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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

燕宁

燕宁哑然失笑。

牧轻鸿落荒而逃的身影甚至还有些踉跄,一反平日里高大冷酷的形象。可不知为何,燕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竟然觉得这样的牧轻鸿有点可爱。

只是,笑着笑着,她又想起了牧轻鸿说过的话,笑容便渐渐停了。

牧轻鸿说,明天就是收网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明天啊

燕宁心里明白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按照她与高贵妃的约定,将军府戒备森严,即使燕宁能以上街游玩的名义逃出将军府,但这里到底是梁国都城,其防守之严密,绝不是高贵妃手下那小猫三两只一般的势力可以抗衡的。

所以,如果她要随着高贵妃离开,只能选一个梁国都城防守懈怠的日子。

那要什么时候,梁国都城的防守才会懈怠呢

很简单,在牧轻鸿率兵逼宫的时候。

那时,宫里宫外的守卫、士兵都会被召入宫,若是宫内情况不妙,甚至可能连整座都城都会陷入一片混乱。

那个时候,就是燕宁与高贵妃离开的最好的时机。

燕宁想着,不知道牧轻鸿明天准备什么时候入宫

但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她早就与高贵妃商量好了离开的方式,到时候,将军府会燃起一把大火,燕国的长公主会被困在里面,烧得面目全非。一直到她们离开梁国回到燕国都城,高贵妃需要燕宁身份拉大旗的时候,燕宁才会重新恢复身份。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摇身一变,变成燕国的新王,而不是燕长公主了。

从她答应高贵妃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

但是这样也好。燕宁想,她没有什么牵挂了,那枚香囊她也送给牧轻鸿了,从此以后两个人就互不相欠,也不必再有什么联系了。

她想得很好,自己都将要将自己说服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酸酸涨涨的。

仿佛要驱散这种奇怪情绪似的,燕宁直径走到桌前铺开宣纸,执着墨条在灯下一下下磨着墨。黑色从砚台中散开,砚台中雕刻着的锦鲤身上溅上了水渍,又随着鱼身上的鳞片滚落下来。

燕宁垂着头,桌上微弱的烛火映着她苍白的脸色,在光影交错中显出一种脆弱和坚韧交织的矛盾感。

而燕宁从笔架上抽出一只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极其细小的文字

明日。

那两个黑色的墨字端端正正地呆在雪白的宣纸上,燕宁看着,忽然想到了那些信件上的字迹。

她的心里骤然冒出一个疑惑这么做就是对的吗瞒着牧轻鸿做这一切真的就是为他好吗

燕宁摇摇头,又飞快地将这个疑惑扔出了脑海。

不,不会有错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能说这对于牧轻鸿来说就是完全的好事,但这是她所能做的一切了。

燕宁将宣纸裁开,把写有字迹的纸剪成极轻薄而小的小块,而后将它折叠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高贵妃很有可能不知道牧轻鸿的决定,她得想个办法通知高贵妃才行。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高贵妃不敢在将军府安插探子,但在将军府外面,一定有高贵妃人蹲守着,不然也不会每次燕宁一出门都恰好撞见高贵妃的人了。

只要她能想个办法,将这小纸条递出去,高贵妃一看便知。

月上中天,将军府内一片寂静。

这是个晴朗的夜,皎洁的月光给地面披上一层轻纱,却朦朦胧胧地,如雾气般散落,叫人看不真切。其实这个天气是十分适合潜伏的月光将地面照亮了,但却隐隐约约,不甚清晰,若是有什么东西,也很容易便忽视。

而飞宁院的烛火早就熄灭了,万籁俱寂之中,唯有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微而细小的噼啪声,催得人昏昏欲睡。

但是,这间室内唯一的主人,不仅没有昏昏欲睡,甚至还十分精神地睁着眼。

帷幔之中,柔软的大床上有一个隆起的娇小人影,似乎主人正在床上面朝里侧着身熟睡。但燕宁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沉入梦乡。

她正坐在塌上,表情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手指却十分有节奏地在小案几上一下下地点着。

她在等,在等一个机会。犹如猎豹在袭击猎物之前绝不会发出声音一样,她也安静而有耐心地等待着那一个绝不会失手的机会。

将军府外的打更声透过远方厚而宽广的围墙,隐隐约约的传来。这已经是燕宁今夜第二次听到打更的声音,而她等得就是一个这样的机会。

在这个时刻,将军府的侍卫们会轮换着守夜,这时会有一个足有两刻钟的空白时间。

若是平日里,燕宁的飞宁院必然围满了暗卫,那些守夜的侍卫想必经验丰富武功高强的暗卫,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所以,即使守夜轮换有个这么大的漏洞,却一直没有人在意过。

然而今天不一样。

今天,燕宁借故支开了那些暗卫。因此她得以借这个漏洞来钻个空子。

待到打更人渐渐走远,脚步声与打更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

燕宁站起身,她绕了些路,从飞宁院的一个十分偏僻冷清的小门离开了。

她踏出飞宁院的偏门,刚刚离开时时刻刻燃着炭火的、温暖如春的室内,便猛的打了个寒颤。更深露重,深夜里的梁国都城,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然而燕宁却没有披厚重的斗篷那样行动会很不方便,而且也太容易被发现了。她只穿着单薄的白色罗裙,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固定成一个不妨碍动作的姿势。

她抱着手臂,埋着头只顾往前走。

托了前些日子生病的福,她在将军府不能出门的时候,便将将军府里的各种曲道小路摸了个透,或许是出于直觉,她很早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在那个时候,她就有意无意地开始关注从飞宁院离开将军府哪一条路最近、哪一条路最安全,人少。

她对这些道路了如指掌,自然也不必辨认,只顾追求速度,埋着头向前快步走着。

走着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宁索性奔跑起来

燕宁没有穿厚底的靴子,而是选择了一双软底的布鞋,这鞋子本来只能在室内穿穿,因为它的鞋底是用绸缎纳的,在室内穿着十分柔软舒适。

当然,在室外,它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更深露重,燕宁才走了没一会儿,便感到一股凉意传到了脚心那是露水穿透了布做的鞋底,沾湿了她的脚。

这还算好了,有时候走过那些坎坷不平的道路时走得急了些,燕宁甚至能感觉到有尖锐的硬物扎在脚底,一股剧痛直接从脚上直穿心尖。

然而这鞋子还是有好处的,唯一的好处便是。

这样的鞋子在白玉石做成的道路上跑起来十分轻盈,几乎没有声音。

燕宁跳上楼梯的身影也轻盈地像只白色的大猫。

这只大猫直径越过一丛草丛,不知道是她拿捏时间拿捏得太准还是实在过于幸运,一路上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撞见。

燕宁一鼓作气地跑到了将军府后门的围墙边上。

她跑得太急,站定后一直在微微喘气,这个夜晚实在是太冷了,她只是张开嘴,便有雪白的雾气从她唇齿之间溢出,随即消失不见。

但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直接将袖子里的纸条从后门的门缝里塞了出去。

将军府的打咩太厚,燕宁不得不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只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十分轻巧,最后停在在门口。

紧接着,燕宁听到了纸张在寂静的夜里被揉成一团清脆声音,随即,有人在门上轻轻的抠了三声。

扣、扣、扣。

这是高贵妃与她约定的暗号。

燕宁松了口气,知道这是高贵妃派人拿走了纸条,于是将嘴唇贴在门缝上,轻声说“我在将军府等你们高贵妃来接我。”

门外沉寂许久,久到燕宁甚至怀疑那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她又等了等,没有等到回复。夜晚太冷,燕宁呆不了太久,于是抱着手臂,转身离开。

但还没等她走出几步,便听到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嗯。”

奇怪。燕宁不由自主地想,高贵妃派的指定人不是清河公主身边的探子侍女么怎么又变成一个男人了

或许是夜里清河公主要人伺候吧。燕宁没有深想,搓着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快步离开了。

幸运的是,回去的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人,燕宁在室外这么久,几乎被冻得不能思考了,她只觉得四周好像安静地过分了。大约是解决了一件心事,回去时的脚步也比来时轻盈很多。

等她按着来时的路线返回,一脚踏入飞宁院内时,由衷地松了口气。

几刻不见,飞宁院内还是如此温暖,室外室内几乎像是不在同一个世界。

燕宁换了沾满露水的衣服,又用帕子擦干了长发,将脚下潮湿而沾满泥土和落叶的布鞋塞进了床底看不见的角落她不用费心处理,反正明日大火燃起之后,这些东西都会被毁尸灭迹。

最后,燕宁掀开被窝,里面正放在几个枕头堆叠而成的人形。她一把掀开那些枕头,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这些天难得出太阳,侍女们天天将她的被子晾晒在院内,燕宁猛地吸了一鼻子,一股阳光的气味钻进了她的鼻孔。

好暖和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燕宁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也许正是今天经历了这么多,燕宁精疲力尽地卷缩在暖融融的被窝里,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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