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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接连穿过数十道向下的阶梯,燕国地牢的阴冷就顺着向下的步伐,渐渐侵染进体内。

不知是否各国各处的地牢,都是如出一辙的阴冷

不止是阴冷,越是深入地牢深处,越是能感觉到一股清晰的,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玄黑色的靴子沾了泥,牧轻鸿抬脚漫不经心地碾过铺满枯黄稻草的石阶。他面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别在腰侧的长剑上。

然而寂静之声的地牢内,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重复不断的,“咔”、“咔”的声响。那是牧轻鸿的大拇指顶在刀柄处,反复地拔刀、收刀、拔刀。

哪怕只是接触过他几日的侍卫们,也晓得这是牧轻鸿心情不虞的表现。

前方提灯带路的侍卫更是将腰又往下弯了弯,那散发着微光的灯笼几乎要与地面亲密接触“将、将军,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的确也如侍卫所言,这长阶的尽头便是一个左右互通的甬道。往左拐,那几间空落落的囚室上一次关押的,还是梁王与燕长公主燕宁。

而若是往右拐,便是位处地牢最深处的刑房了。

众人还没走到刑房,首先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刑房的地面也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其他地方皆是青石板砖,即使铺着枯黄的稻草,也能从缝隙里依稀窥见地面那一抹盎然的绿意,但这里不同,这里的地面显出一种深沉的黑,像多年未曾洗净的污垢。

而那污垢到底是什么,只需要顺着地面的脏污往上一望

一个高大的男人被吊在架子上。

本来,吊着绝不可能是多么舒服的姿势,加之那木架出奇的小,似乎并不是按照一个成年男人的身形定做的,因此他几乎是被迫弯下腰,佝偻着,缩在架子上。

他一身明黄的衣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被血染透了,衣料发黑变硬,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

而顺着衣摆上血渍的路径,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地面脏污的来处是发黑的血。

不止是这个男人的,而是更多的人经年累月地积累下来,即使反复冲洗也洗刷不掉的脏污,如同明晃晃的罪证,被时间保留在这地底的最深处。

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被吊在木架上的男人艰难地动了动,抬起了自己的脸。

如果燕宁在这里,一定会惊呼出声

虽然血污与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颊,但即使是这样,大部分人也能清楚地认出他来那正是燕国权利中心最有话语权的人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燕瓷。

而他抬起头,见到进来的人是牧轻鸿,居然十分艰难地勾起唇角,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牧轻鸿却没有对他的笑容做出任何反应,反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你是谁伪装成燕国太子,到底欲意何为”

男人或者说是燕太子“燕瓷”微微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我就是燕瓷。”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显然是很长时间未曾进水,刚开口时,甚至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

但牧轻鸿可没什么怜悯之心,他的作风向来简单粗暴,闻言只是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与侍卫低声说了句什么。

侍卫领命,躬身而去。

做完这一切,牧轻鸿对“燕瓷”道“你大可以接着嘴硬我倒也很想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燕瓷”皱眉。他脸上强行做出来的微笑已经全然消失了,他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十分不详的预感,正是这预感,催促着他低下头颅,出口询问“你要做什么”

恰在这时,刑房的门被敲响了。

刚刚离去的侍卫不多时便返回了刑房,这会儿,他手里端着一个木制的案台,而案台上,放着一个成年男性巴掌大的小金盆,盆里盛满了透明的液体。

那液体看起来与清水别无二致,然而却散发着一股不知是什么气味的清香,而“燕瓷”在看见这液体的一瞬间,面色大变。

牧轻鸿自然也看到了“燕瓷”的反应,他冷笑道“易容液你知道的吧”

“燕瓷”畏惧地看着那盆中的液体,眼里的惊惧几乎要脱出眼眶,他艰难而徒劳地试图往后躲避,但被锁链死死地禁锢在了木架之上。

“你以为你那粗糙的易容手法天衣无缝,能瞒过所有人”牧轻鸿轻蔑地说,他修长的手指伸进水里,撩起阵阵水花。

紧接着,他猛地一甩手,将指尖的水滴甩在了“燕瓷”的脸上

“燕瓷”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他用力挣动锁链,似乎试图用手捂住脸,但他失败了。

只见他的脸上,沾到液体的地方,先是一块一块地碎裂、如同破碎的面具般落了下来,暴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容;紧接着,他脸上暴露在外的皮肉竟然如同被蜡烛尖上的融化的蜡,如水般融化了

“我我的脸我的脸啊啊啊啊啊”

而牧轻鸿就在这样凄惨的尖叫里,了然道“果然是你,三皇子。”

那暴露出来的脸,赫然就是燕国三皇子的脸

“你欺骗了燕宁。”牧轻鸿陈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骗她。”

三皇子的尖叫仿佛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音,牧轻鸿冷冷一笑,忽然抬起金盆,将盆里的液体照着三皇子的脸兜头洒去

三皇子已经全然呆住了,巨大的痛楚几乎碾碎了他的感觉神经,导致疼痛忽然变得微弱起来。

好在易容液只对易容过的地方起作用,而三皇子本身那么恰巧与太子长相类似,因此脸上只有一部分是易容过的,其他地方都是他本来的面貌。

而且,易容液本身只在刚接触时药效强烈,过了一会儿,便已经完全失效了,只留下三皇子脸上可怖的伤口,证明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眼泪也混合着脸上的血落在地上,他哭嚎着,骂骂咧咧,嘴里没有一句干净的话。

过了好半晌,三皇子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用一种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牧轻鸿,似乎想将他的面容刻在脑海里。

“我”这次,他说话更加费力了。但他仍然开口了,撕裂般的嗓音像是什么诅咒,“一个蠢货公主,稍微给点消息便觉得遇见了可信之人。”

三皇子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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