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攻山
神火飞鸦,两架神火飞鸦出现在尚间崖崖顶小城残破的城墙上,除此之外,还有数架火箭弹车出现在城墙的缺口处,直勾勾的瞄准着崖下激烈交战的两支军队。乌真超哈动作很快,没等发现不对的明军观察手发出信号、明军炮兵和火器兵反制,便点燃了火箭弹和神火飞鸦的引信,神火飞鸦率先窜入高空,随后是十余颗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弹冲天而起,在空中歪歪扭扭的乱飞着,有一枚甚至调了个头砸进了城里,但大多数都随着神火飞鸦一起往崖下的明军砸去。与此同时,山城之中又飞起数十颗巨大的火球,那是城内的投石机投掷出被泼上火油后点燃的滚石,如同流星一般砸向崖下的明军长矛阵。燃烧的滚石砸在山坡上,顺着斜坡一路弹跳着翻滚而下,引燃了沿路遇到的所有草木,留下一条条火焰之路,直扑山脚下交战的双方军卒而去。“小心!”明军将士自然发现了这些滚滚而来的火球,惊呼着提醒战友们躲避,正在和乌真超哈面对面搏杀的明军矛手和藤牌手顿时一乱,人人都在慌忙躲避着乱跳乱弹而来的火球,那些乌真超哈步卒见明军阵列忽然大乱,正要趁势掩杀,猛然间却感觉到身后一阵刺痛的灼烧感,慌忙回头看去,一个个火球已经激射而来,轰隆一声撞进了他们的队列中。毫无防备的乌真超哈步兵顿时也乱作一团,滚石上裹着的火油粘到人身上顷刻间便引燃了熊熊大火,战士们身着的棉甲更是上好的引火材料,瞬间烧成一团团火人,无数人被火焰包裹,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起来,有些受不住火烧的四处奔跑嚎叫寻找着水源,又让火焰裹上了更多的同袍。攻山的明军步兵同样没有逃过这些火球的舔舐,不少人被滚过的火球引燃衣物,还有人干脆直接被火球撞上,当场便被碾成肉泥,着火的战士惨叫翻滚着,更多的人则慌忙躲避,军阵一时大乱,而那些火球余势不减,依旧横冲直撞的冲下山脚,将步兵身后用于攻山的器械和辅军也撞了个人仰马翻、大火连连。与此同时,乌真超哈的火箭弹和神火飞鸦也砸进了双方的军阵中,全身心放在搏杀和躲避火球上的双方战士措手不及,被爆炸的冲击波和风暴一般的碎铁乱铅横扫而过,留下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汇成小溪的鲜血。神火飞鸦也填装了火油,爆炸之后又燃起一片火海,来不及逃离的战士们瞬间被火海吞没,不少人全身着火如同火人一般从火海中逃了出来,惨叫着奔出一段距离,跪倒在地,活活被烧死。朱翊钧看得牙眦目裂,身旁的戚继光怒骂一声,令旗挥舞:“这群蛮夷,竟然用自己人的性命做饵来搅乱我军攻山部队的军阵!东虏必然趁势掩杀,第二队立即补上!”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明军重炮和神火飞鸦
对崖顶山城进行了几轮覆盖射击,乌真超哈的火箭弹、投石机和神火飞鸦没有第二轮开火的机会便被全数摧毁,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山脚下双方的战士都乱成一团,而崖上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号角声,无数乌真超哈的军卒如蚂蚁一般从坑洞和掩体中钻了出来,发出一阵阵狼嚎一般的吼声直扑攻山的明军而去。明军阵中也传来阵阵急促的鼓号声,第二支千总队分列成散兵线向尚间崖挺进,前列的火铳手不时抬枪射击,噼里啪啦打出一片白烟,用凶猛的火力压制着冲下山的乌真超哈兵卒,为前方混乱的第一个千总队提供掩护。火绳枪装填极为繁琐,射击精度也很低下,因此往往需要结阵齐射,用火力密度来弥补精度上的不足,也极为依赖坚定的步兵掩护装填,而行进中射击极为考验铳手的熟练度和训练度,对于大部分连三日一操都能算得上勤练的军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新军不一样,强大的国力可以支撑起他们每日操练,用无数的子弹和反反复复的训练来磨砺技战术水平,更关键的是,经过了扫盲教育的新军将士们不像其他强军那般是只会机械的死守军令教条的机械,他们会主动思考、会总结教训、会交流经验,会自下而上的改进战术战法,行进中装弹射击便是其中之一。火铳喷出的白烟汇成一道长墙,铅弹如雨点吧泼向从山上冲下的乌真超哈兵卒身上,炸出一片片血雾,不少乌真超哈兵卒还没冲到明军面前便被射翻在地,顺着山坡一路滚了下来。乌真超哈的铳手也开始还击,他们还是老一套的结阵齐射,对呈散兵线逼来的明军效果极差,自己反倒遭到了明军轻炮的集火轰击。霰弹裹着浓浓白烟洗过乌真超哈的铳手,横飞的铅子瞬间撕裂了乌真超哈铳手身上的棉甲,在他们的身体里翻滚扭曲、横冲直撞,将这具身体内脏搅得一团乱之后再冲破肉体钻进第二个人的身体,裹出大团大团的鲜血,炸起一片片赤红的血雾,将大地都染得通红。乌真超哈的铳手割麦子一般倒下,剩下的还在坚持,但他们指挥官明显不想把这些血勇精锐的战士白白送在明军的炮口下,钟鼓急促的敲击起来,这些铳手潮水一般退上山去,隐蔽在残破的城墙、矮墙和各个掩体之中。而那些冲下山的乌真超哈战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们搅进明军阵中与明军面对面的搏杀着,根本无法脱离战场,只能仗着血勇试图在明军第二个千总队赶到前击垮混乱中的第一个千总队。但基层素质的差距很快就显现了出来,见乌真超哈兵卒扑来,明军战士们飞快的各自结成鸳鸯阵,找不到总旗,便由小旗指挥,没有小旗,便由教导指挥,若是阵中一个军官都没有,便由老兵站出来指挥。一个个鸳鸯阵便是一
个个互相协调支援的战斗单位,冲进阵中的乌真超哈兵卒如同闯进了一片泥潭一般,他们一腔血勇、他们勇敢无畏、他们训练有素、他们人数众多,但有组织永远胜过无组织,在明军高度的基层组织面前,这些乌真超哈的军卒没有坚持太久,很快就败象频显,待第二队攻山的千总队抵达,乌真超哈兵卒也只能抛下一地的尸体逃回山崖上。.第一队千总队损失惨重,连指挥的千户都在血战中被砍断手臂,援军一到便收拢伤兵和牺牲将士的尸体撤了下去,而第二队千总队则接替了他们的位置,继续在火器兵和重炮的掩护下攻山。这一次尚间崖的守军再没有反击的力量,只能依托残破的防御工事与明军作战,乌真超哈的铳手再没有结阵齐射,将火铳架在城墙和矮墙上噼啪乱射,火光不时闪起,白烟四散弥漫,而躲在掩体后的乌真超哈步兵则奋力抛掷着震天雷和炸药包,试图用猛烈的爆炸击退攻山的明军。明军也早有准备,将阵后的盾车推了上来,在山脚下环绕成一道坚实的木墙,堆积着沙包和浇水棉被的盾车对火铳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有极佳的防御效果,明军铳手便依托盾车和乌真超哈的铳手对射,压制着他们的火力。明军火器兵则趁机将架火战车和轻炮小炮拉了上来,用漫天的箭雨和横飞的铅子覆盖每一个亮着火光的地方,不少乌真超哈铳手闪身射击时被火箭或碎铅射中,被削掉脑袋的不计其数,更多的则满身血洞的滚下城墙和矮墙,明军火力太过密集,乌真超哈的铳手不敢露头,只能躲在墙后将火铳举过头顶或伸直手臂把火铳伸出垛口盲射,精准度自然大大下降。明军步兵和辅兵趁机涌上山来,将壕沟填平、拆除鹿角拒马、扯去拦阻攻山器械的木桩木刺、清除陷阱和地雷,甚至有战士冲至矮墙下,一面奋力向矮墙中投掷震天雷,一面用刀斧挖掘墙身,方便之后的辅兵填埋炸药。尚间崖上的守军也没有被动挨打,乌真超哈拉出一辆辆神机箭车,将这些老式的火箭车布置在倒塌的城墙处,射出飞蝗一般的火箭,不少火箭中还夹杂着拖着长长黄烟的毒箭,试图用密集的火箭和毒烟逼退涌上山来的明军。与此同时,躲在坑洞里的乌真超哈兵卒也不时忽然杀出,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明军战兵的对手,便等着明军战兵从不易察觉的坑洞前奔过,这才突然冲出来攻杀填壕和清理障碍的辅兵,胆大的直接杀下山来,尝试用震天雷和引火箭烧毁明军盾车和攻山器械。新军的辅兵大多是淘汰的旧军和刚刚入伍只完成了基础训练的新兵,由战兵之中选拔出来的老兵作为基层军官统领,战力自然比不上训练良久、饱经战事的战兵,被突然出现的乌真超哈兵卒闯至身前,不少人惊骇莫名,一时大乱,好在
有战场纪律的约束,没有直接崩溃,但一时之间也是死伤惨重。但这些乌真超哈兵卒人数太少,冲不散明军辅兵,更不可能冲击明军的盾车阵,连组织起来与同袍前后夹击攻山的明军战兵都做不到,不过昙花一现,很快就被赶来支援的明军战兵剿杀。但他们的奋战也吸引了明军的注意力,为崖上的同袍争取到了调整的时间,守军集结大批军卒铲出一条条平坦的通道,将城墙倒塌处和矮墙的缺口连在一起,直接将硕大的滚石推出城来、泼上火油点燃,顺着通道一路滚下山来,熊熊燃烧的滚石砸在山坡上乱弹乱跳,慌得当道的明军战兵和辅兵赶忙闪躲,动作稍慢便被火焰舔舐,浑身冒火的在地上乱滚起来。地心引力拉扯着滚石重重砸进山脚的盾车阵中,当道的盾车瞬间四分五裂,车后的铳手和辅兵被乱飞的断木土包砸倒一片,不少盾车被引燃熊熊燃烧起来,引得其后的明军慌乱的逃躲起来。但明军反应也很快,火器兵调转炮口和架火战车集中轰击这些缺口,乌真超哈站立不住,勉强推出几颗滚石,还来不及推上通道便被射翻一片,只能慌忙躲入城中掩体。尚间崖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明军炸塌了数处矮墙,从缺口处蜂拥而入,守军抵挡不住,只能退到崖顶小城之中继续鏖战,第二千总损失也损失惨重,暂时停止了攻击,等待第三个千总队来接手位置。舒尔哈齐心急如焚,他在尚间崖上安排了五千余人,面对明军两个千总队便已露出败相,同样都是新军、用的一个操典,怎么就差距如此之大?舒尔哈齐重重喘了口气,尚间崖前道路狭窄,明军只能以少量兵力轮换进攻,若尚间崖失守,其后的下年马村和上年马村中间的地域都是经过开发平整的上好田地,适合大军展开,明国中军超过六万人,自己只有三万乌真超哈在手,战力又远远不如,拿什么去抵挡?扫了一眼山下准备的乌真超哈军阵,将望远镜挪向明军的火器队,舒尔哈齐嘴唇都在微微发抖,尚间崖不能不救,可大军逼近尚间崖,就会进入明军各式火器和轻炮小炮、臼炮的射程范围内,明军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必然会趁机覆盖射击,给予自己巨量杀伤。但尚间崖不能有失,出兵必然损失惨重,但不出兵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尚间崖陷落,要么撤兵避战,要么被明军迅速击溃,无论是那种结果都是将正在萨尔浒激战的努尔哈赤的后背暴露给了明军。两害相权取其轻,舒尔哈齐咬了咬牙,传令亲兵吹响号角,连绵的号角响起,山下的乌真超哈方阵开始一个个行动起来,踏着震天的步伐向尚间崖挺进过去。正在此时,一名身背领旗的传信兵飞奔而来,将一份努尔哈赤的手令呈到舒尔哈齐面前。舒尔哈齐展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喝令道:“快!鸣金收兵,准备撤离!南路明军突破了额亦都所部的阻击,直逼兴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