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伯寻女

衷瘸着腿跑到门口，黑脸的沟壑中嵌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扶着膝盖小口喘气，抬头看到脸上画满符号的老妪两只布满皱纹的手捧着女儿月的脸，细长的指甲还在慢慢拨动，嘴里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平素的老好人衷却不淡定了，不顾老巫婆身后的十数人，从老巫婆手中抢回了女儿，抱在怀里不断轻拍月的后背，用粗糙的大手抹去月脸上的眼泪。

“大胆！”跟在巫婆身后的一个妖艳弟子呵斥道，他俩身后的壮年男人也一拥而上，仿佛一堵人肉做的围墙，吓得刚刚止住呜咽的月又哭了起来。

倒是老巫婆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行为，巫婆另一个弟子开口道：“这是咱们的大巫祝，今日是来各家为河伯寻女儿的。”

“当今陛下开了寻仙令，这便是告示！”说罢，弟子拿出一张丝绸登的皇榜。

刘交定睛看去，发现是大汉皇帝刘邦发布的寻仙令，不过通篇是寻仙山，寻仙人，描述的显然是自己那骑青牛的师父，看来自己三哥没忘了自己，不觉心头一暖。

弟子的皇榜拿出来不过两息，马上收了回去，一个从漂母家出来的男人和这弟子耳语后，缓缓开口道：“家里四口人是吧，每人五百钱，共计两千钱为河伯祝寿！”

“什么？”衷还想开口争辩，漂母扯了扯衷的粗布麻衣，叫他不要说话，点头应和，至于刘交，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也不开口，打算晚上去一探究竟。

“进来。”漂母轻声喊了声还在门口发呆的刘交，扯了扯他的衣角，等到刘交进了门，探头看了看巫祝一行人往前走了，合上了院子的大门。

“回屋罢。”老漂母轻叹一口气，身子仿佛重了一些，迈着蹒跚的步子往里屋走去，刘交和衷跟在后面，衷边走边拍着月的背，刘交则是做出鬼脸逗笑被吓哭的小侄女。

“坐。”听到老母的声音，刘交和衷跪坐在漂母身边，尽管有些稻草铺着，深秋的地面还是有些凉，让刘交打定主意要做出山里师父坐的凳子和椅子。

看着两人安稳坐下，漂母开始讲述故事。

“在我的小时候，这里还是楚国，始皇帝还没登基，当时这里官员是世袭的贵族芈氏，每年都有河伯娶亲，当时每户人家要上交千钱，不然就交人，隔壁的阿姐就是因为交不出钱，去做河伯的新娘了，大家看着她坐着床铺枕席漂到了河中间沉了下去，当时我在想，要是交不出钱的是我家，沉下去的会不会是我了，不过好在秦军到了，废除了那芈家，杀了为河伯娶亲的巫祝，我也嫁给了你父亲，没想到新皇帝一上任居然又有了河伯寻女的恶事，我可真是命苦啊！”漂母说罢不觉掩面而泣。

衷不擅言语，跪坐在边上沉默不语，月看到祖母流泪，拿着自己的小手绢给祖母擦眼泪，刘交开口安慰，“您不必担忧，此皇榜上并无所谓给河伯寻女儿的告示，况且我听说这大汉皇帝不是暴虐无度之人，此事还有转机，况且两千钱我也拿的出！”

刘交说罢，伸手入怀中摸索片刻，拿出七八两金，一金价值576半两钱，完全足够付了这群巫祝的勒索，这些钱自然不是刘交变出来的，而是离家前从三哥的私房宝库里取的，这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这，这！”衷看下刘交的眼神一下不对了，身为木匠的衷一年到头没存下多少银钱，七八两金随手取出，再加上刘交身形高大，身材魁梧，相较于儒生更像武夫，

面对巫祝等人也丝毫没有畏惧，让衷害怕刘交是不是匪人，不由得畏惧起来。

“兄长莫怕，我家里有些钱财，不然也供不了我去读书学儒，我那师父还是大儒荀子的弟子哩！”刘交也没骗人，山里师父游历时确实拜在荀子门下学习过一段时间，不过只是听讲并不曾开口论道，荀子是否承认有这个弟子还是个未知数。

“再加上穷家富路，我三哥有不少钱，都取出来给我了，望我能去雒阳谋个一官半职！”

看着刘交诚挚的眼神，衷总算放下心来，黑脸微微涨红跟刘交道歉不该怀疑他的，刘交也大度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

......

“出不去了！”衷迈着瘸腿跨过门槛，掩上门架上木条。

“伯兄？”刘交接过衷背的包袱，原本他也不打算走，打算治了这河伯闹剧再走，不过漂母赶他离开，让他不要逗留，免得被自家牵连。

回屋的漂母想了半天，终于认出了带头的巫祝就是自己年轻时那个跟在老巫祝身后的弟子，当时巫祝被诛杀时，自己恼怒隔壁阿姐被杀，提心吊胆下一个被送给河伯的是自己，朝着这个弟子丢了石子，没想到她不但没死，竟然又成了新的巫祝，只能祈祷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老巫婆早就忘了当年的事，不然自己的孙女就保不住了。

“出县的地方都有人守着，每户人家都知道河伯寻女的事了，恐怕得这档子事完了你才能去雒阳了。”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开口回应道。

“无事。”刘交先一步走进了里屋，将包袱放在一边，原先他也没想走，这巫祝借着皇帝三哥的名义敛财害人，自己看见了若是不管，即对不起师父十几年来的教导也对不起漂母一家人，将来见到皇帝三哥自己也无颜面对了，这样最好，今晚趁衷他们睡着了，自己便去县衙和巫祝住所瞧瞧看。

若是巫祝什么背后没有师父说的那般高人，县里还敢狼狈为奸就一并除了，若是真有什么擅长仙术的高人，只能先带着漂母一家跑路，寻皇帝三哥帮忙去了，师父其他法术教的一般，遁术非常一流，便是在山里也能一息间跑出数里地，即使有高人，刘交自觉也能带着漂母他们跑了。

心中做好决定，刘交一下气定神闲，喊了衷一起借着家里剩下的木材做出了四把椅子，三把高些，一把低些是给月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