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幼犬or垂耳兔？

扫了一眼周围,月江鹤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直到腰间柔软的东西往上抵了他一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垂下头。

一只黑兽死死咬住他腰间的衣服,狰狞之中透露着一丝蠢萌。黑兽细条条的，一直延伸到褴褛的衣摆下它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

这孩子长得还没有他的腰高，看起来六七岁的模样。考虑到贫民窟中的人普遍食不果腹营养不良,所以实际的年龄应该还要往上面加两岁。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孩子名为芥川龙之介,实际上是贫民窟中有名的疯犬。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却是少有的异能力者,能够操纵外套变成的黑兽。虽然黑兽同它的主人一样瘦瘦小小的，但是足够让贫民窟中的普通人见识到异能力者的威力。

不少人都在芥川手中吃过苦头，但是作为第一天来横滨的月江鹤显然不了解这些，毕竟「窗」只负责观测咒灵以及挖掘潜在的咒术师，压根不管异能力者的存在。

月江鹤弯下腰平视着芥川龙之介，不自觉就放轻了声音“能够操纵布料”

芥川龙之介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青年，黑沉沉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有在月江鹤道出他的异能力的时候才泛起一丝波澜，随后又归于死寂。

将黑兽往前送了两分，芥川龙之介皱着眉毛,冷淡地开口道“把你身上的钱和食物都交出来。”

或许是芥川的年纪足够小，脸上还剩着一点婴儿肥,就算是如此直白的打劫方式，在稚嫩的嗓音下都显得有些可爱。

看着芥川凶巴巴的模样，月江鹤绽放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不可以哦，不过等我办完事,我可以请你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月江鹤就感觉腰间的黑兽偷偷咬了他一口,不痛不痒的，没什么杀伤力。

“不需要。”芥川抿了抿唇，冷冷地回绝道，但是肚子却无情地出卖了他。

“咕咕”

饥饿的叫声清晰地响起。

芥川皱了皱眉，仍旧板着一张脸，视线却不自觉地往旁边一瞟，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

看着芥川窘迫的模样，月江鹤不由抿唇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一份包装好的快餐“我这里还有一份飞机餐，你可以拿去。”

芥川犹豫地盯着月江鹤手中的食物，抿着唇思索了几秒钟，随后试探着伸出手。

将食物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塑料袋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本就饥饿的胃更是产生灼烧般的疼痛。

肚子咕咕作响，芥川咽下不由分泌出来的唾液，强忍着饥饿感准备将这份来之不易的新鲜食物带回去和妹妹银一起分享。

偏头避开月江鹤伸过来的手，芥川眼眸沉沉地盯着月江鹤，抿着唇一言不发。

芥川不是第一次接受外人的好意，但是月江鹤是第一个试图摸他头的人。而这种情况，反而让习惯了战斗和暴力的芥川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也无所谓，只不过是一个过路人罢了。

真是警惕啊。

月江鹤遗憾地收回手，感叹到。

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幼犬，生存在极恶的环境中，对外界陌生的一切都抱有本能的警惕，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但又容易被人轻易地拐走。

想了想，月江鹤又从怀中掏出几块糖果，一起递给芥川。

他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喜欢吃什么，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几乎每一个小孩都喜欢吃糖。

看着裹着五彩糖纸的糖果，芥川攥紧了手心，并没有什么动作。

见芥川不接，月江鹤直接将糖果塞到芥川的怀中“吃糖可以让心情变好，但是吃太多容易长蛀牙”

话未说完，到一股阴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脊背上，一股寒气从脊背一点一点地向四肢扩散开来。

腰间的铜铃铃铃作响，月江鹤转过头，对上咒灵怨毒的目光。

咒灵趴在墙头，通体漆黑，身上有着无数张嘴，无一例外地开着口，露出里面细密的牙齿。黑洞洞的嘴一口咬在墙头的砖块上，仔细咀嚼一番，随后不满地吐出来，嘴里嘟囔着“好饿好饿”

“好饿”

咒灵反复地嘟囔着，四处搜寻着食物的影子。蓦地，它闻到了两股鲜美的味道，胃中的饥饿顿时扩散到四肢百骸。

视线一转，落在青年的背上，却不曾想青年很快就察觉到它的目光。

被发现了。

咒灵扭曲的脸上洋溢着兴奋，随即跳下墙头，扑向美味的食物们。

糟糕

月江鹤见状，连忙将芥川拉到一旁，随后条件反射地掏出符纸，警惕地盯着眼前两眼放光的咒灵。

刚下飞机，月江鹤就立马过来踩点，而高层安排的辅助监督还没有到，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无法布置「帐」。

贫民窟中人多眼杂，如果被他们知道咒灵的存在，恐怕又会滋生许多的负面情绪。

月江鹤捏着符纸，准备速战速决。

这副模样落在芥川的眼中，就是月江鹤神情严肃地盯着眼前的一团空气，就好像那里存在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芥川歪了歪脑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而这短暂的一声咳嗽，顿时吸引了咒灵的目光。

粘稠又热切的目光落在芥川的身上，常年处于战斗状态的芥川很快就察觉到，身上汗毛竖起，他有一种被不知名的东西盯上的惊悚感。

细条条的黑兽绕在芥川的周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誓死保护它小小的主人。

察觉到身后的忽然转变的氛围，月江鹤抽空回头扫了一眼，就看见芥川同样警惕地盯着前方。虽然视线并没有落在咒灵身上，但是芥川好像能够感受到咒灵的存在。

这就是异能力者么

月江鹤心猿意马地想着，很快又将注意力回归到身前的咒灵上。

不动声色地挡住咒灵探向芥川的目光，月江鹤将符纸贴在咒灵扑过来的脸上。

贴着符纸的位置陡然张开一张嘴，在符纸还没有作用之前就将符纸吞入腹中。

“好难吃”吐出半张符纸，咒灵无意识地呢喃着，吐槽着符纸的味道。

月江鹤

这只咒灵应该就是「窗」所观测到的，在饥饿之下诞生的咒灵，见到什么就吃什么，永远都没有饱腹的状态。

仅剩的班长符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彻底变成了一张废纸。

看来普通的符纸对这只咒灵没有什么作用，不过这也正常。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难免会产生对部分符纸免疫的异常灵体，所以他一般都会做两手准备。

咒灵兴奋地叫嚣着，目光落在月江鹤身后小小的芥川上，张着口再次朝着芥川扑过去。

身上寒毛乍起，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危机感越发明显，心脏咚咚地跳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向他扑了过来。

芥川条件反射地向后跳了几步，感受到自身的动作明显地迟钝了许多。

黑兽张牙舞爪地伸出，呈防御状地横在芥川的身前。

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越来越近，芥川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空气，隐约看到了一个朦胧的淡灰色轮廓。

一只手横在眼前，危险的感觉戛然而止。

“你的对手是我。”月江鹤按住咒灵的脖子，冷声道。

咒灵张开嘴，一口咬在月江鹤的手上，细密而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甘甜的血液滚入腹中。咒灵满意地眯了眯眼，挥舞着手臂，叫嚣着想要更多。

手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月江鹤勾唇无声地笑了笑，随即在咒灵的脸上贴了一张空白的符纸，就着淌出来的血液在上面画了一个符咒。

将符纸团成团，直接塞到咒灵的口中，随后单手捂住它的嘴，强迫它咽下去。

符纸上有血液的味道，咒灵一口将符纸吞进去，却本能地感受到潜在的危险。

手中的咒灵不停地摆动着双臂，挣扎着想要从月江鹤手中挣脱，却又不肯松开啃在月江鹤手上的嘴。

拧着咒灵移开芥川的范围，月江鹤低声念了一个决。

咒灵的嘴干呕着，试图将腹中的符咒吐出来，只可惜于事无补。肚子部分缓缓鼓起来，甚至可以窥到其中幽幽的蓝光。

幽蓝色的火焰从咒灵的嘴中溢出，随后迅速遍布全身。咒灵尖叫着，最后化作一团空气，消散在空气中。

拍了拍手上符纸燃尽留下的灰烬，月江鹤垂眸盯着瘦瘦小小的芥川“你能听到”

芥川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月江鹤。

“刚才的那种东西你能感觉到。”月江鹤蹲下身，肯定地说道。

“那是什么”芥川板着一张小脸，仍旧警惕地打量着月江鹤，不动声色地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刚才确实看到了一个隐约的轮廓，以及若有若无的尖叫声。似乎真的存在着看不到的东西，但是眼前这个奇怪的人能够看到。

这种东西会不会伤害银

一想到小银可能会受伤，小小的芥川就忍不住咬着下唇，开始担忧起来。

“别咬自己。”月江鹤出声提醒道。

扫了一眼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的青年，芥川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

月江鹤伸出手，在芥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掰开他的下唇。果不其然，下唇留着深深的齿印，已经开始出血了。

这孩子似乎有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月江鹤捏着芥川柔软的下唇，心想到。

手上的触感柔软，有着独属于孩子的软糯，没什么血色的唇沾着鲜红的血液，和芥川苍白的脸色形成强烈的对比。黑漆漆的眸子直直地锁在他的身上，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一种莫名被侮辱的感觉。

「罗生门」

蠢蠢欲动的黑兽绕到月江鹤的背后准备偷袭，狠狠地朝着他的后颈脖袭去。

背过手随意地挡下袭过来的黑兽，两指轻轻夹着黑兽，黑兽在手中摆动着，看起来十分的气愤。

黑兽的主人芥川也同样的警惕又震惊。

以往几乎无往不利的「罗生门」在眼前这人面前，显得如此的弱小又无力，甚至不堪一击。

刚一松开手中的桎梏，芥川就跳开老远，和月江鹤保持着距离，将「罗生门」横在身前，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模样。

“我没有别的意思。”月江鹤双手一摊，解释道，“至于刚才的那种东西它叫咒灵，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滋生的。”

月江鹤环视着四周，从垃圾堆的旁边找到一只「蝇头」，指着「蝇头」道“你现在能感觉到它吗”

如黑曜石般沉沉的眸子盯着月江鹤手中的空气，芥川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月江鹤手上的伤口上。

伤口处还淌着鲜血，鲜红的血液中隐隐泛着一点蓝。

月江鹤垂眸扫了一眼伤口，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伤口处传开。见状月江鹤淡然地烧了一张符纸给伤口消毒，随后从背包中找到一卷纱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缠好纱布，月江鹤抬眸凝视着小芥川，将手中的「蝇头」递到芥川的面前“现在它在我的手里，试着攻击它。”

芥川狐疑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利用「罗生门」切断了上方的空气。

手中挣扎的「蝇头」被黑色的利刃利落地切成两半，扑棱了几下然后消散。

月江鹤挑了挑眉，仔细端详着重新横在芥川身前的黑兽。黑兽乖乖巧巧地伏在芥川的周围，随时警惕着他的动作。

明明摸起来是布料般的柔软，却能够利落地斩断咒灵。

难道异能力者也能够祓除咒灵「窗」的报告似乎从来都没有准确过。

有机会让悟来看看这孩子。

月江鹤没有咒力，无法观察到这孩子身上到底有没有咒力流动。不过这孩子明显看不见咒灵，但是有能力祓除咒灵。

是异能力的特殊性

月江鹤垂眸思索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咒术师是不会产生咒灵的，他们能够很好地将负面情绪转化为咒力，那么异能力者呢

“它死了吗”芥川抬起眸子，小心地盯着月江鹤。

“死了。”月江鹤拍了拍手心回答道，“你刚才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就是单纯地划过一片空气而已。

说罢，芥川甚至有些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是又不可避免它的真实。

“你是异能力者”芥川抱着飞机餐的盒子，出声询问道。

月江鹤晃了晃手指，笑着否定道“我不是异能力者，我现在是咒术师。”

“一种专门祓除咒灵的存在。”

悠长的铃声响起，月江鹤打开手机，是横滨这边辅助监督的。接听电话简短地说明刚才的情况，月江鹤有意将芥川的存在抹去了，随后挂掉了电话。

站起身，月江鹤勾唇笑道“我的人要来接我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待会儿我可以请你一起吃午饭。”

“等等”

芥川有些急切的语气从身后传来，月江鹤感受到腰间的一股拉力。

黑兽紧紧咬住月江鹤的衣服向后扯着，试图挽留他。

月江鹤转过身，背着阳光，笼着袖子低声道“小朋友还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人逆着光，投下一片阴影，刚好笼罩在芥川的身上。卷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着，明亮的眸子倒映着小芥川的身影，认真又耐心地注视着小芥川。

芥川严肃地盯着月江鹤棕黑色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能让在下变强吗”

耳边的发由黑渐变成白色，宛如垂耳的兔子一般，轻轻扫着消瘦的脸颊。瘦瘦小小的芥川的眼睛紧紧锁定着月江鹤，黑沉沉的眸子中只映着月江鹤一个人的影子。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恍惚产生一种他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的错觉。

月江鹤笑了笑，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芥川的意思“嗯”

“请你帮在下变强。”芥川再次重复道，眼神坚定，执拗地看着月江鹤。

黑兽死死咬住月江鹤的衣摆，大有一副他不答应就不松口的架势。

“为什么会这样想”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衣摆，月江鹤沉声道。

“我想变强，我想保护小银。”

虽然不知道芥川口中的小银是谁，但是应该是芥川重要的人。

月江鹤俯下身，贴近芥川的面庞，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并不觉得我有能力让一个人变强，而且我学的东西并不一定适用在你身上。”月江鹤顿了顿，有些头疼道，“我们使用的可以说是不同的力量体系。”

感受到吐在脸上温热缓慢的鼻息，芥川眨了眨纤长的睫毛，清澈的眼神固执地印着他的身影，抿着唇一言不发。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月江鹤感到有些头疼。

这孩子意外的执着，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适合教一个孩子如何变强，他现在都还是一个未出师的学生。

悦耳的铃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月江鹤如遇大赦地接通电话，点头和电话对面的辅助监督确认着。

“要和我一起去吃午饭吗”月江鹤伸出手，试图岔开话题。

小小的芥川沉默地盯着月江鹤，没有任何的动作，其中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好吧。”月江鹤遗憾地收回手，“抱歉，我觉得我暂时没有教别人的能力。”

“而且我也该走了。”

腰间的黑兽缓缓松开口，芥川站在原地无言地注视着月江鹤远去的背影，待那道身影迎着光彻底消失不见，芥川才转过身一路奔回去。

由塑料布搭成的临时遮风避雨的小棚中，芥川银静静等待着她的哥哥回来。

怀中的食物还带着一点温热，芥川银看着盒中码放整齐的肉，关心地问道“哥哥今天是遇见了什么人吗”

和芥川相似的面容上扬起温暖的笑容，芥川银温柔地望着芥川。

“一个奇怪的人。”手心一直攥着月江鹤给的糖果，芥川缓缓摊开手心，五彩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炫彩的光芒。

芥川银的目光被五彩的糖果吸引，五彩的颜色美好地像夏日吹的泡泡一样。随即她站起身，注视这张令人安心的面庞，笑道“那哥哥对那个人说谢谢了吗”

垂眸盯着手中的糖果，上面似乎还沾着那人的温度。芥川留下一颗糖果，将剩余的糖都塞到妹妹银的手中，直接回答道“没有。”

糖纸刮着手心，芥川银收紧了手心，将糖果都藏在只有她和哥哥知道的地方，有些无奈道“哥哥真是的，小银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芥川扫了一眼今天的天气，看着芥川银稚嫩美好的脸庞，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