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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飞来横祸

穆白青忖道:“姓虚?应该与东海派掌门虚冶有关系吧?”

这时为他包扎的女弟子似乎看出了什么,小声向穆白青解释道:“这位是我们东海派的大师兄,也是现任虚掌门的独子,将来也是要接任掌门的人。”

虚剑星听到这话,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推辞。

穆白青对他说道:“虚兄不必如此,我只是略尽薄力,不敢说是什么恩德。”

虚剑星见穆白青举止得体,而且轻功出众,心地善良,绝不像是什么乡野村夫,便生结交招揽之心。

于是问道:“敢问郎君高姓大名,虚某回到派中,向父亲禀明此事,也好在江湖上传扬你的大名。”

穆白青急忙摆手道:“在下区区乡野中人,早已无意江湖中事,哪有什么大名可传,虚兄万万不可如此!”

虚剑星此时也看出穆白青是隐居在此,恐怕不想被人打扰,便也暂时收起揽才之心,不再强求。

又见门人已经将尸体收敛完毕,便向穆白青告辞。

只是东海派一众人临走时,那个为穆白青包扎的黄衫女弟子又悄悄对穆白青说道:“我叫虚剑芸。将来再见,可要记得将这绢帕还我。”

穆白青一时错愕,虚剑芸则早已走了。

向朗这时凑过来,“啧啧,这身段,这面貌,三郎艳福不浅啊。”

穆白青瞪了他一眼,又看看手上,果然看到自己手上除了包扎用的黄色布条,还系着一条浅绿色竹纹的绢帕,还泛着淡淡清香。

心道:“山东的女子,都这么直接的么?”

哪知道转头向朗就对张小琪对穆白青说了虚剑芸的事。

这小丫头便里外里泛着醋意,先用自己的手帕把虚剑芸的手帕换下来,但是却连着几天不跟穆白青说话。

对此穆白青也没办法,他现在说什么感觉都不对,只是感叹这小丫头恐怕一时片刻还难以转变过来。

但是他却可以责备挑事的向朗,连着几天有意将他灌得人事不知。

论酒量,穆白青可是在安西军中,跟一个粟特老卒喝酒练出来的。

至于南一封,他一直未再娶妻生子,生前也只有一个老仆人陪在身边,还先他而死。

所以南一封死后,他的家财便无人继承。

孙里正只得上报县里,充公。

他家的地和种地的几个佃户,之后都被大财主刘元正买通县令直接收走,对此东桂里的村民们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这事也是早就意料到的,刘元正一直对东桂里的土地念念不忘,有兼并之心。这次总算找到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只是南一封死了,本来有五个人的喝酒小队现在少了一个。

杨原进说要不再找一个,向朗则骂他有病,为啥一定要凑齐五个人?

杨原进没理向朗,而是说要把丁伍奇找来。他看丁伍奇最近也不太如意。

不过说到丁伍奇,自从立冬之后回来,就基本没怎么露过面,不知道在忙什么。

倒是丁娘子和小石榴一直正常跟村里人来往。

穆白青看他家总感觉怪怪的,好像丁娘子对丁伍奇有些冷淡,不再像是一家人。

不过这也难怪,你丁老五一声不吭就扔下妻子走了,现在说回来就回来,谁心里能好受?

在向朗的强烈反对下,杨原进的提议也就不了了之。

二月初,小琪和孙氏急匆匆去了县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后,

小琪忽然回来,并哭着来找穆白青。

“我阿娘要把我卖去刘元正家当婢女。”

穆白青大惊,不明白为何短短时间,张家为何会沦落到卖女的地步。

小琪哭着说:“年后,刺史韦使君便被调任开州。新刺史刚上任便接节度使官衙的命令征集役夫,开采石头。”

这件事穆白青是知道的,刚过年十几天前村里很多壮丁都被孙里正领着去服役了,他自己不必服役,因此还算落得清闲。

其实之前韦处厚在时,这种命令还可以向上顶一顶,免去州里不必要的劳役。

现在这位新来的刺史刚刚上任,怕是要一心讨好上面了。

小琪继续说着:“兄长知道,我家去年桑麻收成很好,阿娘想着我阿爷近年身体不好,又怕耽误春耕,便想喊些亲戚婆姨家的来帮忙,好织上足寸的绢上缴代役。”

“可我阿爷说,这些不如留着将来给我当嫁妆,一个月的劳役既累不死人,也不会耽误多少春耕,便随县里的公差去了州里。”

说到这里,小琪忽然哭得大声起来。

“谁知道昨天传来消息,说我阿爷因为误伤人命被押在州里了。我跟阿娘一问才知,当时在吊一块巨石,我阿爷绑的绳索不知怎的就断了,一连砸死砸伤好几个人,其中还死了一个差役。

“现在州里判我阿爷是劳累过度,误伤人命,要罚钱二万,鞭笞二百,流放三千里。

“兄长也知道,我阿爷身体不好,如何受得住二百鞭和三千里的流放。于是州里又说可以再增加罚钱三万,免掉刑罚,还可以放回家。

“可是我家就是那二十亩永业田,县里说每亩地折价四五百钱已经算是多的了,就是都卖了也凑不齐这八万钱啊。”

穆白青这时问道:“那这又关他刘家什么事?”

小琪啜泣不停地说:“那刘元正的二儿子当时正好在县衙,说他可代为出钱,条件是我家卖地给他家当佃户,将我买去当使婢还债。”

“正好?怕是有心吧?”穆白青想。

“我阿娘一个妇人,实在没有办法,就答应了他,签了卖身契,并且把地契也交给他们了。”

穆白青:“。。。”

“我阿爷听说之后,便说什么也要服刑,可是我们也不能看着我阿爷去送死啊。”

然后小琪向穆白青哀求道:“兄长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我啊?我不想去给那个刘二当女婢,他一早看我的眼神就色眯眯的,我很怕。听说他上一个女婢就是被他打死,悄悄处理了的。”

说完小琪再也止不住哭声,扑倒穆白青怀里痛哭起来。

穆白青一面抚慰小琪,一面想着,这个刘二不仅消息灵通,这么快就连办法都想好了,此事确实蹊跷,像是早就设计好的。

而且向张三五这种上了岁数的,本来不会从事太繁重的劳役,居然会被安排去吊巨石?

只可惜张三五毕竟误伤了人命,这是无法争辩的事实,又无法查证是被人所设计的,所以现在也只能认罚。

只不过这五万钱实在太多了。

除去二十亩永业田,买一家三口的命加上一个正当妙龄的少女的一辈子,只出四万钱。

何况若真是上下串通商量好的,连这四万钱都不必出足,又可以显示自家大方助人,博个好名声,这买卖真是盘算得好精啊。

刘家一直想方设法想要兼并东桂里的土地,这是他们布的局?

还是说真的是刘二看中小琪,设计了这件阴谋?

穆白青又看了看自己的这些家当,连地带牲畜都卖了大概也凑不齐。

何况就算凑齐,那时自己和张家都得去喝西北风了。

因此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小琪痛哭一阵,见穆白青眉头紧锁,便也心知这事难办。

那可是五万钱啊,一个农夫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这些钱。

于是她擦擦眼泪,也没再请求穆白青,而是默然转身出门,回自己家去了。

看着小琪失落的背影,穆白青忽然想起来自己与薛涛的往事。

自己年少时与人家比剑,赌注是输了的签字做奴,被薛涛知道后,挨了她一巴掌,而且还冲着自己好一顿痛骂。

不过那时也将穆白青骂醒了。

人都是天生地养的,若说是出身门第不同,像是高门大姓显贵出身,平民百姓低贱过活,这种生来便不平等之事也便罢了。

偏偏他们又人心不足,还要再将下层之人贬做奴婢,就实在欺人太甚。

若是碰到主人心眼好的,还拿你当个人看,若是那欺压良善的,对他们来说,奴婢就只是个牲畜、物件。

那时薛涛给自己讲很多晋时王恺与石崇斗富的故事,其中就有石崇劝酒斩美人,而王敦面不改色之事。

也是意在向他说明奴婢地位低贱,教导自己不可自轻身份。

张小琪毕竟是自己当作妹妹的,他事绝不能看她就这样被卖做婢女,将来可能死于非命,或者又被卖到别的地方,甚至沦落风尘的!

这时穆白青倒有点感叹南一封死的不时候,若是南一封没死,大家拼凑拼凑,还是能凑齐的。

也不知是不是赶巧,刚过年,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来,让穆白青总有一种预感,今年可能不会太平了。

那么现在,又该如何凑钱呢?

孟大郎?

也不行,自己与他其实也没那么深的交情,他也许会照顾自己,但应该不会为了不相识之人出这么多钱。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穆白青立刻向薛涛坦白。

穆白青想着,要真是走投无路,就只有选这个了,虽然之后的事可能会有些尴尬,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看着小琪就这样沦为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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