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的太阳,他的月亮
福宝赶到时,□□太快带着巨大的力道飞了出来,福宝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飞身掠了出去,甩出了鞭子,缠住□□,□□力度太大,鞭子只是减弱了一点力道,最终重箭还是刺入了萧妙善的身体。
福宝瞬间眼里就漫上了水意,悲痛喊出了声,跌撞跪倒在地,“女郎!女郎!女郎!女郎!我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对不起,对不起……”
阿密愣了一瞬,她的女郎,她一直护着的女郎,被那利箭射中了,而且快要死了。
阿密发疯一般,怒极痛极的喊了出来,“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随即陷入了癫狂,提了刀,乱砍乱杀起来,福宝也陷入悲痛狂怒,眼眶发红,染了赤色,也发了狂,举起刀来,两人像杀人木偶一般,完全疯了一般。
黑衣人见射中了萧妙善,估计是活不成了,开始如潮水一般慢慢退去。
那五个护卫赤红了眼,流了满脸的泪,他们卑贱如草的命,何以至此,他们要为萧妙善报仇!报仇!报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死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觉得萧妙善在那强弩之下,肯定已经死了。
那黑衣人见他们癫狂起来竟有了惧意,更加快了速度,只是他们攻击的太狠太紧太急,一时之间,多过他们几倍的人却现了颓势。
这里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一边的萧妙善被射中那一瞬疼的都喊叫不出来,她只能无助的张着口,想要呼吸却疼的呼吸不了,呼吸也停滞了,仰头望着黑色被焰火点亮的夜空,像为她送丧的绚烂的引魂幡,胸前立即被血水浸湿,她直直先是跪倒在地,口里血水不断涌出,嗓子眼被血水堵住了,她咳也咳不出来,眼里滚下泪珠,砸在地上。
她雾蓝的眼望着黑沉的夜空,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涣散,连焰火也望不见了……
她要死了,怎么这次死得还是那么痛苦啊?她好疼啊!她要疼死了。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呢?为什么她不能得到一点微弱快乐,就要死了呢?
谢魏昭骑马赶到时,他见到的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啊?
他一定是做梦!
喉口一阵恶心已经泛了上来,他要离开这里!这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萧妙善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他突然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一切都离他远去,随即又在他耳中似爆炸一般要将他的脑袋震碎。
他的眼神茫然又空洞,像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御林军也完全呆住一般,那个美貌如神女一般的女郎呈现一个诡异的姿势被□□射中支撑跪倒在地,满身是血,双手耷拉在两侧,脖颈仰着,看样子应该是活不成了。
旁边是杀疯了的护卫和败退的黑衣杀手。
突然旁边扑通一声,谢魏昭摔了下来,又马上爬起,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只是站起来跑了几步又摔倒了,又站了起来,看起来也像要死掉一样了。
御林军回过神来,不忍再看,迅速加入阿密他们,争取能留下活口问出主谋。
谢魏昭朝着他的太阳跑过去了,朝着他的月亮跑过去了,朝着他的世界跑过去了。
可是他跑的好慢好慢好慢好慢啊。
他快要死掉了。
他终于跑到了萧妙善的面前,跪倒在萧妙善面前,看着她染血的身躯,脸上也带了血污,轻轻揽过人,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胸口,去听她的心跳,瞳孔微微睁大,声音干涩又虚弱,黑瞳失去了神采,双手颤抖“萧妙善,萧妙善,县主,娘子,娘子,观音奴,观音奴……”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的,你再怎么讨厌我,恨我,我也不该离开你身边的,你肯定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你告诉我啊!我求你睁开眼看我一眼。”
可惜没人回答他,谢魏昭用衣袖不住地擦拭她身上漫出来的和口中溢出来的血,他不知道早上美丽的再次动摇他心神的,他的观音奴,为什么在这里几乎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不!不会的!不可能!
我的观音奴,我的县主,我的四娘,我的娘子,他的心都要碎了,他一边搓手,一边想要温暖她冰冷的脸颊,怎么捂不热呢?
娘子!观音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谢魏昭哭的不能自已。
啊!
他的太阳要落了,他的月亮也黯淡了,他的世界要坍塌了。
别,别这样,我什么都不求了,只要你还能跑还能跳能笑能活着啊,不是死了后躺在冰冷的地下,那么冷那么暗,你肯定不喜欢的。
满天神佛啊!请你对我宽容一些吧!
不要对我那么狠心,不要夺走她,我已经很克制的远离她了,怎么这样也要失去她呢。
全身都漫上噬心的痛苦,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痛,他藏在心里的宝贝竟然就要这么凄惨的死去吗?他会受不了的,他会死的。
他使劲搂起萧妙善,抱紧她,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一边抱起她,一边哭得像个孩子,他要失去她了。
“福宝!”谢魏昭嘶声命令。
福宝似被惊醒一般,呆呆停止了杀戮,眼睛已经被血黏住了,他艰难的眨了眨眼,郎君在叫他!
他如鬼魅一般掠到谢魏昭身前,他想以死谢罪,等待审判,匍匐在谢魏昭身前。
“去,去把那个吴斐找来,去动用所有的势力,告诉所有世族,大昭,塞外,北戎,突厥,域外,所有一切能救观音奴的人或物,会得到一切他所想要的。”谢魏昭哑着嗓子说完,紧了紧手中的怀抱,转身踉跄朝着黑夜走去。
“是!”福宝抹了脸上的血和泪,迅速起身上马。
此时全城戒严,焰火也停了,漆黑的夜空亮着繁星,福宝向夜空发了信号,埋在全城的棋子都动了起来,向着这里聚拢来,黑压压的整齐跪倒一片,领命之后很快如潮般退去,福宝骑了马,执了明火,眼依旧赤红,去了萧府。
此夜注定不眠,上京朝野震动!
萧氏谢氏听到消息已经翻了天,福宝进府将人提在马上立马就奔了回去。
吴斐一边颠簸在马上一边发慌地问,这是怎么了?
女郎受了重伤。福宝眼中浮现痛色。
什么!
两人回到谢氏,谢氏已经灯火通明,喧哗杂乱一片,只听见什么说,“应该活不成了,抱进来的时候那血全身都是,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血,没见过郎君那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怕是要跟着去了,呸呸呸,别瞎说……
吴斐的心悬了起来。
谢魏昭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全上京的大夫和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全都愁容满面,摇头叹气,不过没人敢在谢魏昭面前说出准备后事这句话出来。
吴斐连忙进了屋子,一盆盆的血水从她旁边端过。
谢魏昭呆滞枯败的坐在床边紧紧抱着萧妙善,萧妙善的□□没人敢拔,所以现在萧妙善还是靠在谢魏昭的身上。
菀娘在旁边已经哭得晕厥了过去,阿密在一旁跪着神情呆滞的流着泪。
吴斐心里也哽的难受了起来,眼眶发红。
不过她不相信,萧妙善就这么轻易就死了!她不信!
她抹了抹脸,带着哽咽强撑的声音打破这压抑哀痛。
“喂喂,干什么呢啊?给我让开,给我动起来!
众人纷纷齐刷刷抬起头来看她,吴斐开始指使起人来。
“你,去给我烧水,你去让外面那群人给我备好……,你让人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不能有,去给我找布把这围起来……”
顿时大家又燃起了希望一般,开始信任这位娇小纤细的女大夫,忙碌起来。
谢魏昭转头望向吴斐,黑沉的眼失了神采,布满血丝,哀绝至极,艰涩出声,“我该做什么?”
吴斐望着这样的谢魏昭,无法将他与那位暴君联系起来,他脆弱的不堪一击。
“你就抱着她就行,等一下配合我。”
很快东西就准备齐全了,吴斐将阿密留了下来,协助她,事情紧急,萧妙善的呼吸和心跳已经很微弱了。
她咬咬牙凭空拿出了那些东西,这两人眼皮都未动一下,只盯着萧妙善。
吴斐开始剪开萧妙善后面的衣服,伤口很深也很大,正朝着心口而来,吴斐用仪器看了一下,一边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把心脏给击碎了!
万幸!
因为福宝的那一鞭子拦了一下,减弱了力道,没刺穿过去,刺破了外面,理论上没遇到她是活不了了,可是有她在,阎王爷也讨不走萧妙善的命。
她开始一边用仪器监测着萧妙善的各项指标,一边开始拔箭。
阿密在一旁协助她,递给她东西,萧妙善痛得嘤咛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
谢魏昭轻声哄着她,“观音奴,快好了,快好了,忍一忍,忍一忍,想想你的阿兄,你阿兄还没回来呢,想想你祖母,想想你在乎的人,要醒过来啊……
萧妙善已经昏迷了十五天了,每天晚上,谢魏昭都会趴在她耳边同她说话,同她说他今天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些什么事,他已经追到线索了,相信凶手主谋很快就会找到的,他又去把木偶的眼睛都点上了,果然还是点上好看一些。
他现在已经会煎她的药了,他还告诉她,“不用担心,在当晚,就撤了报幽州的消息,已经瞒了下来,你的定北哥哥不会担心的,就是祖母已经知道了,你知道那天太乱了,没顾得及,祖母来看过你好几次了,你快醒来啊。”
快要离开时,他又轻轻亲一下她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了,他表面的厌恶只是因为在她面前,他永远是自卑的是嫉妒的是愤恨的,嫉妒她健康的身体,恼怒她的不知趣,厌恶她的悲悯可怜的眼神,最让他无所适从感到生气与极度愤怒的是她永远冷冰冰厌恶的看他像看什么污浊之物的眼神。
他恨她的不在意,恨她永远不会对他摆出好脸色,恨她对他不肯施舍一点温情,恨她讨厌他,恨她让他看到自己是多么丑陋,多么残缺。恨她……恨她、恨她不爱他!
他才恍然,是爱吗?原来是爱吗?哈哈哈哈哈哈爱,这低贱的令人恶心作呕的爱,痛不欲生死无葬身之地的,无望的爱,如此沉重而压抑,悲哀且扭曲的爱。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么残酷的方式让他认清呢?这是对他的惩罚吗?
爱怜克制的亲了亲萧妙善的额头,眼泪滴到了萧妙善紧闭的眼睫上,谢魏昭嘴里喃喃念着,你肯定很疼,肯定疼的都喊不出来了,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姑娘,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以为自己很厉害吗?又倔得要命,看这样子,肯定是上赶着救人了。
观音奴,娘子,你真的好傻啊!我的傻子,我的娘子,我的观音奴,可是我好爱你啊!爱你爱得不得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喜欢!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欢喜的要命,你都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算了算了,不知道也不要紧了,不爱我也没关系的,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
萧妙善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她一个月就像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梦境,在哪里她什么也不用想,简直从未有过这么轻松的时候,她真想就这么睡一辈子。
可是每天都有人不厌其烦在她耳边和她说话,说什么她有时能听清,有时又模模糊糊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对不起,我错了,还有观音奴,还喊她娘子,简直胡说八道,她还没嫁人呢,占她便宜,不,不对,她嫁人了,她嫁给谢魏昭了,这样一想,她瞬间如溺水一般的人突然从水里露出头来,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飞扬的白纱,轻薄透亮,阳光洒了整个屋子都是,她想起来了,她被□□射中了,这是地府吗?
当啷一声,阿密手中的东西掉了下来,一瞬间就流了满脸的泪。
女郎!女郎!
整个屋子里的婢女都喊起来,“女君醒了,女君醒了,夫人醒了!”
原来她没死。
她微微扯了抹笑出来,阿密已经奔到她面前,哭成了泪人。
谢魏昭本来在书房处理事情,好等一下去陪萧妙善,吴斐说她很快就要醒了,可是她还是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突然他听到了喧哗声,刚要发怒,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突然站起身来,再也管不了身后等着他的众人,福宝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跌跌撞撞跑到了萧妙善的屋前,心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整个人被狂喜击中,她醒了!她活过来了!她醒了!她醒了!
屋子里的人已经哭成了一片,萧妙善无奈笑道,“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
阿密一边大力抹着眼泪,一边压抑着哭腔道,“对!别哭了!女君醒了,这是好事,咱们不能哭,快去通知郎君吧,女郎醒过来了。”
正说着,谢魏昭已经跑了进来,扑到了萧妙善床前,整个人瘦了一圈,本来就苍白消瘦的脸颊更是没多少肉了,黑瞳亮的惊人,眼神惊喜关切,盛满了清澈的情意,“观音奴,你感觉如何?你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吵到你?饿吗?渴吗?……
看来他不知道,还突然变成这幅样子,萧妙善受不了他太过炙热的目光,避开了他的眼睛,低低说了一句,“我有点渴也有点饿。”
谢魏昭立马熟练的抱起萧妙善,喂她喝水,一边喂一边吩咐下去准备吃的,吴斐已经有人去请了。
萧妙善微微有点不自在,阿密怎么也不拦着他,还一脸微笑的看着她和谢魏昭。
真是,她不会还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