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草莓酱
“我说,德拉科,斯莱特林打格兰芬多的比赛你要看,格兰芬多打赫奇帕奇的你还要看!”
“这次波特不会那么幸运了,我绝对,绝对不会错过他从扫帚上掉下来灰头土脸的美好瞬间。”
好在这次安舍跟我一起,我们可以聊聊除魁地奇以外的什么,比如格兰芬多的队长伍德。
“他真是——很漂亮。”这是安舍的结论。
“是吧,我说过的,如果我在格兰芬多的话,我想我会努力克服恐高的。”
我听见德拉科哼了一声,然后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儿,最后不爽地捅了一下一个红头发的后脑勺儿。
“哎哟!”罗恩转过头愤怒地看着他。
“哦,对不起,韦斯莱,没看见你在这儿。”德拉科笑了笑。于是我把接下来要安舍看乔治和弗雷德的话咽了下去,为罗恩可怜的脑袋着想。
赫奇帕奇得到了一个罚球机会,因为乔治故意把游走球往斯内普教授那边打——他这次可是裁判。我注意到哈利仍然在空中盘旋着找金色飞贼,赫奇帕奇那边的找球手也同样在这么做……
“塞德!”我惊叫起来,努力拽着安舍的袖子要她注意,“我们入学时我和你说过书店里那个男生,原来他是赫奇帕奇的找球手!”
“该死,我为什么没被分到赫奇帕奇?”我的想法和安舍一样,每个学院的魁地奇队长都这么治愈人心,除了斯莱特林。
“你们说那个迪戈里?有什么好的,如果我分到赫奇帕奇还是退学算了。”一旁的高尔和克拉布发出赞同的怪笑声。
“迪戈里?我只知道他叫塞德。”
“是塞德里克迪戈里,我听说过他很好看,但没想到他本人有这么帅。”
“德拉科,快把你的望远镜借我用用。”
“不给!”
“他飞过来了!”安舍这句话没说清楚,准确来说,是游走球朝观众席飞过来了。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好在塞德里克及时地截住了它,本来他可以不这么做的,这是击球手的活儿呀。
“加油呀,塞德里克!”因为格兰芬多险些伤着观众,赫奇帕奇又获得了一个罚球机会,我看了看作为裁判的斯内普,断定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观众。
“真不知道格兰芬多是怎么挑选队员的!”德拉科气呼呼地瞪着那个游走球,“波特,没爹没妈,韦斯莱兄弟,家里没钱——你也应该入队呀,纳威隆巴顿,因为你没有头脑。”我想我可能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安舍安慰性地攥了攥我的手。那个瞬间球场爆发出一阵欢呼,我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安舍真是的,本来没人搭理我的话我就不会在乎——那个钟摆一样干枯僵直的身体。
“我比十二个你加在一起都强,马尔福。”纳威结结巴巴地说道。
“如果头脑是金子的话——隆巴顿,那你就比韦斯莱还要穷。”
“我警告你,马尔福!”罗恩挥着他的拳头,这次看台上可没有斯内普教授了。
“想打架,是吗?”高尔和克拉布条件反射一样地冲上前,德拉科幸灾乐祸地笑着回头看我,他的笑容消失了,“段里,你怎么了?”
然后那个浅金色的小脑袋晃了一下,罗恩把德拉科一把摔倒在地,纳威犹豫了一下也从椅背上翻过来帮忙,赫敏仍在尖声叫着哈利的名字,高尔和克拉布按住了纳威的肩膀滚成一团。德拉科在打架方面显然不是罗恩的对手,此刻我也没心情难过或是看塞德里克了。
“罗恩,罗恩!放开他!”安舍敏捷地给我让开位置好让我冲过去,罗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住了我的头发把我往下拽。
座位对于打架来说实在是太狭窄了,高尔很快撞在我身上,接着不知道谁的拳头给了我的鼻子一下,我再也顾不上德拉科,朝那个揍我的方向回了一拳,克拉布嚎叫了一声,纳威拽着他的耳朵用脑袋狠狠撞了他的头,罗恩拎着德拉科的领子眼看就要把拳头落在他脸上,我挣着不知道谁扯着我外套的手冲罗恩的胳膊咬了下去。
“哈利赢了!我们赢了!罗恩!”赫敏小姐这才发现她自己的座位底下早乱成了一锅粥,安舍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赫敏坐过去一起看。
“嘿!放开我弟弟!”一个红色的身影从空中靠近把我从罗恩身上揪了下来摔在边上的座位上,我不甘示弱地踹了他一脚,克拉布见两个大韦斯莱过来想逃离战场,纳威滑在地上拽住他的裤子,于是克拉布狼狈地保卫着裤子摔在了罗恩身上,把我拽下来的韦斯莱——我想是弗雷德,此刻也顾不上我了,转身给了可怜的克拉布一拳把他揍开,德拉科打算在一旁补刀罗恩结果打在了弗雷德脸上,我马上扑上去要抱住弗雷德的胳膊,忽然有人拽住了我的后脖领。
“你就别过去添乱了。”我本以为是安舍或是西奥多,正要骂人,结果居然是乔治。
“你就这么看着?放开我!不然我就揍你了!”我示威性地冲乔治挥着拳头,他笑了出来。于是我铆足劲儿给了他膝盖一脚。
“段里!”他象征性地吼了我一句,毕竟魁地奇服是有护膝的,我倒是痛得嗷了一声。在乔治身后,安舍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让我们往边上站站——
太过分了!
“住手!住手!统统住手!”德拉科跟罗恩那边都快打死人了,霍琦夫人终于吹着她的哨子降落在我们边上,感谢她。
“弗雷德!”乔治喊了他的兄弟一声,把我整个人抡起来扛在肩上就跑,弗雷德则恶狠狠地拽着德拉科跳上了扫帚,我看见克拉布想救他下来,结果被弗雷德踹翻在地只能揍了罗恩一拳出气。我甚至听见乔治笑了一声,罗恩到底是不是他弟弟啊?
霍琦夫人在我的视野里渐渐缩小了,我想跟乔治说点什么,他疯跑起来的肩膀戳得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乔治……乔治,我想吐。”
他停在了球场后边的小空地上把我放下来,弗雷德扯着德拉科从扫帚上跳下来准备训我俩一顿。
然后我吐了。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我欲哭无泪地在心里一边骂人一边庆幸还好来看魁地奇之前没怎么吃饭。愤恨地抬头看看,德拉科整个人仿佛又吓白了一度,弗雷德的五官嫌弃地皱在一起,乔治呢?乔治笑得整个人快他妈晕过去了。
我不明白最后为什么我还要被罚打扫温室,霍琦夫人到底觉得我哪里有攻击性了啊!为了避免韦斯莱兄弟一起逃避惩罚,乔治和弗雷德的禁闭是分开的,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我就是和乔治分到一组的倒霉蛋。
“跟一年级打扫温室啊……”乔治和弗雷德微笑着对视了一眼。
“嘿,段里。”乔治跳到我身边蹲了下来。
我看着他。
“你也被罚打扫温室了,对吧?给你个好建议怎么样,我帮你去把你在费尔奇那儿的东西拿回来,只需要你掩护我一会儿。”
“你是想逃禁闭吧。”
“话不能这么说……”
“挺好的,”我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正好可以想想自己的事情。如果费尔奇问起来,我就说乔治韦斯莱和我一起的,这样可以吗?”
他托着下巴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
“干嘛啊……”
“挺好的,我们成交!”
“慢着,如果你真的要去费尔奇的办公室,作为回报我是不是可以挑一件纪念品?”
“行,不过最后你能不能带走我说了算。”
“反正你也不会把不想给的放在我的选择范围里。”
“你挺懂我。”他忽地顿住脚步,重新回头看着我,“你要不要去医疗翼?”
“我还行,不去了,庞弗雷夫人快烦死我了。”格兰芬多的捣蛋鬼或成霍格沃兹唯一有良心的人。“你呢,你没事吧?”
“如果你不是指我的护膝的话,这话应该问弗雷德。”乔治使劲拍了一下我伸出去打算握手的手掌,算是达成交易。“我说,段里,记得擦擦你脸上的鼻血。”
我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欢脱地跟他的兄弟消失在礼堂里,才吃痛地甩了甩自己的手。
“该死的,韦斯莱!”德拉科从门口走过来怒气冲冲地坐在了我旁边。
“你的禁闭内容是什么?”
“禁闭?什么禁闭?我没有禁闭,我是受害者。”他晃着他破了皮的胳膊一脸正色,梅林在上,我这次真的要气吐血了。
我去温室之前,安舍来找我,递给我一副耳罩:“小心那些曼德拉草,亲爱的。”
“如果你当时放弃‘观众席’的话,现在我就用不着它了!”
安舍抿着嘴微笑了一下,给我戴上了那副耳罩,然后说了句什么,我没听见,但那口型绝对是:买一送一我不干。
乔治背着双手跟我乖乖地站在费尔奇面前,在费尔奇转身后冲我眨了眨眼睛。
笑不出来。
他半是做样子半认真地完成了小半工作,然后一个阿拉霍洞开从后门溜了。我举起魔杖念道:“aguamenti”一股股细流从魔杖尖喷涌而出,紫杉木魔杖是很适合范围魔法,奥利凡德先生没有骗我,如果我以后找不到工作就去当个园丁,事半功倍。
任务结束了,我不想回寝室,于是干脆找了个台阶坐下来,窗外的夜色漆黑一团,我立马无法抑制地回忆起——那双布满红血丝,充满绝望和恨意的褐色眼睛,和那眼睛里小男孩的剪影——我们有着同样的眼睛,我和我妈妈。
那时候我会在哪呢?我会是那个婴儿吗?外公在哪呢,我父亲又在哪呢?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救救她,为什么都这么看着她死了?
妈妈……她会像菲利斯夫人一样俏皮、温和吗,还是像莫莉阿姨一样,絮絮叨叨地,会做香喷喷的乳脂糖,或像纳西莎阿姨,优雅、高贵,一丝不苟地教育我孰是孰非,同时深切地爱我?有她在的家,会是什么味道的?她是否继承了瓦尔托引以为傲的音乐细胞,是否会跳外婆年轻时爱跳的那些舞?
我想起来了,我去买魔杖的时候,奥利凡德先生说妈妈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儿,她应该很活泼,爱笑,富有人格魅力,对生活充满热情。她或许会影响我成为更好的人,我会告诉她卢西塔欺负我了,我会尖叫着说“我要告诉我妈妈”,我会被她打扮成她想象中最幸福的小孩来霍格沃兹报道。
想象一旦开始就按捺不住地蓬勃、爆炸,我缩在台阶上,枕着自己的手。我想我会如何如何和妈妈撒娇,会如何如何向安舍抱怨我妈妈有多唠叨,会如何如何任由妈妈为我整理出门前的衣服,知道我打架给我寄一封吼叫信,我当着所有学生老师的面打开它,和妈妈大吵一架,最后我会去道歉,我不会忍心让她伤心。黑暗包裹着我,仿佛它是一颗正在长大的水果,而我是它的果核,我安全地缩在那里,随着想象傻笑着……
“段里?段里!”我是被人晃醒的,头疼的厉害。“你怎么不知道回宿舍?禁闭结束了,你身上好凉!”
“别,别晃了。”那是一个高个子的红头发。
“我带你去医疗翼。”他把外套罩在了我身上,我按住他的手对他念了个保温咒。
“不用了,是快天亮了吗?”
“你自己看。”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回头看了看,微弱的光芒在雾气中鼓动,天空被染成了橙粉色。
“噢,阳光快破壳了……”我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缝,大片大片湿冷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了,我用手接着它们,“乔治,你之前看过日出吗?”
“……很少,天气总是不好,我也很少注意……我想莫莉叫我起来去帮忙赶地精的时候见过吧。”乔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答她的话。
“你妈妈真好,她给我寄了乳脂糖。”
“她给你寄了——好吧,我跟弗雷德都没收到那些,不过,谢谢你送我的鼓,我现在每天用它叫弗雷德起床,还有那些好吃的,李乔丹被辣出了鼻血,我倒是都很喜欢。你有试试我给你的复方汤剂吗?”
“没呢,那是谁的,紫灰色?”
“是你的。”他冲我眨了眨眼,随后又解释道,“不过那是弗雷德的主意,我一个人可搞不来。”
“我会把它放进保温杯里当成饮料喝的。”说说而已,没有巫师用麻瓜的保温杯,而且我也不敢喝那东西。
“我们的荣幸,小姐。”我俩趴在窗户边上对着傻笑起来,我注意到我的手还搭在他的手上,一缕晨光梦幻般地在他额前的碎发上舒展开,然后我对上了乔治的眸子,它们是褐色的,混着一点绿。
我尽量自然地把手抽了回来,就像是在搬什么重物。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的反应是害怕、逃避和令人难受的自惭形秽,但我还想再试一次,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是什么。
“嘿,段里,”乔治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把脑袋向下压了压好看清我,“要不要去吃早饭,我要饿死了。”
“我也是!我们走!”我跳下台阶往门外跑,乔治追在我后面说着今天早上会有草莓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