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牛场奇闻(一)
从如意楼出来,青袍公子叹道,“没想到这小小酒楼掌柜看问题竟如此透彻,实属难得啊。”
那随从冷笑一声,“大人,这话要是落在李东阳那些酸腐文臣耳中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啊。”
青袍公子也哈哈大笑,“这话倒是不错。走吧,我们去临山卫。”
·········
直到傍晚时分,小九和唐寅才从南郊村回来。刚一进门,小九便来到后院找到张佑,一脸兴奋,神秘兮兮道,“张大哥,张大哥,你猜今天我跟唐大哥瞧着什么了?”
张佑瞧他满脸兴奋,打趣道,“你这是见到那个小姑娘洗澡了?”
小九小脸一红,“张大哥,你说什么呢!”
张佑见小九一脸窘迫,不由哈哈大笑。这刚笑没几声,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张佑被一脚踹了个趔趄。
在这如意楼中敢踹张佑的,自然只有唐芸一人而已。果不其然,一声暴怒从一旁传来,“小九,你以后离这登徒子远一点!”说完,转身就走。
张佑揉着自己的脚,刚准备回怼,结果一转背,却不见了唐芸的身影,“小九,她人呢!”
小九捂着嘴笑道,“已经走了。”
张佑无语,“她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刚跟你说话那会,掌柜的就已经来了~”
“嘿,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你这小子!”
“·····”小九一脸无语,喃喃道,“这··我也不知道啊。”
张佑无奈,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被这突然一踹,张佑脑子突然有点失忆。
“哦哦哦,我和唐大哥今天去南郊村,回来的时候在村的南边发现一个牛场。”小九兴奋道,“张大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牛的。”
张佑一脸懵逼,“牛··牛场?这江南之地哪来的什么牛场啊。”
这时唐寅也走了进来,“小九说的没错,的确是一个牛场。”
张佑记得这正宗的奶牛应该是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才引入中国的,那这南郊村南边的牛场又是怎么回事。“这倒是奇怪了。”张佑纳闷道,“你们有瞧见是什么牛吗?”
“黄牛。”小九开口道。
”黄牛?”张佑嘀咕道,“这还真是挺有趣的,你们可知这牛场是谁的?”
小九和唐寅皆是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张佑心里思忖着,既然有有这么多牛嘛,嘿嘿,一个新的商机在他心中悄然形成。
“小九,明天带我去这牛场看看。”
小九不解,“去牛场做甚?”
“去牛场喂鸡~”
“啊?”
张佑回宅后,便唤来贾宁。
“张掌柜,听说您找我?”
张佑道,“来来来,到我屋里坐坐。”
两人进屋后,张佑给贾宁倒了杯茶,“我今天听小九说在你们南郊村南边有个牛场你知道吗?”
贾宁点头,“我知道,这牛场已经有好些年了。”
“哦?”张佑好奇道,“莫非这牛场是你们村的?”
贾宁摇了摇头,“这牛场是····”
见贾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佑疑惑道,“怎么了?”
贾宁看了眼张佑,像是鼓起来很大的决心一样,开口道,“掌柜的,这牛场好像是··是天然居胡常的。”
“什么!”张佑惊呼道,“胡···胡常的?他没事开牛场做甚?”
贾宁轻声道:“我这也是听说的,
张掌柜有所不知,本来这胡家好大的家业,那是吃穿不尽,奈何这人啊,便是有钱了还想更有钱!几年前这胡掌柜又看上了互市的买卖,花了大价钱打通了关节,到边境去互市,没想到第一次去互市就被人坑了,那些个鞑靼人欺负人,以次充好,强买强卖,这胡掌柜本来不想做这买卖,奈何朝廷在边关上吃了败仗,生怕那些鞑靼人闹了起来,不但不敢给他撑腰,倒是逼着他做成了这笔买卖!胡掌柜大包的茶叶好米拿出去,只换回来几百头劣牛,奈何咱大明朝的耕牛本就不许随意宰杀,便是死了,也要上报朝廷剥了皮去做皮甲,这胡掌柜买了牛,却又不能卖,回来之后先是在京城养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知何故便迁到了这绍兴府,在我们村那边租了块地养了起来。”
张佑知道,这明朝和蒙古的关系一直就不咋地,蒙古想开互市,可皇帝在边关上吃了亏,觉得丢了面子,蒙古那边恃强凌弱,以次充好,强买强卖,大明朝这边多的是贪官污吏中饱私囊,因此这互市是开开关关,边关是和和打打,一直到后来的隆庆时代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过从总体上来说,这胡掌柜参与互市的想法还是很超前的,只可惜太超前了!
但又转念一想,几百头牛从京城迁到绍兴,这场面也太壮观了吧。
···········
江南的春天是个多雨的季节。
雨丝细密绵长,像情人的手,柔柔地游走在情郎的身上,缠绵悱恻。
天色阴沉,灰蒙蒙的雾色笼罩在郊外田野的上空,令人心底有一种陌生的惶然压抑。
一辆马车正缓缓行驶着,约莫一个时辰后。
小九喊道:“张大哥,我们到了。”
张佑第一个跳下马车,只见面前是很大一座青山,树林茂密,牧草却不很多,远处半山坡上,三五群牛或坐或卧,悠闲吃草。山脚下,一座土坯房子。
倒是好一派田园风光啊!
张佑和小九刚走没几步,突然听得土坯房后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两人循着那声音往后院走去。
绕过房子,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房子背后是个偌大的场院,此时一群人正围在一处看着什么热闹,谁也没注意张佑二人的到来。
张佑挤进人群,只见在人群正中,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的厢上刻着偌大一个“胡”字,而奇怪的是,正对着马车的地上跪着一人,那人头顶光秃秃地,一身僧袍。
只见那和尚满脸淌汗,旁边拴着一头犍牛。
我这最近是怎么了?前几日遇到个道士,今天遇到个和尚?张佑这一愣神的工夫,便听到那和尚放声大哭道:“求胡掌柜大发慈悲,成全了贫僧吧!”
我去!这是个啥情况?难不成这和尚是偷牛贼吗?
张佑左右看看,只见左右人等也是神色怪异。
“要我说!”人群中挤出个老汉来,双手合十不断作揖,嘴里道:“眼见这和尚也是一片孝心,你们天然居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一头牛,干脆给了他算了,也算做一件好事!”
“是啊是啊!”
周围的众人眼看有人挑头,也都跟着附和。
张佑听的简直是一头雾水,和尚便和尚,偷牛便偷牛,怎么又和孝心扯上了关系?
那和尚听了,更是搂着那头牛放声大哭。
张佑一扯旁边的看客,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看客也是叹了口气,道:“要说这和尚也怪可怜的!他那死了的爹是个做了孽的,这辈子转生做了这头牛,又托梦给这和尚,让他来赎买回去供养,可怜这和尚穿的是百家衣,吃的是百家饭,张嘴先说自己是贫僧了,哪来的钱赎买他这牛爹?没奈何,只好在这胡掌柜面前哀哭!”
“胡··胡掌柜?胡常?”张佑惊讶道,“你··你是说那马车内是胡常?”
那看客点了点头。
张佑心里一阵嘀咕,看来这还真是与胡常杠上了啊。不过转念一想,不由一阵愕然,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这和尚倒也是个人才,连这种鬼话也说得出口!
正要再问,忽见那马车边上正站着一人,仔细一瞧,不正是天然居管事**吗?只见**神色恭谨,朝马车内说了几句。
片刻,一人掀开马车帘子走了出来,张佑一瞧,果真是胡常,胡常跳下马车,开口道,“这牛乃是我从边关上买了回来的,而且都养了好些年头了,如何你空口白牙说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