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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夜已经深了,顾元修匆匆地进了飞宁殿。

侍卫们看着他进了殿,先是微微诧异这位顾元修顾副将,可是一直都跟飞宁殿这位燕长公主不对付的啊当然,这种不对付,是顾元修单方面看不惯燕宁。至于燕宁自己,她很可能都不知道有顾元修这么一号人物。

顾元修当然也看见了侍卫们的神情,别说侍卫了,他自己都很郁闷。

他去钟淬宫本是向牧轻鸿汇报梁国国事的,谁知牧轻鸿问了他一堆问题不说,还叫他给燕宁解开锁链。

顾元修本要牧轻鸿自己来的,然而夜已深了,牧轻鸿自己还一堆事务等着处理,顾元修看不过眼,便主动提出要帮他给燕宁解开锁链。

当然,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顾元修觉得不能再让牧轻鸿见燕长公主燕宁那个妖女了

他可是听说了,牧轻鸿第一次见到燕宁的时候,还拔刀就要砍,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下手。

谁知后来,牧轻鸿每见燕宁一次,顾元修都能察觉到他的态度渐渐软化了,直至现在,甚至可以说是对燕宁有求必应。

从牧轻鸿被燕宁捅了一刀,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找燕宁就可见一斑

顾元修觉得,牧轻鸿能少见那个妖女燕宁,就少见一点吧。所以,他就自告奋勇,自己来了。

想到这里,顾元修挥开殷勤的侍卫,低头推开了飞宁殿的门。

他听说,这飞宁殿本就是燕长公主燕宁的寝殿,是以殿名都用燕宁的名字命名。在燕国覆灭之后,牧轻鸿也没有叫人苛待对方,而是保持了燕国国灭前燕宁的一切待遇,其中,就包括飞宁殿。

是以,在推开门之前,他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蛊惑人心的妖女所居住的寝殿。

然而,和他想象里金碧辉煌、娇奢靡乱的场景不同,这飞宁殿简直黑暗、安静得过分了。

屋内一片漆黑,没有可以照明的烛火。唯有窗户大敞着,清风与月光都从窗外泄露进来,给屋内添了几分清冷的人气。

这里的一切都静悄悄的,不像顾元修在梁国时见过的那些大家小姐的闺房,那些小姐们往往嫌屋内冷清,养些猫儿鸟儿。而这里,唯有博古架上的金银玉器,在月下闪着盈盈的光,沉默地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不,说是这样金银玉器也不对

屋内最里面的床榻上,还躺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侧着身,胸膛起伏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也与博古架上的金银玉器一起沉寂着,静静地注视着顾元修。

她的眼睛很大,琥珀色的圆眼在夜里张开时,瞳仁也极细,若是一个视力不好的人骤然看去,可能会将她当做一只美丽的猫儿。

但顾元修跟随牧轻鸿征战多年,视力自然也是极好的。他不仅没有将她认错,反而一眼就看出那张熟悉的脸到底属于谁

正是这座飞宁殿的主人,燕宁。

顾元修冷笑一声,拒绝了身后侍卫殷勤递上来的烛台,从一旁桌边拖过木凳,直径坐到了燕宁的床边。

黑暗中,燕宁疑惑地起了身,她的视力没有顾元修那么好,她抬头,看了顾元修一会儿,像是终于发现这个人不是牧轻鸿,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但仍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又重新躺了回去。

这人自然不会是牧轻鸿,牧轻鸿每每来,都是直接坐在燕宁床边的脚踏上。他身量高,坐在那里,便是与燕宁平视,颇有几分尊重燕宁,与燕宁平起平坐的意思。

而顾元修坐在燕宁的床边,抱着双臂,那是一个很轻慢的姿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燕宁。

“燕长公主,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觉”顾元修看了她一会儿,看着燕宁脸上无波无澜的表情,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在想下次给我们将军下什么蛊才好”

燕宁闻言,偏头乜了他一眼。

其实燕宁那一眼全然出于顾元修说她给牧轻鸿下蛊的疑惑,但在顾元修看来,却完全变了味。

虽然如今这个姿势,燕宁出于下风,且顾元修还用言语讥讽,但她只是轻飘飘地一眼,那一眼中包涵的轻蔑、无视,便瞬间把顾元修踩在脚下。

顾元修登时便是怒火更甚,讥讽道“也不知道长公主给我们将军下了什么蛊,叫我们将军如此痴情,竟然连杀身之仇也不顾了”

然而,燕宁这一次却完全没有动作了,她像是连乜他一眼都懒得了,眼神完全凝固在了头顶破碎的帷幔上,全然没有半点反应,如果不是她偶尔会缓慢地眨一眨眼,顾元修甚至会错以为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尸体。

待顾元修接着黯淡的月光凝神再一看去,却见燕宁的嘴角,竟然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

顾元修见她这幅模样,心里本该怒火冲天,然而不知为何,他反而莫名其妙地冷静了下来。

他虽然嘴毒,但也不是个泼妇,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阴阳怪气地骂燕宁两句,也只是为牧轻鸿抱不平而已。

如今打也打不得,他骂也骂了,被骂的对象还半点没有反应,顾元修甚至觉得,燕宁可能都不认识自己,他自己也感到一阵无语,便消了声,从怀里掏出一枚钥匙,狠狠地摔在燕宁身上。

“诺”顾元修没好气地道,“可算你有本事,还能哄得将军对你百依百顺,连锁链也说解开就解开。”

燕宁眨了眨眼,不知道该不该跟顾元修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哄牧轻鸿,牧轻鸿便主动提了这件事。

看着顾元修臭着的脸色,最后,她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这回她终于有了反应,慢吞吞地直起身,捡起那枚钥匙,给自己解锁。

然而脚上的锁链极为短,被限制在床脚的一侧,燕宁勾了半晌,好几次已经勉强摸到了锁孔,却始终没有办法将钥匙插进锁孔内。

无法,她只好拿着钥匙,看着顾元修,无声地向他求助。

顾元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俯下身去,将燕宁的脚腕粗暴地从锦被里拽出来,怒道“看什么看把钥匙给我”

燕宁依言将钥匙递了回去,十分明智地没有出声,只沉默地看着顾元修捣鼓。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眼里十分烦躁的顾元修,其实心里正默默地心虚着。

牧轻鸿让他过来时,是亲自交代过让顾元修“亲自”给燕宁解开锁链了。

如今看来,牧轻鸿是已经知晓了,这锁链燕宁一个人够不到,必须要有人给燕宁解开才行。

之前顾元修不知道,没有理会牧轻鸿的交代,直接让燕宁一个人解开,实在是强人所难。

牧轻鸿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罚他呢呸呸呸牧轻鸿才不会为了这妖女罚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副将呢

顾元修默默地想着,手上的锁链咔嚓一声响,便被解开了。

顾元修抬起头,随手将锁链扔在床边,忽然听得一声轻轻地女声,与窗外拂过的清风一道飘散在屋内。

“谢谢。”

顾元修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燕宁说的。

夜越来越深了,月也升得愈发高了。

皎洁的月光方才还只能透过窗户投射到地上,如今已经顺着顺着床铺,爬上了燕宁的脸颊。

这传说中艳绝天下的燕长公主如今微微笑起来,唇边像是挂着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又像是垂下了一株只在深夜里静静绽放的昙花。

不知道是因为大病初愈,还是惨白的月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脸色极为苍白,然而一双琥珀色的眼却闪着盈盈的光,如深谭旁飞溅而下的瀑布,沉静而美丽。她的唇色也被苍白的脸色衬托地极为艳丽,如同什么人将鲜血浸染在上面。

就连月光也极为青睐这样的好颜色,独独在她脸上投射出一片波光粼粼,像是一层柔和的光,模糊了她的五官。那样的五官本该是十分有攻击性的,然而月光却让她有一种揉杂着温柔的艳丽。

那是最为致命的陷阱。

顾元修怔怔地看着她,心底忽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此颜色不愧是祸国妖女。

忽然,燕宁的动作惊醒了顾元修的遐想。

只见她弯下身,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态将纤细的脚腕拢在手心里。

月光落在她的手上、脚腕上,竟然分不清楚哪一个更白皙。

然而,在脚腕的正中央,却有一圈扎眼的红痕,如同美玉正中央的瑕疵,叫人扼腕,更叫人怜惜。

显然,这是那个冷硬锁链的杰作。

“嘶”燕宁揉着脚腕,轻轻地吸气。

这一刻,顾元修心里居然有点懊恼,为什么在路上磨磨蹭蹭地,耽误了时间,让她的脚腕上落了这么明显的红痕。

等等我在想什么啊

顾元修猛然甩了甩脑袋,将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甩了出去。

疯了,真是疯了妖女果然就是妖女

顾元修铁青着脸色,一把推开燕宁,落荒而逃。

他起身时踢翻了木凳,于是听到燕宁发出了一声惊呼,但他全然顾不上这些了,几乎是踉踉跄跄地扑到了门外,将门一把关上,锁死了来自屋内燕宁疑惑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好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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