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模一样的脸
二年级的魁地奇选拔终于开始了,德拉科最近一下课就见不着人影,安舍一如既往地跟西奥多泡在图书馆里,我选择在走廊闲逛,找到霍格沃兹的好几个密道,大部分是靠连哄带骗死缠烂打让画像们告诉我的。
偶尔我会爬到天文塔上去俯瞰霍格沃兹的小空地,偶尔会在白天爬到禁林的矮树上看书,偶尔会顺着密道去某个小山坡上的大树边,有人在那绑了一个秋千,已经很旧了,很孤单的样子。我其实害怕高处,但这份恐惧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我所谓的表哥卢西塔导致的。
我又一次和他在走廊里大打出手,从上学年我对他用了那个吐真剂之后,我们最后一点惺惺作态的虚伪都省掉了,他毫不避讳地拿我实验各种不纯熟的魔咒,而我一次又一次的找机会反抗,想证明我比他强。
结果除了禁闭不同,一切都一如既往。
这次,我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血痕,隐隐作痛的左手抓着秋千两边的铁链和藤条,一次一次晃的更高,失重感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我根本不想停下来。很奇怪,我并不害怕自己掉下去,相反,我几乎忍不住地想要跳下去。我会想到曾经自己跌进蛇坑时的样子,摔进泥潭的样子,坠落时砸断肋骨的样子,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卢西塔的歉疚,外婆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朋友们的关心。
我甚至因此萌生出许多故意让自己置身险境的念头,我知道这有点卑鄙。
远处传来声声喧闹声,我坐在秋千上,能看到礼堂门口的小空地,一群学生正围着乔治和弗雷德,他们手里抓着什么闪亮亮的东西正玩儿的起劲,两个红脑袋就像是蒲绒绒一样跳来跳去,似乎永远不会觉得累。
安舍不止一次讥讽地跟我说过,如果我能改改自己不合情理的坏脾气,或许那些试图亲近我的新朋友就不会被吓跑了。
“物以类聚啊,亲爱的。”我当时就恶狠狠地这么回敬了她。
“你没明白,段里,你太天真了,像个小孩儿似的非黑即白,人有时候要学着转转弯。”
“非黑即白,不然?不然呢?我应该谢谢卢西塔把我推进蛇坑里,谢谢他用魔咒在我脖子上开条口子是不是?”
“知道你外公为什么送你□□吗?它很短小,也不需要破开坚硬的甲胄。你知道不顾一切的攻击会导致什么吗?折断你自己——别再试图去挑战卢西塔了,你会死的。”
“我会死得很优雅。”
那场对话以她的叹息结束了。
荡秋千的时候,霍格沃兹的草地,远处的平原,天空,红头发全都在我眼前跳跃,我的头发扬起来又落下,风吹得人身上酥麻麻的。那一刻我无比希望我能学会一个让时间静止的魔咒。
“你要是喜欢荡秋千,就能喜欢骑扫帚。”德拉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我忙着呢。”我让秋千慢了下来。
“你又打架了?”
“这回我可是让他也被罚禁闭了。”
“因为什么?”
“旧仇。你要试试这个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但是还挺结实。”
“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进魁地奇队?很好玩儿的,而且等我当了找球手,你做击球手,我们可以打配合。”德拉科抓住秋千的藤条让我下来。
“我对生死时速还蛮感兴趣,但我不喜欢找球手,这个位置让球队其他人看起来跟傻子一样。”我跳下来,想说这是哪个王子想要承受欢呼和追捧设计的游戏,但看了看德拉科的眼睛,还是没说。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看起来像傻子一样的,我会比波特先抓到金色飞贼,保持斯莱特林的连胜纪录。”德拉科完全没听出我的弦外音,耐着性子继续劝说。
“我去做个替补球员怎么样,我想和你一起骑扫帚,但不太想跟卢西塔打配合。”
“同意,你肯跟我一起就好。”他心满意足地拍干净手,大踏步地走回礼堂,“走啊。”
“好。”我跟了上去。他身上有一股特有的味道,让我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在马尔福庄园里吃的下午茶。“嘿,你闻起来可真德拉科。”
他先是皱眉,然后笑了。我们一起回到了霍格沃兹的城堡,德拉科跟我不一样,他其实很怕落单。
魁地奇选拔那天,我很平和,德拉科倒是紧张的不行,我跟他说无论他打成什么样弗林特都不敢不让他当找球手的,结果他一脸正色回了我一句:
“我难道会让他们嘲笑一个马尔福吗!”
我就知道。
轮到我的时候,我几乎是在对自己催眠一样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很有意思,很刺激,我能享受它。我最终选择了竞争追球手,很难说清是为什么,当我想起韦斯莱兄弟是格兰芬多的击球手时,我就不太想做击球手了。
一开始几次的投球都很顺利,中规中矩,第六次投球时,我看到走廊有一群格兰芬多高年级路过,鬼飞球从我手里掉下去了。
我很快回身去抓它,但它突然像个笨重的麻瓜球似的只会坠落,我只好使劲按低了扫把头,最后一秒,鬼飞球落进了地面上一个女孩怀里,她的同伴高声尖叫起来,是谁这种时候还在魁地奇球场上瞎溜达啊!
“让开!”我根本来不及停下,只好不顾一切地把扫帚扳过来,拽着扫帚头跳下来避到了女孩另一侧。我觉得我掉在草地上的力度几乎可以就地给自己刨一个坟了,扫帚戳得我的胃生疼。
“你还好吧?”女孩的同伴跑过来把手伸给了我,我深吸一口气攥住了她。
“谢谢。”
“段里——我是汉娜!汉娜艾博,我们在霍格沃兹的厨房见过好几次呢,这是金妮韦斯莱——真没想到能这样见到你。”她攥着我的手激动地摇了起来。
“呃……是啊,我还是躺下吧。”
“让我送你去医疗翼好吗?”汉娜关切地问,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德拉科的高嗓门儿就响了起来。
“走开点儿,赫奇帕奇!没人告诉你们今天是斯莱特林选拔魁地奇队员的日子吗?你们进来捣什么乱!走开,把那个球还给我!”他不耐烦地撞开汉娜,夺过金妮手里的鬼飞球,几个斯莱特林高年级把我抬了起来,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对不起……”金妮好像被他吓坏了,这样都没发脾气。
“让开!纯血叛徒。”德拉科轻蔑地挥了一下手,好像这样就能把她们变没似的,我想说点什么,但是一张嘴就想吐。
“你不该那么说一个一年级小女孩儿。”在庞弗雷夫人给我施了一个咒,又威逼利诱地让我喝掉一瓶魔药之后,我觉得可以开口说话了。
“是她们过来捣乱,害你从扫帚上翻下来的!要是我,就让那把该死的扫帚戳进她们胃里去!”
“你不会的,你别说了,真够要命的。”
“……是不是因为她是个韦斯莱,你为什么总替韦斯莱说话?”
“我是怕你树敌太多,这跟韦斯莱有什么关系?”
“不对……在丽痕书店我看见去跟那两个双胞胎说话,上车的时候你也去了格兰芬多车厢,”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
“噢……啊。”
“别害怕,段里!别看他们表面上张牙舞爪的,你不知道他们家有多穷!他们不敢对我们这种纯血巫师做什么的,要是他们敢惹你,我就告诉我爸爸。”
“德拉科!”我紧张地环视了一圈医疗翼,似乎并没有乔治或者弗雷德的影子。
“啊?”
“……算了,没什么。”
选拔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德拉科如愿以偿的做了他的找球手,我也因为那最后一球成为了替补追球手,这真是太好了,我可不想因为魁地奇花太多时间。
草药课上,我又一次碰上了汉娜,她总是像只小兔子似的小心翼翼,但又总会兴冲冲地主动跟我说话。
“你还好吗?那天我想去看你的,但接下来一整天都有课,真糟糕,我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谢谢!”我有点受宠若惊,赫奇帕奇的友善程度总能让我深愧为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应该是吓坏你们了,你其实没必要……”
“其实我那一整天都很高兴,你很受我寝室朋友们的欢迎。因为你会教学得慢的同学魔咒,敢跟斯内普教授唱反调(她不知道我是真的学不会),还会唱歌,就连说话的音调都特别好听,”她脸红了,“大家都很喜欢你,我告诉她们你是我的朋……告诉她们我认识你之后,她们还不相信呢!”
“你是说我是你的朋友吗?还有大家喜欢我?”我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了,这简直是天籁。
“是的,当然!但是大家都不敢和你说话,说实话,如果不是在厨房遇到过你,我也会觉得你很难接近。毕竟你的朋友都很厉害的样子,还有传闻说你脾气很坏——我知道完全不是这样的(可能会让她失望了)。”
“我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我突然发现我不知道别人待我友善又亲切时我该和她说些什么,在周围人对我群起而攻之的状态下我反而才会泰然自若。
“我也是,你简直太可爱了。”汉娜笑起来眼睛有点扑闪,她的笑容非常真诚,你不能把任何猜忌和不好的怀疑放在她身上。忠诚,坚定,信任,这些似乎和我八杆子都打不着,但我好像忽然就理解了赫奇帕奇的释义。
最后我们约好以后晚饭没有土豆泥的晚上就一起去厨房。
上完草药课的心情很好,我哼着还在编曲阶段的歌蹦蹦跳跳,看到乔治和他哥哥扛着扫帚从魁地奇球场回来。
“乔治!”我冲他招手,他刚看了我一眼,弗雷德就不耐烦地扳过乔治的肩膀走开了。明白了,不是因为在院子里嘲笑哈利,就是因为说他们妹妹纯血叛徒来着。真是的,我可从没有因为罗恩用魔杖指着我就不搭理他们两个啊。
正在走廊看着他俩的后脑勺儿发呆,右肩忽然传来一阵钝痛,一个高年级慌慌张张地从我身旁掠过,个子很高,瘦得裤管都在晃荡,一头栗子色的头发,这么宽的走廊,他甚至没说一句抱歉。
“你给我停下——”我把没说完的单词咽了下去。
双胞胎和那个撞我的高年级都回头了,我却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有闪电击中我的喉咙一样——那是我的脸,那个满头栗子色头发的男孩,有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