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桃花宴
酣酣桃始花,灼灼粉面笑。粉色谢花光,夺尽丹青妙。
这粉白浅红的桃花灼灼盛开,华服盛装的美人迤逦行于其中,花与人交相辉印,风流俊逸的少年郎或跟上美人脚步,情意流转,或是三五好友聚坐畅谈,倒真是满目风流富贵。
意料之中的谢家的人也来了,最先看见的便是风姿俊逸的谢珣了,长袍广袖,倒有一般名士风流,引得许多女郎注目,萧妙善看了一眼长陵县主,她自是也如那些小女郎一般红了脸。
不过倒是未见到谢魏昭,看来他没来,对此萧妙善心情倒是愉悦了起来,轻轻的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
其他几个她也识得,除了那天元宵的几个公子,还有谢家的一些郎君,她嫁到了谢家,对于这些堂弟堂兄的还算熟悉,有几个也是长袍广袖的郎君见到谢珣他们,便上前见了礼,萧元臻说那是王氏的几个郎君,与谢珣交好。
萧妙善看了一圈,再加上她自己也是看过世族谱的,旁边还有萧元臻的解说,她基本把身份与人对上了号,太后相邀,并未说排除已有婚约的郎君和女郎,这还给了已有婚约的男女相逢的机会,不然萧元臻和她也不会来了,所以奇怪的问了句萧元臻,怎么不见郑简。
萧元臻说到这便害羞了起来说到,郑简早在元宵便告诉过她,他有事来不了桃花宴,他如今在礼部入职,正有春闱殿试的事情等着他。
本朝开立科举才第二年,事情确实繁杂琐碎。
前朝皇权依附世家,本朝自□□始,已经初现对抗端倪,这科举是皇权举起的屠刀,萧妙善想,十年,世家或许还有超然地位,百年之后,恐怕世族无能为力。
这是一切世间万物延续发展生存的规律,世家没落是必然,皇权不能允许有任何挑战他权威的所在,不过这时候,就看是皇权还是世家谁掰得过谁了,毕竟先帝走的太早,新帝才初临帝位,世家古老根深叶茂,皇权野心勃勃,短时间内世家应还是能再鼎盛一时,只不过前提是世家没有遇到什么灭族离乱的大事,想及此,萧妙善倒是若有所思的搅了搅白瓷碗的花茶。
所以,谢魏昭,你脱离的世家便是为了摆脱掣肘,然后去追逐那至尊之位吗?如果是这个理由倒也说的通,一个世家出身的帝王对于新兴的出身寒门的士子总是让人不放心不是。
一声呼号打破萧妙善的思索,太后和燕阳公主来了,太后是个不满四十的妇人,保养得宜,一身华丽庄重的黑青袍子,头上戴了凤凰衔珠凤冠,眼神柔和面色红润,一副柔善的模样,听闻先帝十分爱宠她,没有生育皇子都抱了当今陛下来给她养,可见是十分珍爱了。太后只育有一女便是燕阳公主,燕阳公主倒是一副清冷模样,一身粉色宫装,刺绣华丽,金线宝石点缀在阳光折射下发出耀目的光来,头上梳了朝天髻,簪一朵大红牡丹,两边各插四支银簪,眉心花钿灼灼,清冷面容没有和妆容形成怪异之感,只觉二者浑然一体,清丽娇柔,是一个美人,和何太后相似的是眼睛,一双上挑的凤眼,看人便透着一股子冰,不过何太后更为柔和,燕阳公主更为冷艳罢了。
不知那郭绩是谁,能讨了这冷美人的欢心,不过这燕阳公主也是可怜,两边都无法周全,只能苦了自己。
众人起身行礼,然后落座,何太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后,让各人随意,不过倒是奇怪的提了句萧妙善。
萧妙善心里诧异,她不明白这何太后怎么会想起她来。
起身行礼,何太后夸了她几句,又问了其他一些东西,来上京可习惯等等,萧妙善一一答过。
后面何太后又提了其他几个女郎还有王氏的人,不过并未有对像萧妙善一般,众人都有点诧异,只想作她父兄皆无踪,看作皇室对她的安慰,萧妙善也是如此想的。
不过在谢魏昭看来倒是透着奇怪,此时萧妙善以为没来的谢魏昭正在旁边丽水畔的游舫上,暗暗的窥视着一切。
萧妙善跪着,没能看清何太后的神色,他目力极好,看的清清楚楚,何太后露出的神色分明透着满意与赞赏。
何太后是疯了吧,敢坏了萧谢的婚约!
不,她还不至于明目张胆这样,她在试探,毕竟萧家如今有点危险,她在试探谢家是否还会履行约定。
呵,不得不说,她还挺会打算,这场宴会不仅给她女儿挑婿来了,还给那位挑上了。
萧妙善如果没有婚约确实是皇后的最好人选,没有王谢那么显赫就没有太多的傲气,世家女有的她都有,身份合适,容貌——谢魏昭眼中闪过一张又美又冷的脸,轻轻哼了声,容貌也过得去,娘家不太强势,便能好好听话,真是好算计。
不过,她要是知道了,她会肯吗?谢魏昭觉得她不会想去的,不过能破的只有她和谢家完婚,或者入宫,不然太后可等不了。但是这女郎或许两个都不愿意。
不过,她选得了吗。谢魏昭望着萧妙善的方向缓缓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想到她要焦头烂额,他有一种莫名的畅快,都不知道这喜意从何而来,或许他只是觉得太枯燥了,萧妙善让他觉得有点意思,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萧妙善微微感到一丝寒意,像是被恶兽盯上一般,拉了拉衣服,只道天还是有点凉,远处倒是停了几艘画舫,与碧波桃花相映,煞是好看。
不过一转头倒是见那燕阳公主在偷偷看她,见她看到了,便露出一个笑容,现出两边的梨涡,萧妙善也点头微笑回应,看来这燕阳公主并未像她所表现出来一般清冷淡漠。
萧妙善摇着手中的簪花仕女图团扇,一边吃着桌上的糕点,一边暗自让阿密记下她觉得好吃的名字,等到回家去做,听着秦洛和萧元臻说话,不时插上几句问题,倒是十分惬意自然,席间倒是被人送了好多桃花,虽说她已有婚约,这并不是不堪的事情,相反表明女郎受人喜爱,这并不是一件对未来夫家蒙羞的事情,说出去反而脸上有光。
她一开始不知道,倒是吓得推拒起来,表明自己已有婚约,萧元臻笑着告诉她这个意思,她才歉意的朝那位送她花的郎君致谢,惹得那郎君顿时羞涩不已,结巴了起来,面红耳赤的行礼就飞快地跑了。
有了先例,便有了更多的人送来,不过碍于她已有婚约,大多匆匆放下就走,她们三人都收到不少,对此萧元臻只说,恐怕这花都得被弄秃了,不过这裁剪自费了心思,不伤花枝也作修剪,还能送人,倒是免了一番侍弄。
突然,萧元臻戳了戳萧妙善让她看太后那边,那里有了几个郎君,想必是何太后已经挑选好的,在那亲自相看,燕阳公主倒是看着兴致缺缺。
这郭绩也不知道在不在里面,萧妙善想道。望着燕阳公主露出可惜的神色,不过很快消失不见,转往了别处,这一神色被燕阳公主捕捉到,露出了不解,她不知道那个长得极美的萧氏女郎怎会可怜她,亦或她看错了,她挺喜欢那个女郎的,听母后的意思,她能成为她的嫂嫂也说不定。不过这宴会实在太无聊了,这些个人她一个也不喜欢。
何太后见燕阳兴致缺缺,便小声提醒,阿芍,别任性,燕阳公主夏侯芷,小字阿芍。夏侯芷不想再干坐在这里,何太后又看着她,她只能提议不若她和几位郎君去赏会儿花,何太后方露出满意神色,答应了她的请求。
夏侯芷终于得到解脱,面色还是十分冷淡,碍于何太后,还是缓和了神色,邀请那几位郎君一同去赏花。
等到远离了何太后的视线,她便令那些人退了开去也不许跑到何太后面前,只能在这桃花林子里兜圈子,谁要是多舌,她可要他们好看。
他们或是大的世家的嫡次子或是一般权贵的嫡子,公主确实美貌,但脾气却也是真的很大,他们也不想娶个母老虎回家供着,只是碍于压力和皇权才来这里,听到公主如此说,他们也十分乐意,到时再说走散即可。
夏侯芷又威胁了跟着来的婢女一番,大宫女银灯见她如此,刚想劝诫,就被夏侯芷堵住了话头,“银灯,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你们都在我旁边呢,没事的,我不会让母后罚你们的。“公主——”“闭嘴”银灯只好认命的跟着夏侯芷往深处走去。
人多的地方都是向她行礼,十分无趣,夏侯芷专往人少的地方去,银灯见她越走越偏僻,都快到前面山脚了,不得不再次出声劝阻,可能会有蛇虫之类的东西,夏侯芷也听劝,她确实怕这些东西,领着人往回走,银灯稍稍放下心来。
在她们走后,从后面倒是冒出一个蓝衫少年,眉眼清俊,身姿挺拔,手中把玩一把折扇,眼神玩味。
“疯子,这公主可不好骗,你可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从旁边慢慢踱出语带嘲讽的不是谢魏昭又是谁。
“呵,病秧子,多管闲事”蓝衫少年便是萧妙善未曾见过的郭绩。
这郭绩看见谢魏昭一瘸一拐的走路,又要嘲讽“你这瘸子,一天天不好好躺床上,还要跑出来丢人现眼”。
看来你不想一起过去了,谢魏昭阴恻恻地撂下一句话,就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去。
呵,这脾气倒是一天天见长,郭绩暗自嘀咕,又跟了上去。
萧妙善注意到燕阳公主进了里面过了好一会儿还未曾出来,心下正起疑,就见公主走了过来,萧妙善不知公主为何走了过来,还是和萧元臻一起起身行礼迎接。
夏侯芷声色淡淡,说了声免礼,看见那几个人还在旁边,立时冷下脸色,几位郎君自去游玩,难不成要在这看着我与几位女郎说话吗?几人见她冷脸自是告退。
夏侯芷想去一个人待会儿正如银灯所说恐怕会有什么蛇虫之类,又不想去何太后身边,她想倒不如来看看这萧女郎。
夏侯芷坐下后,倒是吸引了一众目光,萧妙善也十分奇怪,她都不知道她怎么惹了这对母女的眼。
夏侯芷坐下倒是自顾自的捧了茶喝,望着旁边的萧妙善,萧元臻,还有秦洛笑了笑,告诉她们不必矜持,不用怕她,她冷脸都是装的,一般不这样。
燕阳公主倒是自顾自的说起话来,还埋怨起了何太后,几人忙止住她的话头,只齐声说太后为了公主好云云,这下倒是夏侯芷不高兴了,直说不想嫁人。
随后还屏退了侍女,拿了把扇子遮了半面脸,叫另外三人过来耳语一番。
三人听完燕阳公主的话,又尴尬又脸红,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燕阳公主的悄悄话是,“我和你们说,这郎君的话,要选就要选鼻子挺的,不然夫妻□□不顺,刚刚那几个,我观面相肯定不行……
最后只是萧妙善硬了头皮问夏侯芷从何处听来,难道是宫中太医?
夏侯芷一张冷艳的脸摆出得意的表情,我纵览话本十多年得来的经验之谈。
……
除此之外,夏侯芷像是终于找到听她说话的似的,说了许多宫闱秘事,还有朝堂八卦,几人听得是又尴尬又想听,好奇又震惊。
果然八卦是最能拉近距离的一种交际方式。没过一会儿,几人已经相互熟稔了起来,萧妙善觉得燕阳公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是生性如此,是硬生生闷出来的。特别她一张冷脸再配上八卦的小动作,有一种极大反差的诙谐感。
末了最后还不忘问萧元臻,郑简的鼻子挺不挺,要是婚后不和谐,大可来找她,她自会让太医开宫廷秘方……
只一句话就让萧元臻像被煮熟一般,只捂着脸呐呐的应了一句,好似好似是……是挺的,弄得三人再也忍不住只能拼命捂住了嘴才不至于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