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横批:不服不行!
陈主事是谁?还在天启七年。
只给一个姓氏就要打听人,问到锦衣卫都指挥使算是问对了人,全天下没有比问骆养性更管用的了。于是,指挥使大人随意安排个人,让他们三日内给出结果。那人接令后很自信地去了,仿佛是去门口杂货铺问哪家店卖饴糖。
骆养性很少留人在家中吃饭,这次的例外当然是源于对一个十八岁少年的好奇。当王文兴把发展历程添油加醋地说得头头是道,指挥使大人放下了碗筷专心听他讲。指挥使家的饭食也不是哪家普通菜馆可比的,用的食材之稀有,庖制工序之繁复,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然而指挥使大人都不吃了,专心听故事去了,饭食再好吃谁又敢继续吃?王志远还好,年纪大了有点自控力。钱万春和高平就无比委屈地盯着王文兴,心说你就不能等咱过足了嘴瘾以后再讲故事?
骆养性全然不顾他人,听的很是认真,心里却是真的佩服王文兴的胆色与智谋。听王文兴似乎说完了,凭借多年锦衣卫的职业素养,习惯性地来了句:“可是都当真?”
这才没有那么的专注,余光清楚看到钱万春、高平怨毒的眼神。心说难道王文兴在吹牛?抬起右手,准备指着高平问问他。而高平和钱万春仿佛得了指令,立即笑了,心说大人让继续吃不要客气。立即都端起自己的碗,食指大动,偶尔还发出猪圈内独有的声音:
“哼哧……嗯,大人家饭食真好吃!”
骆养性这才明白了那种眼神的出处。
吃罢了午饭,众人谢过指挥使大人,回到客栈等候消息去了。王文兴信心满满,余下三人也是暗自庆幸。王文兴把故事说的天花乱坠跟话本似的,事情一定成了。看来自己到时候又要升官了,还是锦衣卫的官!
等消息的时间总觉得过得很慢,时间却这么过去了两天,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自己几人从未没去过指挥使大人家里……
四人无趣地围着桌子喝茶。
“百户大人,指挥使大人黑吃黑,收了银子不办事!”钱万春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高平却无语,老神在在地道:
“想什么呢?人家是谁?会吞了银子不办事?事情会办的,一定是觉得给的少了。在等咱们自己明白过来,再去送一些!”
王志远只是皱眉,却不吱声,心里也不同意高平的说法。锦衣卫的官职和银子有什么关系?那些银子只是儿子见骆养性的敲门砖!
“不能等了,我再去一趟!”王文兴蹭地站起来道。
“王百户在不在这里住!河南府永宁县的王百户在不在……”两个锦衣卫校尉挎刀冲进客栈,把客栈里的人吓得一阵鸡飞狗跳。
因为两天前在人家里吃饭,吃相不太雅观。于是,王文兴这次独自赶到骆指挥使大人家中。让王文兴吃惊的是,这回自己不是被带在花厅,而被带到了书房。这里是指挥使大人的亲信好友或者家人才能来会面的地方,这就意味着骆养性对自己的态度应该是提升了。
难道是……事情成了?
王文兴暗喜,进了书房后就要规规矩矩地给指挥使大人跪地磕头。却被骆养性一把拉住道:“好啦,自家子侄,以后见面不要行如此大礼,坐吧。”
王文兴找个了圈椅坐下,毕恭毕敬地只敢坐半个屁股。椅子设计的简约,材质却是黄花梨的。书房陈设也是简单,没有太多附庸风雅之物,书籍文书倒是一堆。
下人又上来奉了茶,王文兴道了谢却又不敢喝,他来此地可不是来品茶的。
骆养性看着他笑道:“王文兴,天启七年,那个任职于吏部文选清吏司的陈主事找到了,不知你找他何事?”王文兴不敢隐瞒,直言道:
“我怀疑当年他们串通陷害我家,而此人应该是其中的重要一环!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去调查此事,但是知道一个,我就得去问问清楚。”
骆养性点点头肯定地道:“嗯,果然是锦衣卫的子侄,很有天赋!我让人查了当年你家的事,你猜的很对,你家是被人串通陷害的!
此人名叫陈守敬,他确实是其中一环,但当年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不过今天你要动他怕是不容易了,他是礼部尚书薛国观的亲信,如今已经升任正五品礼部郎中。”骆养性轻轻呷了一口茶,平淡地又道:
“一个小小的礼部郎中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关键是薛国观这个去年六月份才升任的礼部尚书可着实不好对付!我观此人尖酸刻薄,手段阴损,且无甚治国理政的大才。年前入冬不久,首辅刘宇亮出京督师,薛国观就联合杨嗣昌共同弹劾当朝首辅。
文官那些不上台面的道道,可比咱们锦衣卫里的喊打喊杀更加腥风血雨啊!世事难料,首府刘宇亮眼看着就要完了。不出所料的话,下个月咱们这位薛尚书,就要成为当朝首辅了!
你在这个风口浪尖的要去弹劾人家亲信,恐怕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啊。若是行江湖之事,直接刺杀朝廷大臣,一时倒是爽快了。而薛国观此时圣眷正隆,要是他奏请皇上彻查。皇上定将此案定为钦案,让锦衣卫全力彻查。那到时候事情可就按不住了。这查下来结果恐怕……”
王文兴思索了一会,口有点干,顺手就拿起边上的茶喝了一口。镇定地道:“事情有点棘手,不能给大人添麻烦。刺杀是不可能了,请指挥使大人放心。既然他当时只是无关紧要之人,也罪不至死。不过大人可否告知背后主使为何人,当年可不是我一家无辜受难。”
“我只能告诉你,下个月的当朝首辅薛国观,当年也不是最大的东主。别的我就不能多说了,我建议你也别再往上深究,否则徒增烦恼罢了。”骆养性摇摇头,苦笑道。
王文兴听了,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随即,他站起身抱拳拱手道:“大人,我上次来提的锦衣卫千户编制的事,不知……”
骆养性叹口气,抬手示意王文兴坐下说话。他道:“我和你家是世交,和你爹是一个千户所里长大的,答应你的事我自然去向皇帝禀明了。”他愣了下又道:“但我也不能欺君,陛下问了我你的情况,年纪,还有手下兵额,我只能如实作答。
结果陛下训斥我想象力可以,哈哈……就是说我做事不动脑子,说的话不是老成谋国之言。陛下说你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何能够成就功业。就算一时的成功,也都是巧合罢了。如果给了你天子亲军的仪仗编制,到时候你丟的可是天家的威严!”
……
王文兴听了大受打击,但是皇帝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他思索了下,抬起头不甘地道:“不知是否还有转还的余地?”
“决无可能!咱们这位皇爷性情有点急躁,还很倔强。自己认定的事别人再说也是无用的,你要是多说几句,再遭到怀疑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事了。所以这事,咱也不敢再去多说。我劝你也断了这个念想,回去安稳做个卫所的军官,建立一份家业不也挺好?”
王文兴听懂了,他想起来后世的一副对联:
上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联: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横批:不服不行!
他站起来抱拳拱手,郑重地道:“谢指挥使大人,不过小子我认定的事。就算皇帝老子阻拦,咱也会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