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傻子

自从心里决定放下叶汝的过往之后，李新叶入睡时反倒没有再做过梦，那梦里又是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了。

或许，那梦境就是某人的一种执念，如今这份执念散去，一切就又恢复如常。

前些日子池迟还说让李新叶用心扮演好叶汝的角色，可是真的到了来看望李新叶时，她又只用那种看待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李新叶，好像连隐藏自己的情绪都不屑于去做了。

不过，池迟的举动越发的冷淡，这也刚好是李新叶所乐于看到的，就这么慢慢过下去，直到再不相干才好。

不受噩梦所扰之后，李新叶还觉得自己神识似起了变化，有时内视，发现体内的灵气运行的更为顺畅，三年前有时会出现的那种经络阻塞之感，几乎已经没有再出现过了。

这三年，虽然没有静下心来感悟大道，然神识通明，竟是比真的耐心修炼了三年还要明悟的多。

或许，这一劫，是她必要经历的，因祸得福无外乎如此。

时间一晃又是三年。

李新叶偶然从入定中醒转，起身去打开窗看外面的风景时，房外那一副早已看了千百遍的一幕只是起了一点变化，一夜秋风起，叶落满地。

李新叶从那满地的金黄中瞥见一抹绿色，难得起了兴质，便于指尖凝了一点灵力，聚成指风送到那一抹翠绿上，让其乘风而来，顺着飘落在她掌心。

“外面的景色不称你。”

李新叶目光落在掌中的那一片翠绿上，悠悠叹了一声，五指收握成拳，那一片叶子就此化为叶泥。

这一举动过后，她也没再看自己掌心中的泥泞，踱步到殿外，望了望曾真的与池迟起了争执的那处，却想到也是在那里，连清光曾对她说了喜欢，而她也被引导着诉说了自己的想念。

此刻，景色依旧，人是否也如昨呢？

这一个念头一起，就更是感觉内心苍凉，连思绪都飘飘欲飞，不知又该想到何处去了。

三年的时光，与修士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可若是真的想起过去，还是能感到自己心境的一点变化。

若说与池迟的对峙是大彻大悟之后又喜怒交织，而与连清光那短短的一刻相处就切切实实的把那五味杂陈尝了个遍。

其中滋味那时感受颇深，现在想起，却是连回忆起来都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了。

心静了很多，而情好像也随之冷了下来。

李新叶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已经缺少了什么东西，她双手交叠在一起，能明确感到掌心的温度比五指略高了些，可也仅仅只有如此了。

自己触碰自己能有什么新意呢？

我有多久没与旁人相处了？李新叶自问。

虽是自问，自然是能自答的。

这三年，除了池迟偶尔的造访，她的周围好像总是遍布着死寂，就算有活的植物在自顾自的经历着四季，却没人与她共享。

与己共处，自得其乐。

本该是如此的。

可李新叶却突然觉得无聊透了，她自己整个人也无聊透了。

就这样产生了厌己心理。

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

她的心里魔怔般的一遍一遍重复这句话，却不敢再往下想。

——师弟说过喜欢你的，难道你要这么一直否定自己吗？你想要让他对你失望吗？

或许是心里还有这么一个念头在苦苦挣扎着，她要赶紧否定沉浸在其中的那种浓浓的自厌心理。

过了不知多久，日尽暮来，空气里已经褪去了白日的温暖，夜晚的寒意罩了满身，李新叶恍然自醒，也顾不得自己身在何处，闭目内视，丹田处那点点如丝如履的金色灵力已经凝为了一团，聚成一颗圆形，至此金丹已成。

李新叶并没感到自己有多高兴，反而心中大呼好险好险，若不是心志坚定，在此突破道心的关键时刻，竟差点被这魔界的氛围所扰，险些入了魔。

内心的迷惘已除，现在李新叶才感觉自己心思澄明无垢，那伤春悲秋的负面情绪倒是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于此时，再睁双目，目中一片清明，好似再多的凡尘俗物虽入她目，却再难扰她心了。

这种时候，自该入世再去磨练一番。

李新叶这么想，却也知晓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能让她去那喧嚣尘世中，只好略带不甘的收了心。

此处的状况，池迟那里是了然于胸的，她没有现身，却是隔空传了话，“时至今日，吾对你也已倦了，去留皆随君意吧。”

李新叶怔了一瞬，虽说魔尊大人一向神出鬼没，来去随心，可她开口准李新叶离去却是这三年的头一遭。

话是这么说，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李新叶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池迟的话不可以不信，却也不可以尽信。尤其是她说的是“去留皆随君意”，这是摆明了要让李新叶自己选，可是若选的不符合池迟的心意，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牵连到什么人，李新叶不敢细想。

“本尊给了你离开的机会，你却是不敢了吗？”池迟询问道。

李新叶闻言，脸上一片平静，负手坦言道：“不是不敢，而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为自己做决定。”

“哦？”池迟轻笑一声，道：“你觉得没有资格就真的如此了吗？如果本尊今日偏要许你拥有做决定的资格呢？”

这话说的很不讲理，李新叶默言，干脆不理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转身就要回去。

谁知池迟这时反倒不依了，偏要与她置气似的道：“好你个李新叶！”一脸忿忿的撕开空间现身挡在李新叶的去路处。

池迟道：“若是因为你那师弟还在我手里，才投鼠忌器不敢言语，那倒是用不着你操这个闲心，本尊已经下了决心不伤他分毫，这么说，你可敢放心离开了？”

池迟知道李新叶在魔宫里待得不开心，可事出有因，此时却并不是要说出其中缘由的时候。

“我相信魔尊大人一言九鼎，”李新叶先将她一军，又道：“可我与连师弟师出同门，无论您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思留他在此，身为师姐，我是有责任与他共同进退的。”

池迟听了这话，好像被戳中了笑穴一般，噗嗤一笑，再开口，声音便是带了止不住的笑意：“难不成你还想带着连清光一起走出这魔界？”她转念一想，倒是理解了李新叶这三年这么刻苦的缘由。

李新叶对于池迟的问题没有回答，却是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倒是不容置疑。

池迟道：“你这么想，你那师弟可不一定愿意和你一起走哦！”

你又不是他，怎么就能这么确定？

李新叶话到嘴边，却是生生转了个弯：“那就等我们两人可以一起离开时，再与您告别好了。”

池迟收起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