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主任，我们现在怎么办”苏皖忍不住问张主任，张主任是急诊科的主心骨，就像遇到棘手病人需要主任医师坐镇一样“要答应救人吗”

张主任尚且处在惊骇的情绪当中，脸色十分难看，苏皖的问题像是石头沉了大海，半晌都没有回应。

毕竟张主任年纪也大了，新鲜事物接受能力必然没有年轻人强，苏皖只好把目光看向了林祯“林医生，你怎么认为”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用专门分析，利与弊都能看得清楚。

林祯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一个容易权衡的抉择，就像是一个根本无法承受手术创伤的病人必须面临危险的开颅手术一样，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她心里没谱。

“还是等张主任”

林祯话还没说完，瞧见张主任倏地抬起头，逼视着她和苏皖“小林、小苏，咱们是穿越了对吧”

虽然微微意外张主任竟然知道穿越，林祯立刻紧张地注视着张主任。

张主任和她和苏皖不一样，林祯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车祸去世，苏皖的父母也早早离异各自组建了家庭，说到底，林祯和苏皖其实并没有什么牵挂的人，穿了也就穿了。

林祯记得张主任有个读初中的孙女，挺乖巧的小姑娘，还来急诊科给张主任送过饭。

穿越异世对于张主任来说确实够糟糕的。

在苏皖僵硬地点了点头后，张主任脸色更加难看了，连呼吸都气促了起来。人上了年纪很容易因为情绪激动而导致脑溢血，林祯就怕张主任急出什么好歹来，连忙安慰道“张主任，你先别着急，我们一定有办法回去的。”

见张主任还喘着气，林祯给苏皖递了个眼神“我们一定能回去的，对吧，苏医生”

苏皖也忙说“对对对，林祯说的没错，我们一定有办法回去，前提是”

苏皖话还没有说完，本垂着头喘粗气的张主任倏地抬头，嘴里喃喃“回去，对得回去”

张主任说着就往换药室去。

怕张主任情绪激动做出什么事，林祯紧张地跟了上去，阻拦道“主任，别冲动。”

苏皖也被张主任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忙说“主任你冷静，就算要回去前提是我们也得有命回去啊。”

要是张主任就这么贸贸然去质问阿奴什么，暴露他们来自未来的世界，指不定就会被阿奴当成怪物。

“我知道我知道。”

林祯和苏皖苦口婆心向张主任分析利弊，张主任边走边说“我什么时候不冷静冲动过”

职业使然，医生往往比常人更加冷静。

苏皖疑惑问“那主任你这是要做什么”

换药室离他们只剩下几步路，张主任停下来看着苏皖说“解释身份”

身后跟着的林祯终于可以松口气，张主任的行为是对的。他们现在被阿奴错认成可以救命的神仙，要是他们再耽搁下去，耽误了阿奴寻找真正的神仙，他们必然会被报复的。

而且医生这个职业在古代确实是挺高危。

张主任提了一口气，对林祯和苏皖说“你们往后站站。”

往后站站，免得待会阿奴得知事实后因接受不了而对他们动手。

苏皖动容，眼里蓄满了感动“张主任”

林祯则扭头往身后瞧了瞧，打算找个可以防身的东西。

她瞅到了角落里的灭火器箱，赶紧走去打开取出一瓶灭火器。灭火器有点重，她双手抱着就赶紧往回跑。

在她取灭火器的时候张主任和苏皖已经进去了换药室。

急急忙忙跑到换药室，就看见阿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张主任防备又无奈地说“对不起，我们确实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们帮不了你。”

阿奴慢慢低垂着头，因而换药室的其他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气氛立刻就焦灼又危险起来。

过了半晌，阿奴重新抬起头“三位神仙，只要你们愿意救我家小主人，阿奴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张主任叹口气道“我们真不是你要找的人。”

林祯往苏皖身后站了站，以藏住怀里灭火器，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阿奴，我们不想救直言不救就是，没必要撒谎隐瞒身份。你如此忠心你家小主人，肯定会令神仙感动。虽然神仙不在这里，但说不定神仙就在下个路口下个山头等你了。”

苏皖偷偷给林祯比了个大拇指，肯定她的照常发挥。

急诊科几乎每天都会接收重症病人，稳住病人和家属情绪对以后的治疗至关重要，林祯平时喜欢在网上看心灵鸡汤，这个活就落在了她头上。

林祯这话让阿奴脸上最后的期翼也散去，摇头苦笑“紫衫仙境岂是我等贱奴能擅闯的，仙境神仙又哪是我等贱奴能随意撞见的。即是如此，打扰了。”

说完阿奴撑着站起。

林祯三人盯着阿奴，看得出来阿奴身体有损伤，他站起时双腿双臂颤抖，脸色很难看，之前就有些发紫的唇色更加明显了。

见阿奴终于要走，张主任往旁边退了退给阿奴让了个可以通过的空间。

林祯的目光一直落在阿奴身上，看着阿奴从他们之间穿，缓慢地走出换药室。

不止是她，还留在换药室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拒绝救治让病人离开的行为让他们良心备受煎熬。

可真是没办法，他们救不了阿奴的小主人，为了自身安全也没办法去救治阿奴。

“你”

苏皖张了张嘴，但也仅仅是发出了这么一个单调的音节就止住了。

甚至阿奴都没有听见，仍旧缓慢而沉重地往前走。

林祯放下怀里的灭火器，“我去带路。”

阿奴是她和苏皖合力抬回来的，阿奴并不容易找到大门位置。这里的一切对于古人来说是闻所未闻，阿奴看见得越多对他们越不利。

“我跟你去。”

苏皖备受良心谴责，跟上了林祯，抬高音量对着阿奴的背影道“阿奴，我们带你出去。”

阿奴应该是听见了苏皖这句话，他停住了脚。

林祯和苏皖加快脚步往他身边去，在即将到达阿奴身位时只听见猛烈地一声呕。

本强撑着端端站起的阿奴突然捂腹弯腰，在他脚边的地面是一滩混有血液、粘液和胆汁的米泔水样呕吐物。

林祯一愣，鼻尖嗅见的蒜样气味又飞快地把意识拉回来。

再看阿奴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身体伴随着痉挛反应。

见林祯和苏皖有来查看的动作，已经飞奔到阿奴身边的张主任大喝一声“做好防护”

苏皖值白班身上穿着白大褂，立刻就从兜里取出了口罩手套戴好。

林祯则是便服，她也没耽误立刻转身往库房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是跑得急还是别的原因，林祯心跳很快。

回想阿奴嘴唇发紫、脸色发绀，四肢痉挛，呕吐物呈米泔水样，而张主任这么高喝一声，很容易就让林祯联想到霍乱。

霍乱是一种急性传染病，感染时症状就像阿奴这样。

传染病分为甲、乙、丙三种等级，霍乱就被归类为甲级传染病，治疗时必须严格隔离

而阿奴的呕吐物就在她和苏皖的面前，她们并没有任何防护。

找来防护服，林祯匆匆穿上，手上拿了两件飞快地往回奔。

“主任，苏皖，你们先穿上。”

林祯把防护服给二人递去，两人赶紧穿上。

林祯看向阿奴，在她去拿防护服的期间，阿奴又吐了几次，地上又有好几滩新的呕吐物。

看阿奴有脱水的症状，严重脱水的话会出现休克，不及时治疗几分钟内就会死亡。

林祯问“补液了吗”

苏皖道“刚喂了补液盐。”

林祯“好。”

她把地上的呕吐物收拾了，彻底消毒暂时没办法做到，林祯先用84消毒液喷了地面位置。

等张主任和苏皖穿戴好后，三个人合力把阿奴带到了留观室。

放下阿奴后，林祯立刻去开窗散风。

张主任又查看了一番阿奴的身体情况，阿奴此时意识模糊，查看过程并不费力。

“腹泻。”张主任看到阿奴身后，说“混有血迹。”

林祯心里紧了紧，霍乱最明显的症状除了呕吐外就是腹泻。

张主任问“库房里有霍乱试纸吗”

林祯摇了摇头。

他们的医院并不是大医院，甲级传染病是要上报当地疾控中心，交由指定医院治疗。再则霍乱试纸也会出现假阳性和假阴性的可能，霍乱确诊依据一般需要做大便常规检测和大便培养才能确定。1

实则刚刚取防护服的时候林祯就找了一下，并没有张主任要的东西。

身后苏皖问张主任“主任，是霍乱吗”

林祯听着苏皖的音色也带着一抹紧张，现代医学治疗霍乱不算困难，很多药物都可以用来抵抗霍乱弧菌，但难就难在药物的保存。

要是药物失效，不止是阿奴面临生命危险，他们密切接触的人也有危险。

林祯也看着张主任，等待着张主任的答案。

张主任没有直面回答，只道“先量体温。”

霍乱一般不会发热，现在急诊检验科也是罢工状态没办法做检测，他们要确定阿奴到底是不是霍乱只有一项一项得去排除。

首先看得就是阿奴体温。

苏皖赶紧去拿体温计，张主任伸手解阿奴的衣服，古人的服饰没有现代服饰简单，林祯走过来帮忙。

知道吓到了两个年轻的规培医生，张主任安慰道“古代很早就有霍乱，叫做触恶。他不一定是霍乱，但我们必须小心。”

林祯点点头，引起剧烈呕吐腹泻以及痉挛的病情很多，但阿奴的的症状的确是霍乱的临床表现，他们不能怀揣侥幸而放过任何可能。

苏皖把体温计夹在阿奴腋下。林祯看阿奴脱水症状没有太大缓和，去了一趟配药室准备给阿奴输液。

等她回来给阿奴挂上水后，腋下测温就结束了。

林祯紧张地看着盯着温度计的张主任“病人发热吗”

张主任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剧烈呕吐腹泻以及痉挛并不只有霍乱，但病人不发热的这一点又能排除诸多病情。

自此，阿奴是霍乱的可能性因为这根体温计陡然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