，眼神不安地四处乱飘，“上大学的学费你打算怎么办？你都七年多没上过它们的学校了，真的要从最基础的开始？”

“我已经找到抄写员的工作了——是个小职位，但能够支付我的基本生活。”罗丝严肃地看着她。莉莉忽然想起，在霍格沃茨读书时，罗丝的笔记一向工整清晰，这一点始终让人望其项背。“我今年不会去考的——我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但是我可能不会一直和你见面了，莉莉。”

“那又怎样？我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寂寞地嚎啕大哭！”莉莉垂下头，眼睛里涩涩的，但她忍住了。

“说起来，你和斯科皮谈得怎么样了？你上次说总是联系不上，也许是时机不对云云。”罗丝委婉地说，“莉莉，你觉得你们真的能走入婚姻吗？他可是一个马尔福——不是我不相信斯科皮，是因为有些事情，他无能为力。如果你们坚决要在一起，你辛苦，他也会辛苦的。”

辛苦？我何尝不知道呢？但是人生如果缺少了这些辛苦，又怎么能算是完整的人生呢？

“哦。”莉莉敷衍地应了一声，从小到大，罗丝都像长姐般为她解决了生活中的许多困难，她不得不承认，罗丝的睿智和长远的眼光——要不是她当初辅导了莉莉不少功课，这会儿她就得向她梦寐以求的职业说再见了。但是在感情上，她又不是很想被别人所左右，所以她既不会完全听从罗丝，也不会放任自流，“再等等吧。”

“莉莉，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最近对角巷的房价又上涨了。像洛克希那样开店的话，要早做准备了。”

“我还没考虑……”莉莉并不想过早地下决断，只是装作心不在焉地揉裙角，“毕竟我才六年级，离工作还远着呢……”

“owls考试前你没向隆巴顿教授咨询过就业问题吗？”罗丝有些急切地说，“不可能的，隆巴顿教授很喜欢你的——”

“我咨询过！”莉莉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生怕就这么放任她讲下去，罗丝该把草药学上被‘特殊关照’的糗事全抖出来。隆巴顿教授虽然看起来木讷寡言，但批改论文作业时极其细致，不仅学术错误，甚至连词汇拼写和语法都能一个个揪出来，还时不时“当面指导”学生。好处是草药课是owls考试当中通过率最高的学科，坏处当然就是，莉莉在他面前犯了最多的错误。

一个人走进咨询室的时候，身为一个格兰芬多，莉莉并不紧张害怕，但犹豫踌躇再所难免。前途阳光灿烂，但也一片空白。“我想当傲罗。”五年级的莉莉在久久的沉默以后，这么回答。想做除恶务尽的勇者，想做守护天下的英雄。就像爸爸、像泰迪那样。

但是想到斯科皮在暑假里诉说的担忧，她就有点犹豫。危险？担心？我当傲罗的话，会不会使他为难呢？马尔福世世代代的家族产业，哪里是他轻轻松松就能接过手的？他的父亲一定会让他从最基础的做起，那时他必须专心致志，我让他担心不是给他添麻烦了吗？

但是，我的未来怎么能被他人所左右？我追寻的是自己的理想，是自己的人生啊！就像罗丝反问的那样，我们真能走入婚姻吗？因为斯科皮的原因改写我的人生，假如以后分开了呢？我怎么可能一辈子依附他去生活？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以后会是婚姻关系吗？未来……未来……我真的考虑过未来吗？

“好吧，我承认我思考的还不够多。”莉莉有点垂头丧气地说，“给我留点时间吧——你别担心了。”

“你就当我没问吧，反正以后怎样都是你自己的事情。”罗丝不经意地有些刻薄，大概是为了对莉莉刚刚的不耐烦做点反馈，“航班要起飞了，我要走了。”

“噗嗤——”罗丝在她面前幻影移形了，莉莉盯着空空的座位发呆，忽然觉得心里什么地方生出无端的空虚。托莉亚、詹、弗雷德……他们都离开了霍格沃茨了。现在罗茜、阿尔和斯科也离开了，过不了多久我和雨果、爱洛也会离开这里。

霍格沃茨接待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每一个都截然不同，又仿佛周而复始。泰迪和托莉亚结婚以后就搬离了圣·卡奇波尔村，詹和珊妮度完蜜月也想去埃及定居，洛克希和丈夫在蜜瓜巷深居简出，有几个月都没见着面了……有一天我们都会各奔东西，再也不会相聚了吧？儿时一起玩闹的时光大概是一去不复返了。

“小姐，还要添点什么吗？”服务员也是毕业没多久的女孩，询问地谨慎而羞涩。

“不用了，结账吧。”莉莉收回思绪，勉强地笑笑，“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出了门就能感到室外的寒风测测，英格兰独有的湿冷的天气招来了连绵不断的降雪，莉莉裹紧了大衣，靴子在雪地里留下一路脚印，但风一吹，纷至沓来的雪花就又把脚印掩盖了，好像她从未留下过痕迹。

“莱妮，你看，我就说这棵圣诞树大极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从她眼前跑过，唇红齿白，好似她从前的样子。

“哇，奥利弗，你装饰的吗？好漂亮！”女孩子的笑声像银铃儿作响。

莉莉仰起头，远处飘来悠扬的钟声，又到了圣诞节呢。她不经意地打了个喷嚏，但并没有谁留意，莉莉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忽然想起来斯科皮不是这么帮她围围巾的。

好想他啊……莉莉摸出双面镜，很想看见斯科皮的脸，但是一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鸡毛蒜皮的学习琐事吗？好像他也不是很感兴趣。他的境况呢？无论好坏他总是一句“不必担心”，有时候莉莉自己都能看出他身后的窘迫，但她不忍心戳破他的谎言，除了毫无根由的信任，她不知道她还能给予他什么。

我现在找他，大概会打扰他的日常生活吧？还是不要联系了。竟然是我先放弃了，莉莉自嘲地笑笑，果然海誓山盟都躲不过时间的磨洗啊。她放下了双面镜，只是挥了挥魔杖，银色的狐狸从杖尖喷出来。圣诞快乐，斯科皮。莉莉对着守护神，比这“祝福”的手势。狐狸像是听明白了她的话，微微点头，转身消失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

消失了啊……信刚送出去莉莉就有点后悔了，我还是好想见他啊。眼泪背叛她溢出了眼眶，滴落在雪地里，深深陷下。我哭了吗？我为了什么而哭啊？又为什么在这里就哭了呢？好想随便在一个偏僻小巷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再也不用关心凡尘扰扰。

“莉莉！”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莉莉扭过头，和爱洛的目光对上了，她气喘吁吁地扑上来，“终于找到你了！整个霍格莫德都找不到！你这都快到尖叫棚屋了吧？”

“啊，”莉莉定睛一看，可不是嘛，风雪中影影绰绰的，就是尖叫棚屋的轮廓。“有急事吗？”

爱洛歪着头探过来，打量了她好一会，小心翼翼地说：“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哭了？”

“没……没有。”莉莉局促不安地扭过头，袖子在脸上反复擦拭，“小孩子才哭呢！”

“好吧，我说正事。”爱洛心知肚明地叹了口气，“刚刚麦格教授宣布，为了不影响newt考试，我们要提前半年去参加三强争霸赛，过了圣诞节就出发去布斯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