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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伤心的眼泪

“德明,快去学校,你家姑娘在和别人打架,还不快去看看。”

吴思珍从学校旁边经过,独自走在田间小路上,看见李德明,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本来,她是想和他搭讪,以引起他的注意,可她的嘴不听使唤,不知说什么好。想起刚才在操场上看见的事,就这样,急着说出来了。

吴婶叫吴思珍,她每天都喜欢去学校,站在学校操场外的栅栏边,朝里望,看儿子的影子。

她二十岁时嫁给了一个三代单传的丈夫,进门两年后,才好不容易怀上了,是个八斤重的胖小子。她没想到,自己也给丈夫家添了个带把的种,她听婆婆说,现在,刚好是四代单传。

偏远的小山村里,但凡婆家都是重男轻女的。女人在别人家的地位有多重,威望有多高,幸福女人享受生活的安逸程度,全靠自己的生育运。

虽然,生儿育女,不是一个人的事,但陈旧的世俗观念如此,加上这里是偏远的地方。僻静的乡野,山高皇帝远,依然延续着男尊女卑的思想意识。所以,儿子是娘亲的命,生有男孩的女人,要比生有女孩的高人一筹。

吴思珍理所当然地,也成了婆家的功臣。她年龄不大,还十分年轻,因为婆婆家的辈分高,所以,被尊称为吴婶。其他人也都这样叫着。

“吴婶,你说啥?什么打架?我姑娘好好的,在学校念书。”

李德明卷着裤腿,在自己家的田埂上,查看田里水的情况。

把地势高点的田水引向低点的地方,中间要经过别人家的一块稻田。

李德明正要去和田主人商量,免得到时候有麻烦,为一点小事闹不愉快。同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今天早晨,是他亲自送竹娃到学校门口的。他心里有数,孩子从来不惹是生非。听到吴婶的话,李德明有点莫不着头脑,感到莫名其妙。

“德明,看看你,还站着不动,不晓得你是怎样当爸爸的?”

吴婶这会儿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和谁开玩笑。虽然,她是一个随性的女人,见人都爱打招呼,停下来,说上几句话再走。

“她吴婶,你在哪里见过我姑娘的?”李德明警觉起来,连忙问到。

“在学校,我一上午都站在学校的操场边上,是去守住我家那宝贝儿子,呵呵!他跟他爸一样‘天棒’!连老师也拿他没有办法。其实,我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惹出什么事来,他老子有的是力气,打起架来,谁都会见他怕;斗殴不是奇怪事,只要不伤着我宝贝儿子就行。要是有谁胆敢碰到我儿一根汗毛,不光是我要骂他家八辈祖宗,熊家有的是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天知道,我那宝贝又在什么地方顽皮,总是藏猫子一样躲着我,整整一上午时间,我连他的影儿也没有瞧见,倒是看见你家竹娃,和熊家妹子在操场上打架。竹娃那丫头虽然个子小,一点也不输给谁,熊家胖丫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李德明只听得“在操场上”,判断吴婶说的一定是真话,放下手中的锄头,赶紧朝学校方向奔去。

没有见着儿子,吴婶想回家准备午饭,公公婆婆还在田里锄草,看太阳才升到头顶高,时间还早。

她边说话,边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娟,掸去沾在鞋上的泥土疙瘩。等她抬起头时,发现李德明早已离开,一个人觉得无趣,只好往家走。

其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给李德明听。

吴思珍的娘家是吴美丽一个村的人,

她知道太多有关吴美丽现在的事,那些,李德明一定很感兴趣。

可惜,她关心的事太多,还没来得及理出头绪,李德明已经走开了。

她想:“当年,要不是吴美丽先一步,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男人;要不是李德明和吴美丽的缘分多一分,现在,他也不会单身一人,带着女儿住在山上,当爹又当娘,前程渺茫。”

吴思珍对以前的事仍然耿耿于怀,她恨过吴美丽,恨她红颜祸水,恨她太绝情。有时候,她也暗自反思,吴美丽再讨厌,她也是自己曾经的闺蜜,两个人曾经是多么好的闺蜜。吴美丽抢了别人心怡的男人,没成想,最后还是没能相守,红楼梦碎,怨她自己,还害了别人,这就是她的命。

“唉!李德明年纪轻轻,当爹又当娘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天不随人愿,错点鸳鸯。”想起吴美丽,又想起李德明,吴婶只能摇摇头。

刚才看见在操场上的竹娃,她还以为见到了小时候的吴美丽。母女俩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越看越像。小姑娘还真有点让人怜悯,啥也不懂,就没了妈妈的爱。

吴婶开始担心起竹娃的处境,她身单力薄,到最后,也不一定真能斗过胖丫头。

她恨自己,刚才在操场上,不该把对吴美丽的怨气撒在竹娃身上;不该只做冰冷的看客,哪怕是有一点帮忙的思想也好,或者前去劝架。毕竟她是李德明的女儿,可她没有那样做,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叮铃铃”,随着学校的上课铃声响起,操场上又空空如也。李德明脚步不停地足足跑了两里路,在操场上停下来时,已满身是汗。

他什么也没看见,但吴婶也没必要骗他。他继续朝学校大门走去。

在中心小学的门口,李德明一眼就看见送女儿去报名时见到的那位温柔的女老师。她姓何,是从城里调来的实习生,是晓絮的班主任老师。

这时候,何老师刚巧也看到了向她走来的李德明。

“你是学生的家长吧?”

“是的,老师,我想问一下,我女儿李晓絮的情况。”

看到老师对学生家长的热情,李德明满腿是泥,有些拘谨,可他顾不上这些,急着想知道竹娃现在怎样?

“李晓絮的爸爸,你随我进来一下。”

李德明按何老师的方向走过去。

从旁边的教室里传出来窃窃私语声:

“他是李晓絮的爸爸”,“原来李晓絮不是山里的野娃”,“我说过,李晓絮只是没妈,你们偏不信,硬要说她是没爸没妈的孤儿。”

没有老师管的孩子,个个都像目空一切的小霸王,把教室里弄得乌烟瘴气,先还是胆小怕事的样子,很快就变成了口无遮拦地大声喧哗。

虽然是来自孩子的声音,李德明心中却不是滋味,感觉像有无数只小虫叮咬一颗残缺不全的心。

在一间小屋里并排站着李晓絮和熊燕。

晓絮的左脸被抓破了一块皮,还留着三道指甲划过的血痕,熊燕披头散发地像个疯姑娘,她手里攥着被晓絮扯下来的头发。

两人的眼角都淌着眼泪,像两只愤怒的小鸟,怒视着对方,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再爆发一场战争。

李德明跟着何老师走进小屋,看见女儿受伤的小脸,他心如刀割。

从小到大,他不曾碰她一根指头,他最不忍看女儿伤心落泪,他曾经在心里发过誓:要一辈子保护好女儿,不让她受到丁点委屈。爷爷奶奶更加疼爱在身边唯一的小孙女,她也总是表现得乖巧可爱。没有人让她受过皮肉之苦。

可是现在,他明明看见女儿在伤心。女儿的脸蛋有被抓过的痕迹,他却只能看着,不能上前帮她出气,因为他是孩子的家长,是成年人,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做出过激的行为,不能在孩子面前暴力。

有老师在,场面很平静。李德明相信老师,她完全能处理好学生之间的摩擦,解决孩子之间的矛盾,安抚幼小的心。

对方也是和竹娃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她手里的头发是厮打时被拉下的,想象得出来,场面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李德明当然更关心女儿的伤情,他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孩子的脸,小声问到:“还疼吗?”

晓絮忍着痛,没在爸爸面前哭诉,她想坚强,不让爸爸为她失望。尽管,她现在多么想扑倒在爸爸温暖的怀抱里,然后大哭一场。

“李晓絮,你爸爸在这儿,有事别憋在心里,如果哭出来会觉得好受些,你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老师和爸爸都是爱你的。”

晓絮听见何老师亲切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呜,呜,”地哭出声来。

“爸爸,熊燕她骂人,说我没有妈妈,是没妈的野娃,她骂谁都行,就是不能骂我妈妈,我有妈妈,呜,呜...。”

李德明蹲下身,搂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在安静的地方,尽情流淌伤心的眼泪。

“对,晓絮有妈妈,不允许谁骂人,更不能骂妈妈,好了,晓絮不哭,老师和爸爸都知道了,以后不会有人在这样说话了。”

李德明耐心地安慰怀里的女儿。

“李晓旭就是没妈妈,我没说错。她拉坏了我的书包,还扯掉了我这么多头发。呜,呜...”

熊燕看见李晓絮在哭,也放声大哭起来。

吴老师见熊燕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提李晓絮没有妈妈的事,就多问了几句:

“小孩子从小就要诚实,不能说假话,更不能说人坏话,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总讲出这些与学习无关的话?”

“我是听‘小天棒’说的,他妈妈和李晓絮的妈妈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他妈妈什么都知道,李晓旭的妈妈早和别人结婚了,做了别人的妈妈,呜呜...。”

熊燕越哭越带劲。

“谁是‘小天棒’?不能乱讲话。”何老师态度十分严肃。

“这些话都是真的,‘小天棒’是班里的熊杰,他是听他妈妈说的,她妈妈说的话一定是真的。”熊燕在为自己辩解。

“好了,熊燕,都是听说的事,无根无剧,怎么可以乱讲?无论是谁,进学校来学习。除了学习知识,也要学习团结同学,学习友爱,学做诚实的好学生。你先向李晓絮道声歉,然后回到座位上去。”

“嗯,老师,”

“对不起!李晓旭,我错了!”

熊燕斜着小眼睛,看了一眼李晓旭,虽然心里仍然不服气,但在老师的批评下,只能乖乖地回到教室里去。

“谢谢何老师!我家孩子不懂事,让老师操心,给你添麻烦了。”李德明心里对何老师的处理方式表示赞同。

“是这样,你今天来学校找我也好。本来,我也正准备出来家访,只是还不知道你家的住址;刚开学,有很多新生的事情还等着处理。”

何老师叫晓絮给李德明搬过来一张凳子,让父亲坐下说话,然后看李晓旭的情绪变得好转起来,就叫她也回到教室里,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她停了一会,对李德明说:

“有些事我需要家长的帮助,作为老师,必须关心自己的每一个学生。晓絮近段时间情绪时好时坏,有时候,她心里明明有事,可老师问她,却总是闭口不言。她平时是个好学生,学习用功,劳动积极,还有一颗热心场,喜欢帮助同学。

在前几天的那场大雨里,她不顾自己淋湿衣裳,把伞借给了离学校远的同学,像这样助人为乐的事,值得其他同学学习。我正准备在全班表扬她一次,没想到,就在今天,课间活动十分钟时,她和同班同学在操场上打架,造成的影响很不好,她自己也受了伤。”

“哦,谢谢老师!我的孩子刚进学校念书,真的给你添麻烦了,我深表惭愧,她其实是个不爱惹事的乖孩子,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对谁都不会有什么恶意,这点我敢担保。”

李德明想表达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一点看法。

“今天这件事,我批评了熊燕和李晓旭。熊燕一股脑儿地说了很多话,但是,你女儿什么也没说。就在刚才前,我还没弄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老师也不能光听其中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要不是你在,李晓旭还是不愿说出和别人打架的原因来。谁问,她都只是流眼泪,不肯说话,也不理人。她总是把事情憋在自己心里,这样不行。长此以往,会感到一种精神压抑,这种压抑感堆积,会慢慢形成孩子自闭心里,不愿与人交流。

真的担心,这样下去会,她会出现一些行为上的极端问题,而且,对孩子心里健康尤为不利。作为家长,应该主动和自己的孩子多交流。”

“谢谢何老师!你做的对,晓絮犯了错,是要接受批评。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我会和我的姑娘好好沟通,交流。

最近,家里是出了些事情,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能,是有一些事影响到她,无意中也伤害了孩子的心。

我会努力,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让她慢慢走出心里阴影,减少她的顾虑,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长。”

“这样就好,以后,晓絮在学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会及时通知家长的。”

“嗯,真的十分感谢何老师!我回去也会好好和女儿谈心,希望能解开她的心结。”

走到晓絮的教室边,李德明放慢了脚步,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教室窗台边的女儿。

她正安静地翻着图话书,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里面的人物,脸上泛着微笑。

在她娇小玲珑的脸蛋上,一定还挂着未干透的泪花。

李德明轻轻走过,害怕惊扰到她,他真心希望女儿能忘记过去的事,在书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晓絮的事,让李德明不得不又想到自己的婚姻。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它牵涉了太多人的感情,影响了每个与之关联人的心里平衡。

婚姻不是一场游戏,更不是一场情感刺激,太需要人认真对待。爱情是美丽的,婚姻确是酸涩的,掺杂着各种痛苦。

婚姻的破裂,让李德明饱受煎熬。他和吴美丽注定是一场走不远的婚姻。她釜底抽薪,让他看不到希望;他过于爱惜,又轻率放手,他和她对婚姻都太过儿戏。

李德明怀疑自己前方的路,会不会越走越糟糕,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一点一点地被经历的磨难腐蚀。他第一次在焦虑中担忧,害怕。

如果在婚姻这场角色扮演中,注定一个人是牺牲者,李德明希望是自己。

他不希望由女儿来替他承受,哪怕是承受一丝一毫的错,那也是一种罪过。

孩子是含苞待放的花蕾,经不起风霜雨雪捶打,唯有珍惜和怜爱,真的伤不起。

李德明在坝里呆了一天。

今年田里的杂草不多,较容易除草。一共三块田,他都轻松地依次过了一遍,没有费多少力气。去年也是在这个时候锄草,却花了三天功夫,才拔好稻田里的草。

他坐在田埂上,静静看着自己家的水稻,今年稻穗上的稻粒远不如往年多,也不饱满。李德明想不明白,去年草好稻子好,今年草少,本是件高兴的事,可眼看就要收割,稻田里却丰收无望,让人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今年雨水充足,上半年,天一直都下着雨。

李德明想:“土地上庄稼长势不好,一定有原因,或者正是雨水过于频繁,日照不够所至。”

再看别人家田里的情况,-也都完全一样。遇上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是事,“万物生长靠太阳”,土地上的庄稼一半靠人工管理,一半也得靠天吃饭。

李德明肚子开始闹起空城计,在叽里咕噜地响。

他后悔今天出门没有带上干粮,这会儿只能饿着肚皮咽口水。本来可以早些回家,没想到,晓絮在学校里出了点事。李德明想等女儿放学,带她一起回山上的家。

与其饥饿难忍,更让李德明放心不下的,是晓絮脸上三道手指印。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娃?一定有心狠的父母,才养出那种可恶的辣妹子,长着猫爪一样的手见人就抓。要是换做别的家长,定会冲上去,扇她几个响亮的耳光,不会像我轻易就饶了她。”

李德明越想越生气,他站起身来,准备再去学校一趟。担心女儿伤的情况,不知道现在又怎么样?不能就这样,在路上干等。

“爸爸,原来你真的没有回家呀!我猜着,你还会在这里等我,早上,你不是说有事耽搁,今天让我自己回家的吗?”

晓絮远远就看见,还在老地方等着她的父亲。大声朝前面熟悉的身影叫着,又像只快乐小鸟。

李德明朝女儿微微一笑,拿过她的书包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像往常一样,摸摸孩子的头,只轻轻地说了声“放学了,走,跟爸爸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晓絮走在前面,和爸爸一起,走在高高的山岗上。

父女俩一前一后,映在夕阳余晖的彩霞里,温暖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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