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明月
夜色朦胧中,市中心,半新不旧的小区里,一扇半掩的纱窗飘忽不定,连同忽明忽暗的街灯、时隐时现的月亮,仿佛都在配合方婧雅的思绪:时空变换、幽怨悠远。
曾经以为,幼年丧父已经是人生不幸;曾经以为,少年时差点遭遇猥亵已经是头等大事,直到家门横遭变故,颠沛流离骨肉离散时,方婧雅一边叹息命运多舛,一边回味着和李隽逸邂逅的温情。曾经,她一度认为自己是否极泰来:有少年郎青梅竹马,有大善人恩重如山,十年小家碧玉无忧无虑的恬淡生活,这让她确信人生一度顺风顺水。可是,短短一个月,恋人决绝而去,和恩人反目成仇;故友重逢更是惊涛骇浪,接二连三的状况让她晕头转向。而这一切的一切,在那场梦幻般的“劫持”戏码过后,仿佛都慢慢浮出水面,像生长在金叁角密林深处那朵散发着迷香的白罂粟,根在谷底,香在云端。
此刻,她抱着一杯凉白开,临窗而立,心,静悄悄的,没有丝毫波澜。她多年漂泊的心似乎有了归属,似乎有了根。几代人的使命将和她的身体重合,她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小护士了,她就那么自然地生出高贵和威仪,这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那些年,骄傲的血脉和家族的功力如同盖了封印,像珍珠蒙了尘。
身边俯过来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亲爱的,在想什么呢?”方婧雅新任的男友递过来一杯热咖啡。据他们对外宣称的版本,这个缅甸富商家的少掌门,在一次旅行中和方婧雅一见钟情,而她遭遇失恋,小伙子的阔绰和狂热一并趁虚而入,两个人很快闪恋,闪婚也提上日程。
这段异国之恋是无外人知晓的,唯一的见证人却是方婧雅的领导,葛润市人民医院董院长,董事长的爸爸。
那天,小伙子对方婧雅说:“我带你去拜访一下父亲的博士班同学吧。”而后,方婧雅惊讶地看见那一张熟悉的面孔,而对方的讶异亦不亚于她。这十几年间,所发生的一切像断了线的珠链,霎时全部连接起来。
她既是月亮的后人,又有特种军人的血脉,她像天使一般沉睡,都是在养精蓄锐,一旦苏醒,使命就赋予了她。方婧雅开始解读一个事实:从自己家的那场大火,到兄妹俩流落街头,甚至可能包括失散和所有遇见,都不是偶然的,都是某种连带关系的必然,这是宿命也是预谋,逃也逃不掉。她自嘲地笑了,这一笑,解开了层层迷雾,这一笑,不知倾城还是倾国。
小伙子有个很中国的名字:郎清风;还给她在人前起了一个爽歪歪的昵称:小月亮。肉麻麻的感觉,只有他们明白真正的含义:月亮,是当年对公主的尊称,不可亵渎只可仰望;清风明月不分家,这是一种承诺,一生一世都要守护在月亮的身旁,为月亮抚去愁云。透过月光,可以依稀记得,这张面孔,便是方婧雅被“绑架”那天,那个对她温柔以待的男子。
郎清风比方婧雅只大了五岁,除了在人前,一副贵公子的亦正亦邪模样,在她这里,永远是宽厚而纯良。可是方婧雅能感觉到他的肃杀之气,尤其在夜里陪同她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让一个血雨腥风中锤炼出来的掸家汉子,做了她的影子保镖,不是暗卫,而是光明正大和她同进同出。
想起一生挚爱的李隽逸,方婧雅心里难免纠结,可在家族大义面前,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再说,她的心上人早已是别人的枕边人,她又何苦芳心暗许,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