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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不可 第91节

冯蓁微笑道:“嗯,如今天气还不算暖和,去汤山苑泡汤极是舒服,女官正好也一道去解解乏吧。”

“这不行。女君是未来的皇后,要母仪天下,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女君若是出城须得皇上或者太后点头才行。”曾女官一本正经地道。

冯蓁很想翻个白眼, “离我当皇后的日子还远着呢, 怎么就母仪天下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最后能不能当得上皇后还难说呢。”

曾女官大吃一惊, “女君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懿旨都已经下了。”

“我是城阳长公主的孙女, 从小就跟在她身边, 难道还有什么宫廷礼仪不比你熟悉?太后派你来又是为何?不就是觉得我做皇后不合适么?”冯蓁直白的话吓得曾女官直抚胸口。

“女君, 你……”曾女官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 好似冯蓁不是说了句, 而是杀了个人似的。

“行了。我要真嫁进去,以后难道还能有自在的时候?现在就管东管西,太后娘娘要换人, 你让她直接换换好了。”冯蓁看着曾女官的眼睛道,“我去汤山苑的事儿,告诉你一声,那是给你面子,别拿了鸡毛就当令箭。”

曾女官当日就被冯蓁气得病倒了,得回宫去休养。

翁媪待曾女官走后才开口道:“女君这是怎么了?”冯蓁对曾女官发火是很没有道理的,即便将来贵为皇后又如何,如果真把人得罪狠了,后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死了不知道多少皇后呢。小卒子吃掉帅的例子并不鲜见。

冯蓁抱着自己的脑袋揉了揉,她只是烦躁,或者说暴躁。要是在天朝,有个男人给她发了个信息说,通知你一声你是我老婆了,还是法定的,冯蓁非得告死他不可。

但在这里不行。

更何况,曾女官一到公主府,就提及了太后的外甥女谢德馨,如今正在宫中陪伴太后,姿容仪态那都是上京顶尖的女君。

冯蓁心想,你当我傻是不是,谢家以前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户,也就是后来顺妃中年逆风翻盘之后,谢家的门第才整个儿地往上抬了一级,但也并不在冯蓁的交往圈子里。

如今这么个女君,曾晓月居然跟她说,姿容仪态都上京顶尖,唬谁呢?

太后打的什么主意,冯蓁都不用动脑子,那谢德馨做不了皇后,肯定一个贵妃也是跑不掉的。

果不其然,冯蓁这才刚启程去汤山苑,太后就又下了一道懿旨,封谢德馨为淑妃,平阳长公主的庶出孙女儿何簪为婕妤。

目前这两位也算是萧谡唯二的妃嫔了,毕竟他身边如今连个姬妾都没有。皇帝后宫空虚,就容易在前朝折腾人,所以朝臣对萧谡选妃那都是大加赞成的,两个只嫌太少。

汤山苑的仆从惫懒,翁媪用了大半日功夫才算稍微让他们振作起了点儿精神来。“这些人越发不像样子了,园子里那么多落叶也不知道清扫一下,问他们他们还有理了。”

“怎么了?”冯蓁正采了些桃花瓣捣鼓玉女桃花汤的方子。

“说什么园子里有蝶仙显灵,不能惊动仙人。”翁媪道。

“蝶仙?”不知怎么的,冯蓁就想起了萧谡成亲前夕她在汤山苑给他跳“蝶灵”的事儿了,感觉久远得都像是十年前了一般。

“是啊,都信誓旦旦的说,有一天晚上看到天上有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扑扇翅膀,而且还有仙乐飘飘。不只一个人,好些人都说看见了。”翁媪道,“我看啊,是这园子荒废太久,让山怪狐精造了窝了。”

冯蓁笑了笑,“哪有那些东西啊,怕是看花了眼。翁媪,你好好敲打敲打他们吧,除服之前我是不打算回上京了。”算起来,那至少还得待八个月。

翁媪点了点头,“这个不用女君吩咐,奴也会的,只是女君,你想清楚了么?即便皇上现在对你如此热乎,可疏远久了,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冯蓁看向翁媪,笑了笑,“翁媪,你说我现在就算讨好了皇帝又是为谁?为我自己的话我不愿意,可还有谁值得我在乎的?”

翁媪不说话了,冯蓁现在就是一根刺,逮谁都刺,成日就爱标榜她谁也不在乎,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少惹她。

冯蓁扬了扬双手,“没人了是不是?所以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日子,不用为任何人妥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不得不说温泉的确有安抚人心的效果,冯蓁感觉到了汤山苑,她的心都松快了不少,前提是如果萧谡不出现的话。

“你在躲着朕?”萧谡的声音在冯蓁背后响起。

冯蓁缓缓地回过头,把肩膀往水下沉了沉,笑着道:“皇上怎么来了?你这顿膳怕是得用很长时间才行。”

萧谡将搭在旁边衣架上的大棉巾取下来,双手撑开示意冯蓁走上来。

冯蓁做了个“捂脸”的动作,萧谡闭上了眼睛,抖了抖手中的棉巾。

冯蓁这才走上岸,由着萧谡拿棉巾裹住自己,绕到了屏风后去。

“谢淑妃和何婕妤的事,朕……”

冯蓁一听是这茬,赶紧从屏风后冒出个头,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道:“皇上不必顾忌我,后宫空虚,多些人才热闹,要不然偌大的宫廷真是要无趣死了。”

“朕要立你为后,太后提出的交换条件就是让谢淑妃入宫。”萧谡解释道。

“她傻不傻呀,一个不得宠的淑妃进了宫又有什么用。”冯蓁唏嘘,不过就是白耽误女孩子的青春而已。“不过曾女官说,谢淑妃无论是容貌还是姿仪那都是上京顶尖的。”

萧谡笑了笑,“你以后见了就知道了。”

能让萧谡笑起来的女君,冯蓁还是有些好奇的,她低头系了系腰上的带子,没有走出去的欲望。

“你不想见朕?”萧谡又问了一遍,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他自己不相信一般。

“我想不想的有什么关系?”冯蓁终于系好了腰带。

萧谡冷笑着退了一步,“有什么关系?所以一切都是朕在逼你么?你还真是跟老三好上了?”

可算是提晋王的事儿了,要不然冯蓁差点儿都要以为萧谡就爱头上长草呢。她从屏风后走出去,直直地看着萧谡,一点儿也不心虚,跟自己的未婚夫亲昵怎么了?

“当时你是真想跟他殉情么?”萧谡看着冯蓁的眼睛,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冯蓁没回答。

“你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么?如果真心会绑了你去要挟朕?”萧谡问。

冯蓁偏了偏头看着萧谡,“当时皇上一直有派人在我身边保护,是因为上次我的要求,所以人都撤回去了么?”

萧谡没开口。

“还是皇上,只是想借机让我看清楚晋王的真实面目?所以才把人撤走的?”冯蓁问得很尖锐。

她的灵觉胜过常人许多,所以周遭有没有暗中保护,她即便找不到人,却是能感受得到。那天,那些人忽然就都不在了。

萧谡没说话,那是不屑于撒谎,却又不能承认的窘境。

“皇上不择手段的目的,就是要让我看清楚,我周围的人都不值得信任,都不值得在乎,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是不是?”冯蓁嘲讽地笑了笑。

“至少朕对你的心是真的。”萧谡开口道,有些沙哑,“那你呢?”

冯蓁笑了笑,“皇上算是问着了。我啊,自然是对谁都没有真心。只不过被指了婚,总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如今晋王死了,太后指了我嫁给皇上,我也会尽职尽责的。”

“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冯蓁左手抬起横在胸口,托着右手手肘。右手的食指在脸颊上轻轻地戳着,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么?皇上,算是见色起意吧。我么,算是为五斗米折腰吧。”

过了许久,萧谡似乎才能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重新开口说话。

“是因为谢淑妃与何婕妤入宫的事情么?”萧谡问,“所以你才如此口不择言?”

冯蓁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压根儿就不在乎她们,就好似当初我也不在乎皇上要另娶卢柚一般。皇上碰她们还是不碰她们,对我都没什么所谓。”蒋琮当初还承诺冯华不碰那两个小妾呢,后来呢?先是少少地碰一下,再然后呢?

“那你在乎什么?”萧谡问,语气已经几近冰冷。

“我没什么在乎的,皇上也不是真的在乎我在乎什么。”冯蓁迎视着萧谡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如果我说我不想嫁给皇上,皇上能如我的愿么?皇上会尊重我的想法么?”

萧谡不语,只是猛地转过了身体,侧对着冯蓁。“你好似变了个人。”

冯蓁没说话。

“是什么让你满身戾气的,幺幺?”萧谡放柔和了声音道。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身戾气的人总是不讨喜的。冯蓁很想顺着萧谡的话说,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没以前那般温柔解语了么?没以前那般可爱了是吧?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很不讨喜,男人肯定不喜欢。

可她见鬼的为什么要去讨男人欢心呢?然后等着他始乱终弃么?

“是因为身不由己吧。”冯蓁淡淡地道,“皇上可以回去了,其实我这里并不怎么欢迎你。”

萧谡转过头看着冯蓁的眼睛,袖子里刚松开的拳头又重新握了起来,“你敢如此对朕说话,是仗着朕喜欢你么?”

冯蓁只觉荒唐地笑了笑,“皇上所谓的喜欢一文不值,我这么对你说话是因为,我没什么可怕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抹脖子这种事儿一回生两回熟的。”

“冯蓁!”萧谡已经被气得直呼其名了。

冯蓁懒得再理会萧谡,索性转身要走,却被萧谡一把抓住了手腕,有些用力。

就在那个刹那,冯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出了那种事情,甚至都没过她的脑子,她便已经运转九转玄女功弄断了自己的手腕。

“啊。”冯蓁痛呼一声,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萧谡,“这就是皇上许下的不会对我加诸一指的承诺?”

萧谡上前想查看冯蓁的伤势,却被她闪身避开。冯蓁用右手托住自己的左手手腕,冷冷地道:“皇上还是回去吧,逼急了,你可能就要克死第四个人了。”

萧谡的脸跟调色盘一般色彩斑斓,冯蓁欣赏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的,果然嘛,人就是无欲则刚,别说怼天怼地还挺畅快的。

萧谡走出院门时,宜人正守在门边,他顿住脚转身道:“女君现在跟其他人说话也很不客气么?”

这个“也”字可吓坏了宜人,宜人斟酌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是。”

“去把翁媪叫来。”萧谡道,他不急着走了,旋身返回了屋中。

翁媪朝着萧谡行了一礼,她是没想到冯蓁到了汤山苑,这位帝皇居然依旧会抽空前来。

“翁媪,幺幺如今的情绪不对,你发现了么?”萧谡直奔主题道。

“奴也发现了,女君身上……”翁媪很想说得委婉一点儿,但又实在找不到好词,只好道,“女君最近似乎戾气重了些。”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冯华那件事之后么?”萧谡问。

翁媪却没想到萧谡如此敏锐,想来应该是对冯蓁知之甚深才能做出如此的判断。

“是,打那之后,女君就是对长公主也是经常顶撞的。”翁媪略带抱怨地道。

萧谡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儿,好像他不是唯一被冯蓁针对的人,心态就平衡了。

“皇上,女君是伤得太重,所以才会对人如此不善的。”翁媪试着为冯蓁说话,她是个精明人,见萧谡问这种问题,就晓得肯定是冯蓁连萧谡都给顶撞了。

如果刚才翁媪听见了冯蓁对萧谡说的那些话,估计尿都得吓出来。

萧谡扫了翁媪一眼,又问宜人道:“女君如今除了说话不客气之外,可还有别的不同寻常?”

宜人想了想,“以前女君喜欢捣鼓花粉,话也多些,如今却总是整日整日地关在屋子里,也不许人去打扰她。”

宜人可是猜不到,冯蓁那是在全心全意修炼九转玄女功,自然也就没捣鼓花粉了。

萧谡又问了些冯蓁日常的细节,这才站起身道:“好生伺候女君,朕即便不来,也由不得人轻慢她。”

翁媪应了“是”,可心里抓的重点却是,皇帝这是说他以后不来了?

次日翁媪伺候冯蓁用饭时,见她不仅面色红润,而且饭量也增加了半碗,不由试探道:“女君,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呢。”

冯蓁侧头看了看翁媪,她心情的确好了不少,怼了萧谡一番后还挺解气的,所以冯蓁嘴上应着“嗯”,又给自己拿了块翡翠饼。

翁媪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给冯蓁提个醒,别以为皇后之位就是板上钉钉了,人与人的情分那是经不起消耗的。“女君,昨儿皇上走之前说,叫奴等好生伺候你,即便他不来了,也不得怠慢女君。”

“他不来了?”冯蓁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她抓的重点也是这个。她其实也没多惊讶,萧谡又不是受虐狂,脾气素来也不小,没道理非要在她这儿来受气。男人嘛,难道她看得还不够透彻?

冯蓁这一顿早饭足足增加了一碗饭的饭量,似乎是把萧谡的肉嚼碎了在下饭。

至于萧谡回到宫中后,便被太后,也就是曾经的顺妃找了过去。

“五哥儿,吾听说你这些时日宵衣旰食地批阅奏章,身子骨还是要顾着些。那些事儿,也不是说一时半会儿就能处理完的,处理好了这一桩,又有下一桩冒出来,你还是得悠着点儿,别觉得自己年轻就折腾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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