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阳山石材厂位于符水市东郊,和绑匪要求交赎金的地点南辕北辙,从定桥村过去将近两个小时,运气不好碰上堵车的话,可能一个下午都得耗在路上。
蒋父又气又恼,心里对这群绑匪的憎恨无以复加。明明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居然弄出这些花样,万一他们拿了钱又撕票,蒋家夫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五百万可是他们东拼西凑才凑齐的,夫妻俩没敢耍心眼,生怕歹徒会现场验钞,箱子里装的是真金白银,若是钱打了水漂人还没了,他们夫妻俩也不想活了。
因此蒋父在绑匪指挥他去阳山石材厂之后,他第一时间质疑儿子是不是尚在人世,绑匪拍了一段视频过来,蒋栋梁被绑在石柱上,包子小脸皱成一团,受到惊吓而哭个不停。孩子边哭边叫爸爸,歹徒粗砺的嗓音响起“看好了,小崽子活蹦乱跳的你和你娘们儿老实听话,咱们也是讲道义的”
蒋父拿着手机心都揪起来了,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儿子身边去。他悄悄发信息给林壑予,林壑予早有打算,安排文桦北留下保护他的妻子,后续队伍已经在路上,很快便能抵达屠宰场。
而林壑予和邹斌则是跟着蒋父一起去石材厂救人质,途中两人轮换开车,林壑予坐上驾驶位,邹斌一个劲推辞“林队,我没关系,原来去外省一开就是六个小时以上,这才过去多久不打紧。”
“回去路上还要你开,现在好好休息。”
邹斌没意见了,坐在副驾驶和文桦北联系,问他蛇出洞了没。文桦北回,风平浪静,废弃的屠宰场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蒋母心急如焚,守着箱子来回打转。
“林队,人现在还没来,你说他们会不会猜到我们”
“不会。”林壑予的语气斩钉截铁,“要是猜到蒋家与警方合作,应该会像之前那样直接灭口,再想个惊悚的法子示威。”
邹斌若有所思“哦哦这样好像也对毕竟他们手里孩子多,不愁要不到赎金。”
蒋父开的红色suv在铁栅栏前面停下,林壑予特地没有跟到厂门口,把面包车混入几辆歪斜摆放的小金杯里,暗中观察情况。
邹斌利用路上的时间仔细看过资料,阳山石材厂效益不好,近几年不停裁员,工厂里人员凋零,一路上只看见零星几个工人,看门的是个老头,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蒋父下车之后和老人交涉,结果对方直摇头,压根就没见过什么孩子。见他焦急万分,不像是装的,让他稍等,又叫了几名住在厂里的工人来。
“没有啊,我们天天在厂里,压根就没看见有谁带孩子来。”
“发现孩子的话我们早就报警了。”
“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还有一家石材厂,朋辉,就和咱们隔两里地。”
邹斌见前面乱糟糟的,蒋父满脸焦急,汗都下来了,感到疑惑“怎么还不进去不让进”
“可能是人不在这里。”林壑予扫一眼灰尘仆仆的地面,“这个厂就这么大,藏个孩子太显眼。”
蒋父拿出手机,把那段视频找给厂里工人看,看门的老头推推老花镜“诶这不是采石场的仓库嘛”
采石场建在后山,是阳山石材厂开采石料的基地。最近厂里没什么大单子,采石场也没人过去照料,那里堆的都是未加工的巨大石料,根本无需看守,因此整个采石场空无一人。
林壑予和邹斌也下了车,跟在工人们身后,穿过一条山路抵达采石场。蒋父的身影在杂乱堆放的巨型石料之间不停穿梭,推开仓库的门,刚踏进去,一眼便瞧见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儿。
说坐着并不准确,因为他是双手反剪被绑在石柱上,被迫保持坐姿。他嘴里勒着一根布绳,那身白校服从里到外早已变得脏乱不堪,白嫩嫩的小脸青一道紫一道,可想而知被绑架的这些天,一个从小生活优渥的年幼孩子遭了多大的罪。
“栋梁”蒋父喜出望外,忙不迭跑过去,蹲下来将他一把抱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蒋栋梁看见爸爸之后,大眼睛瞬间蓄上两包泪,他的嘴被布绳勒着,只能发出模糊的呼唤声,被束缚住的幼小身体拼了命往怀里凑,渴望父亲怀抱里的温暖。
“爸爸想死你了,别急,马上就帮你把绳子解开”蒋父的手绕到石柱后面,摸到他的双手被黄色封箱胶带捆着,赶紧拿出指甲刀划开,很快儿子白嫩的小手露出来,手心里攥着一样东西,蒋父兴奋的表情在脸上渐渐凝固。
林壑予正在仓库外查看采石场,传来蒋父声嘶力竭的呼喊,由于太过紧张,声音像是走了调的弦,在空旷的环境里异常刺耳。
“林、林队长你快过来快来看看”
林壑予闻声快步走进去,蒋父双手颤抖,扶着儿子的肩“后面、后面有”
不等他磕磕巴巴把话说完,林壑予一个健步冲到面前,拨开他的肩,瞳孔骤缩。
胶带解开一半,蒋栋梁的手还未完全松开,手心里是一个圆形按钮,和按钮相连的五颜六色的线藏进孩子的后腰里,被外套遮掩住。
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林壑予小心翼翼掀开衣服,一排细长的圆柱体露出来,捆在蒋栋梁的背后,由颜色杂乱的线牢牢缠在他的背上。
中间还有一个方形屏幕,鲜红的cdd字体触目惊心,数字是00230。
只要经常看警匪片的人都不会陌生,这是一组炸弹,倒计时只有两分半,如此复杂的缠绕方式,不经意拔错一根线就会立即引爆,拆弹专家都不一定能保证完美解决。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抽气声,蒋父腿软得站不住,脸色唇色皆是苍白,一阵一阵冷汗浸湿后背。
“炸弹是炸弹”
“快跑爆炸的话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报警报警赶快报警”
“安静”
林壑予厉喝一声,慌乱的工人们顿时安静,仓库里霎时间寂静无声。
林壑予按着蒋栋梁的手,确保细嫩的手指一直按着按钮没有松开“幸好胶带还没完全拆开。”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从蒋栋梁松开双手开始,死亡的丧钟就会敲响,每一秒的流逝都是催命符。
“林队,这、这怎么办”蒋父脸色灰白,林壑予的视线在仓库里快速扫过,看见扔在角落里的胶带卷,邹斌立刻去捡过来递给他,林壑予动作利索,用胶带重新把蒋栋梁的双手捆紧。
“邹斌,清场,整个阳山采石场都不许留人。让小北去搜一下屠宰场里有没有炸弹,快”
“是”邹斌立刻听令去执行,林壑予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原茂秋“在哪儿”
“在465国道,大概再过二十分钟能到符水。”
“调头,把拆弹部队的人带来,具体位置我发你定位。”
“啊拆弹部队”原茂秋吃惊,声音也变了调,“有、有”
炸弹
这可是之前都没用过的方式,绑匪杀了四个孩子,连枪都没用上,怎么忽然炸药都弄出来了
挂掉电话之后,林壑予拉开蒋栋梁的拉链外套,小心翼翼检查。他不确定这组炸药是不是只有一个,会不会在按钮之外还有利用重力、热感或是别的因素引爆的机制,因此也不敢轻易移动蒋栋梁的位置,只能让他暂时先保持这个别扭难受的姿势。
此刻仓库里只剩下林壑予和面前的孩童,孩子父亲想留在这里,被邹斌连拉带拽强行拖走。蒋栋梁虽然年龄小,但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心里更加恐惧,浑身抖得像筛子。
林壑予摸摸他被汗水潮湿的黑发“别怕,爸爸有事先出去一下,叔叔在这里陪你。等下叔叔帮你把嘴里的绳子拿掉,可不可以答应叔叔,不要大哭也不要大叫,情绪平静一点,陪叔叔聊聊天”
蒋栋梁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身体控制不住不断颤抖。这种情况下,随时命悬一线,连成年人都没几个能保持镇定,更何况一个五岁的孩子
但没料到蒋栋梁点头了,大眼睛盯着林壑予,里面闪着希望的光芒。
林壑予从身上摸出小刀,冰冷刀刃从稚嫩的小脸游过去,蒋栋梁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打转,长睫毛一颤一颤,干脆闭上眼,不敢去看。
林壑予一手勾着布绳,扯出一段距离,手起刀落,便将勒住口腔的绳子在后脑处割断。被割断的布绳软趴趴挂在蒋栋梁的肩头,林壑予把绳子扔了,小孩子果真没有喊叫,张着嘴一阵呆滞。
“来,大口呼吸,再吐气。调整情绪,相信叔叔,你会没事的。”
蒋栋梁听话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几次之后情绪果真逐渐平复,他抬起头,一双雾蒙蒙的黑眸牢牢盯着林壑予,声音细弱地问“警察叔叔,我会死吗”
林壑予难得露出微笑“不会,你这么听话,配合得很好,肯定会没事的。”
“我不要死,我生日还没过,爸爸妈妈今年还要带我去国外玩,我还要上小学,认识好多好多新朋友”
小孩子低声絮叨,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林壑予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听着,没有一丝不耐烦。他时不时假装帮助小孩儿整理衣服,去观察后面的显示器,确定数字没有走动,才继续和他说话。
希望目前能保持住平稳的状态,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在眼前发生意外,恐怕会成为林壑予这辈子也抹不去的阴影。
邹斌按着蒋父,防止他冲进石材厂里。这个男人爱子心切,已经做好准备,大不了就和儿子一起上路,做鬼也不会放过那群丧心病狂的歹徒。
“你别进去添乱你儿子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我们林队也在里面”邹斌头疼,厂房那边还没彻底检查结束,他还得顾着这个男人,防止他又悄悄溜进去。之前几次就在想办法回采石场,愣是给邹斌逮住捉回来了。
蒋父双目赤红,痛苦掩着脸“让林队出来吧,我去陪栋梁是生是死我都认了,林队是好人,别害了他就行”
“拆弹部队的人不是在路上了吗你怎么弄得好像你儿子必死无疑似的”
蒋父情绪崩溃,完全听不进去“我看过电影,栋梁身上的炸弹引线那么复杂,拆不了就只能引爆了让我进去、求求你让我进去陪他”
“”邹斌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手铐,“咔嚓”一声将他的双手铐上,塞进车里。车窗留条宽缝,方便空气流通,任他在里面怎么喊叫,也充耳不闻。
工人们暂时被安置在小屋里,邹斌已经联系地方派出所,来人把这些工人先带回局里做笔录,顺便留下来两位同事,一位看着车子里的蒋父,一位跟着邹斌把采石场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一遍。
林壑予在陪小朋友一起背加减法的分解组成,忽然接到文桦北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林队,屠宰场这里没有发现。绑匪刚刚来电话,要求把赎金放在冻库里,人离开。”
林壑予思索三秒,开口“让他老婆先走,你留下。人来了别急着抓,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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