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要不要杀人灭口？
时丰劝降了郭药师，可以说在这次南征中立了一大功，被拔擢为元帅府长史，成为了完颜宗望面前的大红人，真的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其实在此时，金国的官制还是一片混乱，它最初实行的是比较简单的军政一体的猛安谋克制，管军也管民，三百户为一猛安，十猛安为一谋克。猛安上面是万户，万户上面就是都元帅府了。后面金国吞并了辽国的土地，招降了大批辽国的官员，为了安置这些官员，又沿袭了不少辽国南面官的官制，总之就还是一笔糊涂账。很多时候汉官的权利大小，主要还是看女真贵人赏识不赏识，时丰的这个长史也是如此。
完颜宗望南下的时候，并没有带上他。时丰的长处，不在于带兵打仗，所以带他南下用处不大，倒是燕京中很多事情还得要收尾，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是不行的。
郭药师投降的时候，时丰和他商议的条件是，免除郭药师对抗金兵的罪责，同意让郭药师留在燕京。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对郭药师的封赏如今也下来了，确实也没有违背时丰做出的承诺：赐姓完颜氏，给予免死金牌，封他为燕京留守，同时也将燕山府这个名字又重新改回了析津府。
所以，燕京现在名义上是郭药师的，只不过他现在不是跟着完颜宗望伐宋去了嘛，那么大个燕京府，肯定还是要有人治理的。
完颜阇母？冲锋陷阵还行，靠他治理一府之地就是开玩笑了，而且他此时大受打击，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基本上诸事不理，大门都不愿意出，每日只饮酒高乐。
完颜宗望手底下信的过的又有能力的官员，其实也不太多，所以就干脆把燕京府丢给了时丰，反正燕京府也是他说降的，按照女真的规矩，谁打下的城池就是谁说了算。
所以目前来说，至少在行政上，时丰算是燕京实际上的一把手，暂时署理燕京府，负责完颜宗望的后勤。按照古代的习惯，他的官职，应该叫“权知析津府”，只不过没有在名义上确定下来，毕竟燕京日后还是要给郭药师的，这官他也就只能当个几个月而已。
而蔡靖，也就是时丰上任后亲自劝降的。
劝降蔡靖后，时丰为了拉拢蔡靖，让他真心留在金国，心中不要有芥蒂，没少往他家跑。
对于金国目前来说，真的是非常缺人才。
女真人能打天下，但是治理天下，还得靠汉人，这个是所有金国朝廷上下一致的共识。
投靠过来的汉人，虽说已经不少了，但是真正可以放心用的人，相比金国如今已经相当庞大的地盘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时丰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对于蔡靖的拉拢，他是真的没少花功夫。
他自然也知道，蔡松年对于父亲蔡靖的投降，还是有一些疙瘩的，对于故国宋朝，也是非常怀念。所以，时丰打算和他好好聊聊，安抚一下他。
今天是休沐日，时丰于是约了蔡松年去放松放松，
就在倚翠阁，而且点的自然是方秀云。
蔡松年这段时间没少来倚翠阁，对方秀云亦是如同熟识的朋友一样，闲聊之中，自然是难免会提到林渊。
可能林渊自己意识不到，他根本无需抄袭后世的那些诗词，在旁人的眼中，他就已经是一个大才了。
他无意中流露出的对当今形势和对整个世界的了解；随口道出的对于一些小事的看法和一些小问题的解决办法；对于礼节的蔑视、对尊卑的不屑、对底层人的尊重，
——和仆人婢女同桌吃饭，对于青楼歌妓的侍女也会用“请”、“谢谢”、“麻烦你了”、“对不起”。这看似是不懂上下尊卑，但是配合林渊本身的性格，却又让人觉得他的举动非常正常，不正常的反而是自己。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昭示着他的与众不同，昭示着他无与伦比的才华，昭示着他谦卑善良的性格，昭示着他自信平等的心态。
只要稍微和他相处几天，就很容易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这也是这段时间，方秀云、蔡松年等人喜欢和他来往的原因。
如同夜空中那皎洁的月亮，无论星星有多灿烂，别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凡。
所以，时丰对蔡、方两人都极为推崇的人物，起了极大的兴趣，一时兴起，便打算来结识一下。
没想到三人来到林府，林渊居然不在。
蔡松年还想改日再来，但是时丰深知，现在燕京事情繁杂，如果改日来的话，说不定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所以坚持要等他回来。
三人在厅中边喝茶边等林渊回来，结果在闲聊的时候，时丰听说林渊还会泰西音律，连方秀云如今都在跟着他学，所以想见识一下。
方秀云自然也是无不可，她因为要学习音律，所以在林府也留了一些乐器，就在林渊的书房之中，于是三人就来到了林渊的书房。
结果就看到了林渊摊在桌子上的一部手稿，
对于绝大部分穿越者来说，用后世诗词扬名都是必备的手段，林渊虽然打算在这一年半中保持低调，但是未来回到南宋那边，他多半还是会把这些诗词拿出来的。所以，他这段时间没事的时候，都在整理一些能用的上的诗词，毕竟时间久了，有的诗词说不定会忘记，顺便也可以练练字。
林渊刚刚出去之前，就是在书房练字，结果走的时候太急，忘记把这个收起来了。
时丰本来也就是随手拿来看看，但是这一看，直接就震惊了。
后世的人，估计很难理解，古代文人看见一部手稿，上面十几篇诗词，全部都是传世名篇的时候内心的那种冲击。
有惆怅如“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和“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有简约如“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和“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有婉约如“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和“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亦有豪迈大气如“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蔡松年和方秀云发现他的异状，便也凑上来看了一下，结果两个人也都被震的不要不要的。
三人刚刚把这十几篇诗词看完，还在回味当中，林渊就回来了，所以此时他们看见林渊的心情，用后世形象一点的话来说，那就是：“老婆，快出来看神仙！”
林渊此时听到时丰的自我介绍后，来不及回应，脑子里面疯狂在转动，在回想之前写的那些词，看看里面有没有影射金国的内容，如果有，此时是应该夺路而逃，还是杀人灭口……
还好，岳飞的《满江红》他是确定没有写在上面的，不然就真的只有二选一了。
他写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脑子里面过了一下，都是挑选的那些写出来不会让人觉得和他的年龄、经历不符合的诗词。
应该、大概、可能、也许上面没有什么违禁的内容吧？
这么一想，他终于稍稍放心了一点，回应到：“在下林渊，字子川，见过时兄。”
时丰哈哈一笑，道：“刚刚听蔡大郎提起子川兄，说子川兄有经天纬地之才，故厚颜请蔡大郎引见。刚刚见了子川兄的大作，果然是人中之龙。”
林渊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听见时丰的话后，心中还是有点羞愧的，耳朵都有点发红，他强笑道：“时兄谬赞了，谬赞了。”
时丰摇摇头，缓缓道：“昔日谢灵运尝曰：‘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观子川兄之才，不在曹子建之下。千年以降，能与子川兄比肩着，不过寥寥三五人耳。”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袖中的书稿放回了桌子上，拍了拍。
他平生爱名茶，爱美酒，爱美人，爱诗词，见到这十几篇足以传世的诗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带回去细细揣摩，但是当着原主人的面，终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反正上面的诗词他都已经看完了，-回头默出来就是。他心中暗道。
林渊摸了摸鼻子，只能继续谦虚道：“时兄抬举我了，实在不敢当。”
“子川兄何必过谦？”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才如今忝为大金国二太子麾下长史，暂时署理燕京府，如今苦恨人才难得，不知子川兄可愿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林渊心中暗暗叫苦，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桌子上的书稿，道：“可能要让时兄失望了，‘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功名富贵对我来说，不过是浮云一般。”
他所念的那两句诗，也在这部书稿中，乃是来自于明朝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的代表作之一《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时丰刚才自然也看到了这首诗，对林渊的回答其实早已经有了准备，见林渊坚辞不就，沉默半晌，叹息道：“可惜子川兄如此大才。”
见时丰没有坚持，林渊暗中擦了一把虚汗，这才把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