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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镜中花秋分咲

虽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直是这名公务员的座右铭之一,但许多时候,他发现自己很难做到太上忘情。在东京单轨羽田机场线上,在山手线上,在银座线上,他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即便在黑漆漆一片的隧道中也是如此,脑海里也是空荡荡的,直到回到了赤坂宿舍,情绪才恢复正常。

收拾好心情,林真秀给津田阳子发邮件告知自己回到东京了,给堀未央奈、白石麻衣、卫藤美彩发Im消息,除了告知已经回来后,还并根据不同情况,通报和生田绘梨花有关的一些信息。接着又给小宫隆司发邮件,推荐秋元真夏为《めざましテレビ》的嘉宾主播,因为心情不太好,还不无恶意地建议由内藤宽仁转告这个消息。

没多久,回复陆续到了。像是津田阳子和小宫隆司公事公办的回复,看下就可以。像是对堀未央奈在回复中拐弯抹角的试探,他直接开了嘲讽,“生田桑带着经纪人呢,比你还担心,所以你尽管放心。”怼得少女一晚上再没发消息来。对在回复中连声感谢的白石麻衣,他当然又是另外一种态度,温柔地回应说:“这是我答应你的事,当然会做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样可以再找我。”至于卫藤美彩,虽然两人之前默契地不谈此事,但既然现在提到了,后者就顺势道歉,撒娇一样承认自己不该再插手,然后他着意安抚,这点小矛盾也就像暗礁一样从水面消失。

不过,这次韩国之行给林真秀带来的心理影响并没有完全消失,尤其是第二天シルバーウィーク假期开始,他回到亘理郡家中,在回答知道他和久保万里子在东京见过面的父母、兄长询问当时具体情况,又不断听到认真往来也不错的暗示时,不由自主想到了雪峰欧石南,就感到分外别扭和惭愧。

“哪有那么容易,正子女士也在东京呢,很难单独见面,只能说,尽人事以听天命。”他敷衍着。

“那就更要抓紧了。现在是假期,她们该回仙台了吧。万里子随便找个和同学聚会的理由就能一个人出门,正好想办法见她一面。”林真太继续撺掇。

“昨晚就回来了。”他还真知道久保万里子的行程计划。在上午回亘理郡的新干线上,两人聊了会儿,因此知道对方已经回到仙台,也知道了对方假期安排,连对方再去东京的时间和为什么提早一点的原因都知道了。

“秋分の日回东京,还是10点58分到上野站。下午和母亲去浅草寺参拜,听说秋分の日在正殿前揽烟,运气会更好呢。就可惜我们不熟悉东京,也不知道去了后怎么做才能让运气更好。”

这个问题,林真秀不敢回答,对方也没追着问,又说了两句后就称有事结束了聊天。

“不能着急,要循序渐进,生出防备心反而会带来麻烦。”他一边回忆,一边继续敷衍。

“要不,还是让父亲找高濑会长,安排你和早百合假期里出去玩一次?说不定万里子也会和七夕一样作陪。”林真太提出一个建议。

他斜眼看过去,琢磨这是二选一的威胁还是真心话,但终究不敢赌,忍气吞声道:“这不太好,还是等回东京后再约吧。放心,我心里有数。”

“回东京又是什么时候呢?”紧跟上来敲钉钻脚的这次居然是林美代子。

林真秀避无可避,只好给出明确的答复,“秋分の日。”

其他人满意了,但他很不痛快,转向罪魁祸首,要让对方和自己一样郁闷,“把我送你的东西还给我,我要拿来送给万里子。”

林真太下意识地看向眼前和式矮桌上刚收到的节日礼物,一把按住,心疼地道:“我等了一年多才等到,她一个女人会喜欢这东西吗?你送口红、香水才对吧?”

林真秀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有用没用,我知道。”

“拿去,拿去。”林真太只好让步,为了报复,在已经掉入坑中的弟弟头上又踩了一脚,“母亲记得秋分の日后让真秀汇报他和万里子约会的情况。”

“那当然。”这次给次子补上一枪的是林浩一。

“好了好了,还是商量下,真太、真秀的叔叔和姑姑明天过来,怎么和他们说投资的事吧。”还是林美代子心疼一年见不到几次的次子,转移了话题。

…………

虽然放假,又回到了家,但久保万里子这几天并没有多高兴,而是不断思考:自己在Im上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为什么那位前辈就是不接茬,到底是自己误会了,还是对方在玩推拉战术。

“万里子,你有一个宅急便到了。”

门口传来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起身来到客厅,从久保正子手中接过一个包裹。原本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但当看到包裹贴的送り状(快递单)上发件人名字时,她眼前一亮,笑容差点蹦出来,但立刻回过神,赶紧绷住脸,转身就想回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真秀君发来的是什么,我也想看下呢。”久保正子拦住女儿,平静地说。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久保义洋也抬起头,有些意外,也有些严肃地问:“那位外务省的林桑?又给万里子发什么了?”

久保万里子虽然满心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去找了把剪刀,当着父母的面开始拆包裹。

“是东外大二次试的资料。”打开后,看到是一摞内部教材、笔记,还有一本很厚的书,她松了口气,也有点失望地说。

久保正子仔细看了一眼,还拿出一本翻了下,这才放过,“给真秀君发封邮件谢一声。回礼,我和你父亲会替你准备,你就不用管了。”

久保万里子闷闷地应了一声,捧着包裹回到自己房间,放在桌上,又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拿起手机,噘着嘴给林真秀发了条消息。

“收到前辈发来的资料了,非常感谢。”

没两分钟,回复跳出。

“虽然正常该说不用谢,不过,其他资料也就算了,那本书里面的东西倒是真费了不少功夫,所以,要好好用哦。”

书?有什么特别吗?久保万里子心生疑惑,从包裹中拿出那本很厚的书,立刻感觉到不对——正常情况下,书是软的,拿起来后,总有点纵向弯曲,但这本书却硬如砖块,丝毫没有变形,试着翻一下,封面、书页都打不开,像是每一页都黏在一起一样。

她生出了兴趣,尝试下几个方向都打不开后,就拽住封皮用力一撕,看到下面是正常的书页后又继续撕书页。“撕拉”一声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书的正中出现一个长方形的小洞,里面用纸团固定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条形白色纸盒,极简主义风格外观,通体只印有EARIN五个字母。

久保万里子按捺住砰砰跳动的心,将纸盒拿出,仔细观察下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就见纸盒的内盒中,左侧嵌着上下两个大约手指第一指节大小的黑色圆柱体,右上方嵌着一条笔形银色圆柱体,大约中指那么长,右下方是两个黑色的小物件,像是阿拉伯数字9的形状。

她取出那两个黑色圆柱体,仔细看了下,觉得应该是一对耳塞,只是没有耳塞线,又检查了其他物件,确认是耳挂和充电仓。这种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勾起了她的兴趣,翻出全英文说明书来,封面上大大的“true wireless Stereo Earphones”映入眼帘。

“前辈,我看到了,这是什么啊?”久保万里子怀着兴奋、好奇,开心地给林真秀发了条消息。

“去年众筹的全球第一款真无线立体声耳机,用蓝牙和手机连一起就能用,前几天刚收到。你不是要去浅草寺参拜吗?到时候戴上这副耳塞,打开Im的位置分享,我给你当语音导游。”

“前辈秋分の日不回东京吗?”她有点失望地发出消息,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到回复。

“不太方便。”

她立刻明白之前为什么没有得到正面回答了,也理解了林真秀为什么要用这种隐蔽的方式送来礼物——不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而是在自己母亲的“关注”和那份存在于默契中的婚约无形压力下,真的“不太方便”。

“可怜的前辈。”她咬着嘴唇,感到有点难过,又有点得意,“可是,就算这样,前辈还想着怎么满足我的要求呢。”一边想着,她一边打开说明书,认真学习起使用方法。

接下来假期的每一天都过得平平无奇。久保万里子和父母、妹妹出去逛街,在家睡觉。林真秀招待叔叔、姑姑,解释为什么推荐他们投资Japan Life,金额还高达上千万円,又要帮着家里下地收割。空闲时还要在Im上应付那些姑娘们,有时不免生出还好没给生田绘梨花自己名片的庆幸。

这些天中,公事也没有因为休假而不出现。例如9月21日这天,他就忙于在Im上和中国学院派的同僚讨论中国外交部日本处正式宣布撤销重组为东北亚处后,中国学院派接下来该做哪些事以应对外务省内可能出现的变化。

五天的假期就这样既空闲又忙碌地过去了。秋分の日上午,久保万里子跟着母亲在父亲和妹妹的相送下,登上JR新干线隼号10次列车,于10点58分抵达上野站,11点多回到莺谷的住处。

放好行李,吃了中饭,又午睡了一个小时,两人起床后收拾了下,准备去浅草寺参拜。

“你耳朵上戴的是什么?”久保正子先一步到门外等候,视线正落在蹲下去的女儿耳中一个黑黄色相间的小玩意上,随口问道。

“哦,耳塞。”久保万里子若无其事地拿出来,晃了下,又塞回去,小小地撒了个谎,“前天和同学一起出去时看到的,挺好玩的就买了。”

“没有线吗?出去还戴着?”不懂数码产品的久保正子没察觉其中的问题,随意地问。

“嗯,没有线。反正很小,出门就戴着,要是有电话来就能听到,不用担心错过了。”

“这倒挺好。”

莺谷距离浅草寺很近,三公里不到,又是秋高气爽时节,她们就没乘车,全当闲庭信步,慢慢走了过去。路上,久保万里子避开久保正子的视线,在Im上给林真秀发了条“我去浅草寺了”的消息,又把位置分享功能打开,有点小兴奋、小期待地等着回音。

当走了大约半小时,可以眺望到浅草寺着名的五重塔时,她听到耳塞中传来Im新消息到达的通知声音,悄悄取出手机,看到林真秀的回复。

“向前再走几百米,左转的那条路就通往浅草寺的正门雷门了。你向我发起语音聊天吧。这副耳塞不带麦克风,你听着就好,想要和我说话,就发消息。”

她立刻发出语音聊天的请求,唯恐久保正子注意到,不等接通就关闭屏幕,将手机塞回挎着的小包中。

“你现在就在雷门前了,这是浅草寺的第一道正门,朱雀天皇天庆五年为祈求天下太平和五谷丰登而建造,不过后来在战争中烧毁了,昭和三十五年重建。”

来到浅草寺的雷门前时,耳塞中传来林真秀沉稳的声音,就好像真的是景点智能自动讲解器接接收到触发信号,开始运行一样。

“看到门上挂着的牌匾了吗?上面写的是‘金龙山’三个汉字。浅草寺全名是金龙山浅草寺,所以正门牌匾上是‘金龙山’。门中央是不是挂着一个很大的灯笼,上面写着‘雷门’两个汉字?这是浅草寺的象征,是着名经营之神松下幸之助桑在浅草观音祈愿之后病愈,作为报答而寄赠的,接近四米高,宽三点三米,重七百公斤,灯笼底部还刻有中国的龙形雕刻。你走过去后回过身看灯笼背面,有‘风雷神门’四个汉字,所以这道门全名是‘风雷神门’。为什么呢?因为门的左右是风神和雷神哦。”

“现在穿过雷门了吧,再前面就是宝藏门,这两道门之间是仲见世商店街,两百五十米长,有日本第一古老商店街之称,东边有五十四家店铺,西边有三十五家店铺,这条街的幸运符、手信都很有特色。有没有看到前面玻璃门脸,里面有一根红色马赛克柱子的冰淇淋店?它家的抹茶味甜筒味道不错,就是只能当场吃完,不能边走边吃。再前面还有卖现场制作的雷米糕和人形烧,今天是秋分の日,也有萩饼卖,都可以尝尝。”

这定位也太精确了吧,久保万里子心里惊叹着,手上拽了久保正子一下,指着一家小店,撒娇地说:“母亲,我要去买这个冰淇淋。”又指着另一家小店,“还有那里的萩饼。”

久保正子没生出任何疑心,带着女儿走过去买了冰淇淋和萩饼。

随着林真秀牌景点智能自动讲解器的一路讲解,她们边走边看边买,逛了仲见世街,穿过宝藏门,前方就是本堂(正殿)了。

“现在人很多,不用着急去本堂,可以向左,先去看下五重塔。”

咦,前辈怎么知道人很多?不过浅草寺一直人很多,大概这个时间点上前辈来过,所以知道吧。久保万里子想着,拉了下久保正子,“这么多人,我们先去看五重塔吧。”

久保正子看着眼前人挤人的模样,同意了。

“现在你已经站在五重塔前了。这座塔在江户幕府时代后光明天皇庆安元年建成……接下来向西走,然后右转,前面左边是淡岛堂,右边是药师堂……”

久保万里子按照讲解拉着久保正子以逆时针的顺序依次参观了五重塔、淡岛堂、药师堂、钱冢地藏、浅草神社和二天门。

“二天门是浅草寺唯一逃过大火和轰炸的早年建筑,元和四年建成至今,当时是德川家康的家庙东照宫的随身门。你看门边两座门神的雕像,右边嘴巴微微张开、左边嘴巴紧闭,刚好是五十音中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的嘴型,有趣吗?”

久保万里子脸上不觉露出笑容,边上久保正子奇怪地问:“有什么好笑?”

“这两座门神,右边嘴巴微微张开、左边嘴巴紧闭,像不像五十音中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的嘴型?”她掩着嘴笑着说。

这么一说,久保正子也觉得有点像,点点头后问:“是有点像,你怎么想到的?”

“随便想到的。”她又小小地撒了个谎。

“再向西就是お水舍了,在正殿前东侧。看到那座石雕的龙神像吗?有水从口中流出的喷水池就是。不过,洗手之前最好先去买香,在正殿西边的授香所买,这里的香,每束都会印上卍字记号呢。”

“那里,先去买香,再来洗手。”久保万里子巡视了一眼,指着某个方向,对着自家母亲说。

“你来之前查过攻略了?怎么这么熟悉。”久保正子一边走一边问,不知怎么总觉得大女儿今天有点奇怪。照理,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女性总会有点小心翼翼,但这次从进来就察觉不到女儿的谨慎,反觉得胆气很壮,也非常有主见。

“是啊,查过了。”她继续小小地撒了个谎。

自助投币买了香后,回到お水舍洗了手,两人来到正殿前的香炉,点燃后插入,默默祷告,结束后将香燃出的烟往身上拨拉,久保万里子又悄悄拿出自己的Fan club会员卡,伸到香炉上的烟中熏了下,心满意足地放回口袋。

“下个月说不定就能接到抽选募集的电话呢。”她幻想着。

上完香后去本堂参拜,参拜之后是求签。

“转个身,刚才走过来的宝藏门到本堂的参道两侧就是求签和许愿的地方,自助投币抽签,每签一百円。浅草寺的签和平安时代一样,百分之三十是凶,有人连续五次抽到凶。不过,久保的行运一定会很好,肯定能抽到大吉。如果抽到凶,也没关系,不是永远不行,只是现在不要去做就是了。把签纸系在结签诗的架子上,再参拜下观音,就能留下凶运,平安回去了。”

“呸、呸,前辈乱说呢。”久保万里子心里微笑着说,跟着母亲来到求签处,诚心祈祷了下,投币后摇动签筒,抽出一支签,再打开与签号相同号码的抽屉,拈出一张签纸,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眼看去。

“第二十八签凶。”

她心一沉,再看签诗,写的是:意速无船渡,波深必误身;切须回旧路,方可免灾迍。翻过来再看解曰,视线直接落到右侧的“结婚、付き合い(交往)”上,一个大大的“恶”字顿时冲入眼帘。

看到女儿面色不好,久保正子看了一眼,宽慰道:“没事,签纸留下就可以了。”

久保万里子勉强笑了笑,心中忐忑不安,有心拍张照片给那位中国语专业的前辈看,请他帮着找出让自己心安的解释,就取出手机解锁,将语音聊天的界面切换到对话的界面,正要点击传送图片的按键,忽然发现位置分享的小地图上,对应自己和林真秀的那两个点紧紧贴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前辈也在浅草寺,就在我身边吗?她吃惊地想,之前觉得定位太精确的感叹,还有前辈为什么知道正殿前人很多的疑问一瞬间有了答案,喜悦、生气、疑惑、不安涌上心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这种复杂情绪的推动下,久保万里子猛地抬起头,向四周望去,但秋分の日来浅草寺参拜的人实在太多,密密麻麻,难以计数,只能看到身边一两米的人,超过一点就完全看不到。

“母亲在这里等我,我去挂签文。”她唯恐自己的异常被久保正子发现,扔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开参道。当背对着走开一段距离后,立刻在Im上急速打字,发出询问,“前辈也在浅草寺吗?”随即盯着手机屏幕看,眼睛眨都不眨。

消息发出的瞬间从未读变成已读,但回复迟迟未至,耳塞中也静静地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当慢慢蹭到结签诗的架子前时,她不得不放下手机去系签纸,等系好后再迫不及待地去看,期待的回复依然没有出现,位置分享的小地图上,两个小圆点却已明显拉开了距离,代表林真秀的那个点还在不断向着浅草寺正门方向移动,间距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大。

久保万里子的脚条件反射地微微抬起,又颓然放下。浅草寺中,参道街上,足有上千人,不想见,就一定找不到。此刻,她的心很慌乱,疑惑也越来越强烈,不停地问自己,前辈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知道我发现了,又要离开?

签文上的“结婚、付き合い:恶”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在脑海中,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难道前辈看到了签文,觉得要“切须回旧路”,所以不愿相见吗?

看着代表林真秀的小圆点逐渐远去,毫不停留,无论Im上还是耳机中都迟迟没有回复,她情绪低落地关闭手机屏幕,回到母亲的身边。

久保正子见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是抽到凶签影响了心情,连着宽慰她,却不见效果,就提议回去。久保万里子此时脑海中空荡荡的,什么事都兴致索然,也就表示同意,都把系好签纸后,还要再参拜一次观音,才算是把厄运留下的规矩给忘记了。

沿着参道走出雷门,两人又一次踏上仲见世商店街。虽然这条街还是那样热闹,那样有趣,但她来时吃着冰淇淋、萩饼,看着各种小物件的好心情并没有回来,直到耳塞中忽然传来林真秀沉稳的声音才发生改变。

“点坐标轴,r,12米,θ,60°。”

久保万里子条件反射式地抬起头,向着坐标点望去,看到在她买过冰淇淋的那间小店红色马赛克柱边,一名穿着灰色修身西装的年轻男子正扭过头来,带着淡淡的笑容,与她视线相交。

她的心情蓦然开朗,脸上表情也由阴转晴。

“久保很棒,极坐标考试肯定能得满分!”耳塞中继续传来林真秀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心情也越发愉悦。

她继续向前走着,视线像是雷达的扫描线那样一点点顺时针方向转着,牢牢盯着那个不动的点,直到越过0°极角,才正过头,直视前方,忍住扭头回望的冲动,不让母亲发现自己的异常。

回程和来时一样,闲庭信步一样向着莺谷方向漫步。虽然耳塞中再也没有传来声音,但久保万里子不时取出手机,看着位置分享的小地图上那两个一直保持着等距离同步移动的小点,感到无比满足。

黄昏时分,久保母女回到住处,久保正子收拾了下去准备晚饭,久保万里子坐在矮桌边,拿着一本书装作在学习,但视线一直落在书边的手机上,盯着位置分享的小地图看,看着代表林真秀的小点向着西南方向移动,逐渐移动到莺谷站,然后停下不动。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向着车站方向眺望。正在西沉的落日洒下金黄色的余晖,江户下町时代的各种民居沐浴在彩霞里,清凉的晚风送来嘈杂又令人心安的市井人声。隔着很远,她看不到莺谷站,却能想象那个身影从容地从站前街走过,进入车站的的模样,又不觉想象自己和那个身影一同从车站中出来会是什么画面。

该是一边紧贴着漫步,一边窃窃私语吧。从站前街到住处,可以说十几分钟的话呢。只是,在她幻想着这幅场景时,站前街那此起彼伏的粉红色灯箱不免也出现在脑海中,这让她羞红了脸,噔噔噔从窗边跑回矮桌边,拿起书,继续装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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