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轰动江南
自太祖皇帝创八股文以来,大明的文人儒士为了八股可谓绞尽脑汁,这种文体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制约了文人的思想,让人跳不出八股的怪圈,它只是皇帝加强统治的一种工具,导致了民间仕林文风不自由,思想不自由,所以自大明立国以来,罕有传之千古的诗词佳句问世,不能不说,这是一种文明倒退。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竟然有一本诗集,里面的诗作皆可称之佳句,皆可永垂万世,怎能不教文人们疯狂追捧?
唐寅和如意楼再次传遍了绍兴的大街小巷。
唐芸望着满满一箱的铜钱,彻底傻眼了,这仅仅只还是个预售,扣除给刘掌柜印书的费用,以及要给唐寅分的四成这样算下来,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光是卖书就足足赚了二百四十两的纯利。
当然这笔钱还要给张佑一半,虽说在与唐寅的合约上写明与张佑是六四分,但张佑还是让了一半的利润给了如意楼。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当唐芸读到那“那人生若只如初见”时,也是泪水连连,太感动了~
张佑则是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说了,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明天才是盛况。”
张佑的房间内,他望着桌上的一百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他来到大明后真正意义上赚的第一桶金,若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差不多是八万块钱。
这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他眼睛发花,耀眼的银色光芒像天堂里的云朵,是那么的舒适,安宁……
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
秦堪眼皮一跳,下意识搂住了堆满一桌的银子。
来者是熟人,不,应该是行走的大银子啊。
“哎呀,唐兄,您可算是来了。”张佑起身,笑脸相迎。
张佑再一瞧,唐寅此刻的脸色却是十分怪异,愤怒中带点疑惑,疑惑中带点惊喜。
“啪”地一声,唐寅将一本册子甩在桌上。张佑拿起一瞧,这不就是《伯虎诗集》吗?
他还纳闷呢,却听唐寅扯着嗓子喊道,“这人生若只如初见是我作的吗?”
“当然是你作的啊!”
““咬定青山不放松也是我作的?”
“当然。”
唐寅彻底爆发了,一把揪住张佑的领子,通红的面孔喷着怒火,扬着手里的诗集极度狰狞道:“那么这首‘一片两片三四片’也是我作的!”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诗这个东西,其实见仁见智,大俗即大雅,这首郑板桥写的《咏雪》,读起来朗朗上口,老少皆宜,通俗易懂,挺好的。
但此刻的唐大才子,显然不太认可。
张佑笑着反问,“怎么?难道这些不是唐兄所作吗?”
这下唐寅也糊涂了。
秦堪咧了咧嘴,有些尴尬。
唐寅的表情却很愤怒,眼神中有一种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强烈**。
见张佑不说话了,唐寅又继续翻看着诗集,越看越震惊,“这····真是我作的?”
张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嘴硬:“唐兄,这真是你写的,不骗你,那日你大醉之下一口气作了好些诗出来,我在一旁巴掌都拍红了,我们还为这些诗作成而浮了好几大白,你忘了?”
瞧着张佑一脸诚恳认真的神情,唐寅呆住了,嗫嚅了好半晌,不确定道:“真是我作的?”
“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
“我竟如此有才?”
“对,你确实很有才。”
“我真的很有才?”
“才高八斗啊。”
“我为什么这么有才?”
“你有完没完?”张佑攥紧了拳头。
读书人真欠揍啊,怪不得秦大爷会坑儒,可惜坑得不够干净······
“唐兄啊,你可别如今的你可是我们如意楼的文化顾问,明天下午的首发仪式和签售,你可别忘了。”张佑轻声笑道。
唐寅一听这个,火气腾的一下又起来了,刚准备发火。
张佑便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小箱子。
“这是什么?”唐寅不解。
“唐兄你去打开看看就是。”
唐寅心怀疑惑地走了过去,打开那箱子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啊,满满的都是银子。
张佑笑道:“这都是你的。”
唐寅傻眼了,一脸迷茫的看着张佑,”我···我的?都是我的?”
“没错,一共是一百六十两,这是今天上午一千册《伯虎诗集》售卖的钱,按照合约,你拿四成,都在这里了,你数数吧。”
唐寅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千册,就能卖出这么多钱,他此刻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己在商业上的价值。
“唐公子,这明天的签售····”
“我去!”
“那你这两纸合约?”
“签都签了,木已成舟,还问什么。”唐寅转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张佑也不理会,你开心,我也开心,这彼此都好,那才是真的好。
此刻出版业的利润很非常丰厚,明朝对出版来说一般分为官刻和私刻,而且书坊的话一般也不需要交税,相对其他行业而言,要宽松一些。
看来跟这位唐大才子合作还是很有前途的,未来必须要加深合作力度才是。
诗出过了,还出什么呢?对,还有他的画。
四大名著如今还没问世吧?曹雪芹还只是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体内一颗单细胞吧?吴承恩的老爹和老妈刚结婚吧?
要不干脆把《金瓶梅》弄出来,借唐大才子之名发行天下,不过唐兄可能以后要背上淫棍的恶名了·····
转念一想,唐兄最擅长画春宫,貌似本来就是一条淫棍……写本《金瓶梅》充其量也只是给他锦上添花而已,反正背黑锅他来,拿银子我去。
圣人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张佑是君子,那么,让唐兄立危墙之下去吧。
就在张佑浮想联翩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张佑回过神来,只见唐寅将箱子合拢扣上,抱着箱子就走了。
这五天,对于如意楼来说比较的平静,客人反正是一桌接着一桌,忙碌而快乐着。
但对于天然居来说,那可是另外一番场景了。自从那日听说张佑去书坊是找书之后,**便又去了一趟翰林书坊,刘掌柜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随口又胡诌了一本食谱就给他打发了。
胡常闻言后,便马上嘱咐**动用一切资源一定要在张佑之前找到这本书。
直到今天,他才猛然醒悟,竟然被那个书坊掌柜给坑了,这个坑可着实令他万万没想到。
········
第二天清晨,距离《伯虎诗集》首发暨签售活动还有足足两时辰,就已经开始有人来门口排队了。
而如意楼为了今天的首发活动,也特意暂停营业,在大厅正前方搭了一个小台子,台子前以五张桌子为界,分为售卖区和签名区。原本大厅内用餐的桌子也全部被挪到一旁,只留下一条条长椅。
张佑为了这次首发签售活动可是做足了准备,《伯虎诗集》的首发仪式只开放一百二十个名额,因为这已经是如意楼大厅所能容纳的最大限度了,门票为八百文。在新书首发后,将进行签售活动,按每册六百文,限量两千册。
离未时还有半个时辰,如意楼大厅内已坐满了人,而那些没能进来的则一个个围堵在如意楼的门口,争先恐后想一睹唐大才子的俊容。
未时,唐寅准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为了出席今天的活动,张佑还特意找了家绸缎庄给他订了一身新衣服。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今天的唐寅那可是将身上才子的气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刚一上台便引得无数人欢呼。
张佑自然而然成为本场活动的主持人,只见他手举着自制的扩音器,对大家喊道:“大家好,我是张佑,欢迎大家前来参加唐寅的《伯虎诗集》首发暨签售活动,我代表我们如意楼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同时在活动开始之前我要宣布两件喜事,第一件凡是在我们店里购买了《伯虎诗集》的顾客,可在五日内凭诗集来我们店里消费一律享受八折,第二件就是我们如意楼非常荣幸聘用唐寅为我们酒楼的文化顾问。”
大家闻言,一阵惊呼,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这场首发和签售活动,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唐寅连签了足足二千册的诗集,到最后实在是累的手都抬不起来。
经此活动,如意楼疯狂了,绍兴疯狂了,苏杭疯狂了,整个江南疯狂了。
这个世界其实很有意思,你笑得有多开心,就注定就有人哭得有多伤心。比如说天然居的胡大掌柜,想也不用想,又是一地碎片······
活动结束后,唐寅名气大涨,为避免麻烦,张佑看在银子的份上先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腾给唐寅暂住,自己则找了个雅间打地铺了。
明天就是张佑与唐芸约定的二十日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当初两人约定在二十天内张佑帮如意楼赚取五百两纯利,其实这个目标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实现了,到今天为止算上卖书的钱,利润已经足足到了八百多两。
张佑用完晚饭后,便找了个雅间,开始打理自己的地铺。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踢开。
“我说掌柜的,这你就不会敲门吗?好歹你也是姑娘家,干嘛这么暴力啊!”张佑一脸无奈地瞧着站在门口的唐芸。
唐芸不语,进来之后还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张佑脸色微微一变,双手捂胸,后退一步,嘴里还嘟囔着,“掌··掌柜的,我知道我很有才华,学富一百多车,但是这大晚上的··不··不太好吧,主要是这里··它也没床啊。”
唐芸俏脸泛青,死死攥紧了拳头。
为何这家伙一开口就令人产生一种想在他身上施暴的强烈**?
唐芸将一本《伯虎诗集》扔在桌上。
然后一步一步朝张佑走来,张佑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目光令他心惊肉跳。
唐芸唇角露出玩味似的笑容,“这本诗集我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啊?!”张佑一脸迷茫。
“这真是他写的?”
“当然,我负责抄录的,这你不是知道吗?”
唐芸目光瞥向桌上的诗集,语气平静道:“弘治十三年,唐寅陷科举舞弊案,朝廷内阁震怒,圣上亲自下旨,削去唐寅仕籍,终身不得为官,从此唐寅失意江湖,意气消沉,终日酗酒狎妓,颓废度日,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张佑一脸懵逼,“对啊,这我知道。”
“唐寅自革除仕籍后,其妻不堪贫苦,吵闹之后离他而去,之后唐寅独居苏州,靠卖文鬻画为生,书画所得皆用来狎妓买醉,终日过得糊里糊涂,从那一年起,唐寅的诗风骤变,虽文采依旧,但颇多愤世嫉俗的偏激辞句,甚至有讽刺朝廷,辱骂权贵的诗文,只不过因为唐寅乃名满江南的才子,又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官府,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懒得跟他计较,由他发发牢骚罢了……”
“哎呀,这我也知道,一个字惨呐,不过我还是挺羡慕他的,多少青楼歌姬主动找他睡呢。”张佑一脸羡慕,但随后依旧不解,“不对,你这大晚上的没事跟我说这些干嘛?”
唐芸目光忽然变得锐利道:“以唐寅这两年坎坷的经历,又受过这般沉痛的打击,人与诗都如此偏激的现状,你觉得他有可能作得出‘人生若只如初见’,‘落红不是无情物’这等细腻优雅,不带人间烟火的绝世名诗吗?”
说完,唐芸还十分俏皮地朝张佑眨了眨眼。
张佑脸颊抽搐,紧紧抿住了嘴唇。
唐芸笑了笑,又继续道,“唐寅是个书呆子,虽有才华傲骨,却不通人情世故,某人可以拿他当傻子,但不能拿全天下的人都当傻子······你说呢?是这样吗?”
张佑呆若木鸡,紧紧抿唇,额头没来由的冒出许多细汗。
唐芸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很干净,像水潭,清澈见底,不带一丝污浊。
唐芸此刻觉得自己很幸运,当初在她眼里,以为张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可随着这短短二十来天的相处,她愈发觉得此人很了不起,不仅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如意楼盘活,还有如此的文采,她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虽然太不要脸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