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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不愿放开她的手

李德明快步走在去矿场的路上,下山的路容易走,他两步并作一步,轻松地跳过石头堆成的砍。

出门前,他欣喜地发现,五妹德润是真的成熟知事了,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些什么。

这让他不得不从新认识妹妹。德润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成天只晓得满世界去‘疯’,从不关心家里的傻丫头,她变了。

人在成长,每天就有新的变化。最值得庆幸的是,德润有了男朋友,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

过不了多久,这个最小的妹妹也会出嫁,从此后,别人家添了新成员,李家寨山上又会少了一个人。只为他人作嫁衣,李德明心中突然有些难过。

“你找谁?在这里东张西望啥,没看见有人吗?”

“我想打听一下,德明哥是不是在这矿上?”

熊世平瞟了一眼‘小个子’:“你是找李老板的吧,他不在,你有什么事?相信的话,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传个信,他是我大哥,如果不相信呢,就赶紧走人,这是工地,工地危险!知道吗?”

“哦,我马上就走,我好像没听说过,德明哥有一个弟弟,他不在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事,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这人,长没长耳朵?听清楚,我再说一遍,李老板是我大哥,他不在。”熊世平不耐烦地说道。

显然,对方把声音压的很低,但还是被熊世平听见了,完全没有明白到他刚才的意思,他话里冒着一股火气。

阿四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他从上往下,把对方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在胡说八道,目光游离,不敢正视别人的眼睛;他到底是谁?是在狐假虎威吗?他长的样子还算老实,却一点也不和顺。”

阿四听师傅说过:“李德明是家中唯一的长子,原本是要去外地做生意。无赖,他有一个倔脾气的爹,不想让儿子出远门,就连下山跟着师傅学木匠也不肯,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爹,所以,学成之后,就又回家去了,后来,就一直在山下的矿场上做工。”

他按照师傅说的地址找到了这里,没想到,一来就先遇上这么个浑身是‘刺’的家伙。

“这人为什么要撒谎?”阿四实在不愿去理会一个陌生人,不管他是谁,反正,认识这样的人,肯定对自己没啥好处。

“这人嘴里的李老板是李德明哥哥吗?我找的是德明哥,他立刻就猜到我问的人是李老板,也不可能有其他人是同名同姓的。莫非,德明哥真是个老板,阿四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板车,工人,矿场...,这些都归李老板吗?好大的阵势!也难怪,上次他到师傅家里,师傅亲自陪客,还沏上了清明新茶,师兄们都在为那件事想不通,因为,一般人根本吃不到师傅家的好茶,看来,德明哥是‘真人不露相’,谦虚。”阿四心里这样想着。

与德明哥相比,面前这人十分讨厌,他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冷冷的姿态,就好像,这世界只有他自己,容不下别人,傲慢无比。

阿四想上前去和这人理论几句,但转念一想:“也许,他是个头儿,比德明哥还要厉害,不显山露水。出门在外,小心为妙。”想到这些,阿四谨慎起来,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他这次是奉师傅的吩咐,来问德明师兄,要不要一同去县城?如果实在抽不出身,师傅就会带上其他的徒弟,提前出发。这事儿是真的。

阿四今天特别开心,

因为师傅不但已经收他为徒,还答应,带上他一起到县城里去。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一同前去,师傅看上的,只是他的本分,守规矩,还有一身好力气。

像打杂一类的活,谁都不愿意干,唯有阿四抢着做,单凭这点,就让岳和章十分满意。

自从那日,李德明替阿四,在师傅面前说了几句好话,阿四的运气好像从此发生了改变,好运连连。

那天,阿四回家看了娘,之后,就每天跟着师兄们一起,到处去做活。真是奇怪,大家还对他客气起来,再也没人有事没事地捉弄他,拿他不当回事;有的还友好地称他小师弟;岳和章对他的态度,也与以前不一样,显得和蔼了许多。这些可喜的变化,是阿四梦寐以求的,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好运不是说来就来的,除了自己的努力,还有别人及时的相助。

阿四想:“如果,没有遇上师兄,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自己肯定是遇上了贵人,他不是别人,正是李德明;如果,在师傅家,没有德明哥恰当的美言,也许就没有现在这一切。那天,在倒茶时,自己心慌,明明出了差错,把茶水还洒在他手上,是德明哥悄无声息地掩饰过去。如果,他当时计较,正蔑视眼前的愚蠢,瞧不起一个犯了不该犯错的人,那么,对素不相识的小兄弟,根本就用不着关心,更不会在后来仅有的时间里,还找时机帮忙讲了那些好话,天知道,关键时候,一句恰到好处的话,是多么重要。”

李德明的做法让阿四感动。阿四心里,已经深深地记下了,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兄。“哪一天,若能再见上一面,请允许我,当面道声谢谢!”阿四这样想着。

就在昨天,他听师傅又一次念叨起李德明,于是,想到了一个见李德明的主意。

岳和章肯定不愿到手的生意落到别人手中,他想尽早去县城,以免夜长梦多。

昨天,他清点着这次出门需要带上的各种工具,突然,发现少了一块牛胶,连忙问到:“有没有人看见,是谁拿走了?这东西不能少,必须多带些。”

他最恨在自己收下的徒弟中,有人手脚不干净。不管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徒弟,他们在家里是个什么样?只要来到他这里,就得严格地尊守规矩,偷窃行为万不可有,一旦被他发现,即便是顺手牵羊的小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处置,永远逐出师门,无论是谁,一视同仁,只要触犯,都别怪他不讲情面。

昏暗的房间里,几个徒弟都齐刷刷地把眼神射向阿四。

平时,没有人能够单独去过师傅家的小仓库,阿四做的事,大多是些杂碎的零活,师傅放东西的时候,少不了会叫上阿四,跟随着一起进去。所以,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师傅,你不是将牛胶送给德明师兄了吗?那天,我亲眼看见的,你还说,不够的话,可以再来这里取。”

“哦,对了,有这事,是我送给给李德明的,他拿去是要为他女儿做一只木马玩具,也不知做成了没有?瞧我这记性,老忘事,差点错怪你们了。唉!李德明呀李德明,要是过几天,你还能来,大家一起去县城,咱们师徒联手,齐心协力,闯一闯江湖,那就太好了!”

县城比乡下更具有发展空间,不管怎样,岳和章看中了的事,一定会全力以赴,他对去城市继续他的木工生意,信心满满。

幸好阿四及时提醒了记性不好的师傅,才免了所有在场的徒弟被挨个寻问。他们一个个好像真跟做过贼似的,用怀疑的目光看来看去,互相猜测着对方,这让阿四觉得有趣又好笑。

刚才,还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朝着他看,现在,都立刻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正对他歉意地微笑。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阿四心里觉得难过,有些孤独,他想起了德明师兄。虽然,和李德明只见过一面,他却十分想念他,就像想念一位很好的朋友。

阿四也好想德明师兄能再回来,听到师傅刚才在念叨师兄的名字,于是说到:“师傅,我明天去找德明哥吧,问一下,他到底去不去县城?”

“也好,你去他在的矿场那里走一趟,问他是怎样打算的,这样,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阿四的请求,得到了岳和章的许可。

矿场这边,宋义达也正考虑,找李德明谈谈。

他从老婆哪里听说了一件事,那也是从别人耳朵里传来给她的:南边有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现在单着,正拖儿带女地过着苦日子。

宋义达懂老婆的意思,作为女性,她更同情有过不幸的女人。她是想把那个女人介绍给李德明。也许,两个有相同命运的人,才能够体会到对方的苦,温暖彼此,更有缘分。

当然,她也是看在李德明四妹的面子上。她们是好姐妹,从李德明四妹嘴里,她知道吴美丽再也不会回到李家了,所以,就在心里想着,帮李德明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

没有女人照顾的男人,看起来活的自在,潇洒,其实是孤独者。

李德明常常是饱一顿饿一顿,除了工地上的事,他好像对其它的,一点也不感兴趣,就连自己的身体,也不关心了。

这些事,宋义达在老婆面前提起过,一边说还一边叹息:“李德明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宋义达和老婆想的一样,认为当初就该站出来,阻止李德明的那桩婚事,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这年头,人的心里变的现实起来,不想做傻事。李德明结过婚,还有孩子,要想再找一个女人,也并不容易。虽然,他的相貌和人品都好,但是,偏偏生在大山腰上,山里的条件实在太差。现实有些残酷,女人们担心,嫁到深山就跟跳进火坑一样,哪怕是金山银山,也望而生畏,上山吃苦就是傻。

终于等到一位适合他的人出现了,宋义达是真心希望,李德明好事成双。

宋义达今天出门早,老婆要他当面和李德明谈谈。虽然,他还不能确定,那些听来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如果都是真的,那么,只要两人缘分不浅,很有可能手拉手,组成一个新家,这对两个破碎的家庭就都有帮助。”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替他们高兴起来。

“奇怪,已经是上班的时间,怎么不见人?”宋义达知道,李德明每天都是第一个赶到工地上的,可他今天看来看去,也没有找着李德明的影子。

这时,他看见,熊世平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熊世平的声音越来越大,对方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距离有点远,听不见他俩到底在说些什么?

熊世平以前是矿场上最老实的工人,可是最近,他好像变了一个样,不但说话有了脾气,对人的态度也变得阴晴不定。

岳义达有些怀疑自己这双识人的眼睛,他第一次发现,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再老实的人,也是会变的。

那天,熊世平当面提出来,要求长工资,因为一些事,没有及时答应他。也许,他还在为那事耿耿于怀,毕竟,他家里的兄弟多,常常会面临缺钱断粮的日子,他大概太需要用钱。

就在岳义达计划着,准备给自己矿场的每一个工人,都多发一点工资的时候,其它矿场的几位老板都来找了他。宋义达敏锐地觉查到什么,事情似乎不会是表面那样简单。这样做,会产生连锁反应,会影响到其它老板的生意,让他们处境艰难。所以,他决定,暂时把涨工资的事搁置起来。

有时候,做事是身不由己,很无赖。宋义达希望,他矿场上的工人,往后少提涨工资的事,到该涨的时侯一定涨,就算熊世平心里面有意见,有想法,他也只能如此。

走近熊世平和那个小伙子的地方,宋义达停下来,想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熊世平这时也看见了宋义达,他马上迎上来,热情地说到:“宋老板,今天你真早!”

“不早了,你们不都比我先到吗?”宋义达朝熊世平点了点头。

阿四回过头来:“在自己身后,居然还站着一个人,他喊他宋老板,这矿场上还有多少个老板?看样子,我身后的老板要比前面的那位,面子还要大。”

“宋老板,他是来找德明哥的,我问他什么事,他没说,好像是要亲自等人来,我让他走开,万一山上有人放炮,他在这里很危险。”熊世平在向岳义达解释刚才的事。

“哦,是这样,世平,你先去上班吧。”

宋义达又对阿四说到:“你先等一会,不要继续往前走,前面是工地,李德明可能有事耽搁,马上就会来的。”

“嗯,知道了,我不上山,就在这里等德明师兄。”

宋义达见这人称李德明师兄,好奇地问到:“你是德明的什么人?”

“我是他师弟,我们跟着岳和章师傅学木匠,我叫阿四。”

阿四觉得现在这位老板才像是真老板。他和德明师兄一样,没有架子,还十分谦和,于是又多说了几句:“我师傅马上要去县城,德明师兄是他最器重的徒弟,师傅经常思念起德明师兄,想邀请他一起去,又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叫我过来问一下,好做安排。”

“哦,你为这事来找李德明的,是该亲自问一问他本人,你等一会,别到处乱走就行,如果他来,肯定会经过这里。”

阿四心里,正感谢这位老板,觉得他和刚才的那位,大不一样。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放心地在这里等人。

在宋义达和阿四说话间,李德明已经从工棚里向这边走来。他看见和宋老板站在一起的那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

“宋老板,你今天咋起的这么早!不在家多陪一会嫂子?”李德明在向宋义达问好。

“我今天早起可不是为自己,是因为你哦!”岳义达朝李德明神秘地笑了笑,又转身看了阿四一眼:“哈哈!今天来找你的人还不少,这个小兄弟早就来了,已经在这里等你好一阵了。”

“德明哥,你不记得我了吗?”阿四见李德明只是两眼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有些失望。

“你是阿四,我想起来了,你是师傅家的阿四兄弟,你怎么在这里?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师傅他还好吗?”李德明忽然记起,拉着阿四的手,打开了话匣。

“嘿嘿!”阿四被李德明的激动愣住了,傻傻地笑着,呆呆地站在那里。

“哈哈!德明,真没想到,你看见熟人也话多,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别人都不知道先说什么好了;说来也巧,我今天找你也有点事,这样吧!你们师兄弟先聊,我去山上看看。”李德明和阿四,两人见面,都像有说不完的话,宋义达只好把时间让给他们。

李德明带着阿四返回到工棚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垫上两块木板,陪他一起坐下来。

“阿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么远的路,你一定在天没亮就起床了,难道,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李德明用手轻轻拍着阿四的肩膀,拾起留在他肩上,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

“德明哥,是师傅叫我来的,不,也是我自己想要来找你。”阿四看着李德明的脸,笑着说道。

李德明听糊涂了:“是师傅和阿四都要找自己吗?到底是什么事?”

现在,李德明就在面前,阿四马上就可以握着贵人的手,向这位帮过他的师兄,道声:“感谢!”轻松就能完成心愿,让一颗欠人情分的心解脱,他已经设想过这样的情景。

可是现在,师兄就坐在身边,阿四却想起了别的话题。刚才,那个叫世平的人,让阿四感觉特别不舒服:“德明哥,你还有一个亲弟弟吗?”

“没有啊,我家就我是个男孩,还有五个妹妹,她们都比我小,其他几个都已经成家,只有五妹德润还单着,不过,你没戏了,她早就有心上人,而且,很快就要成亲了。”李德明笑着对阿四说道。

“德明哥,等你的时候,我在这里遇上一个人,他一会儿称你李老板,一会儿又说,你是他的大哥,刚才,那位宋老板喊他世平,他样子有点凶,把我吓得不轻。”阿四心里,很想知道,那个叫世平的,是个什么人?

“哦,你说的是宋老板工地上的熊世平,他有时是喊我大哥,有时候,也叫我几声老板,他喜欢那样,只能随他去了。他平时不爱多说话,今天遇见你,可能对你感兴趣,也或许是吓唬一下,以为你是误闯工地的陌生人。世平不知道你是我的小师弟,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现在没事了。”

“德明哥,你真的是老板吗?不然,熊世平不会那样喊你,他怎么对你有两种叫法?”阿四依然想弄明白,不解地问道。

“呵呵!你这个问题难住我了,这得问他去啊!谁知道,他会是怎样的想法?又为什么这样?”

李德明心里好想知道:阿四这次来是为何事?这位小师弟好像把来这里的目的忘记了,他也不好多问,也许,根本就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第二次看到阿四,李德明最关心一个问题,于是说到:“师傅收你做徒弟了吗?”

“收了,师傅已经收下我做他的徒弟了,而且,师傅还要带我去县城,我说的都是真的。”阿四兴奋不已,又自言自语到:“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去过城市。”

“那就好!阿四,你要珍惜师傅给你的机会。”

其实,阿四还在生那个叫熊世平的气。这会儿,听李德明问起他拜师学艺的事,才清醒起来,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于是问到:“德明哥,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县城吗?”

李德明看着阿四,这还是一张孩子一样天真的脸,微笑地说到:“那你想我去吗?”

“想,很想,第一见到你,就觉得你人好,像大哥哥一样,可他们会嫌弃我,唉,都怪我太老实,太笨了;如果没有你,一起到城里,我会有种害怕的感觉,好像并没有多大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去,还是不去好?”阿四抬起头,边说话边好奇地向山上张望。

“你不是还从来没有去过县城吗?这次能跟着师傅同去,是多么好的一次机会,有人陪着,你怕什么?怎么还会觉得没意思起来呢?”

阿四是一个还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伙子,山里像他这样的还有好多,虽然年龄在长大,却一辈子都只能守着贫瘠的深山。他们也渴望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有一天能融入到大世界里。可是,他们似乎又害怕遇到,害怕看到,外面的一切是什么样的?会完全超出预先的想象吗?阿四的心既兴奋,也胆怯。他不会兜圈子,有什么就说什么,看的出来,他是一个守本分的人,让他走到远远的地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阿四想去县城,却又惴惴不安。李德明刚才的话里,就有鼓励阿四跟着师傅走出去的意思。他还不确定,小伙子是否听进心里了,于是再次说到:“师傅让你随他同去城市,是有意锻炼你,肯定比你留在家里好呀!”

“嗯,德明哥,我知道了,师傅这次带我去,是好事,我听你的。可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阿四又一次问道。

其实,李德明也十分想去外面闯一闯。他很久以前就有个想法:祖上是做生意起家的,遇上好时代,自己完全可以从新开始,重振家业。

有道是,父母在不远行,山高路远,月是故乡明。即使山上条件不好,这里永远都是自己牵肠挂肚的家。

李德明实在不忍心离开爹娘。自从有了家和孩子,他认为该是好好待在家里的时候,渐渐地,便以家为重心。

自从李德明遇上宋老板,两人有许多共同的语言,知己一般,所以,就在他的矿上一直干到现在。受宋老板抬爱,还分了一部分矿由李德明管理。现在就是有人来请,李德明也未必会丢下手里的活。

听到阿四第二次问起去城里的事,李德明猜到,可能是师傅那边有动作。于是说到:“你今天来,就是为这事,师傅马上要去县城了,是吗?”

“德明哥,你怎么知道师傅马上要去县城了,我还没有说呢!”阿四还没打算说出,师傅要提前去县城的事。他被眼前石灰矿的场景震撼了,从娘肚子里出来,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矿场。他想:“德明哥是不会跟着师傅去了,换做是我也不不会走。”

李德明见阿四还傻傻地望着他,笑着说到:“小师弟,被我猜中了吧!等你说出来,太阳都快下山了,呵呵!想想看,谁再有闲功夫,也不会往这矿上跑,处处是烟尘,还有危险。你已经是木匠小师傅了,学艺才是正事,如果不是有事情,更不会来这里,就一会儿时间,你连问了两次同样的问题,所以,是你告诉我答案的。不过,我得好好谢你!因为,你我二人仅在师傅家见过一次面,还能被你想起,念起,我李德明知足了。”

阿四这次来,是想亲自向李德明表示谢意的,哪里想到,反而先听见了李德明向他说谢。

阿四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愧疚,连忙说到:“别谢我,别谢我,是师傅叫我来这里找你的。师傅准备提前去县城,昨天在找牛胶的时候,又念起了你,师傅是真的想你也能跟着他一起去。自从那天你在师傅面前帮我讲了好话,我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们对我都挺好。可是,我总感觉,缺点什么,没有你好,所以,我向师傅请求,再来问一问,兴许你会去的,我也想亲自来说声谢谢!”

“哦,是这样,你根本不用过来跑一趟的,那件事,我已经跟师傅说明白了。”李德明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山,山高水长,难言师傅此恩此情。

李德明沉思了一会儿,又对阿四说到:“阿四,你回去一定要替我向师傅道三声谢谢:感谢师傅教我木匠手艺!感谢师傅一直以来的器重!感谢师傅的思念之情!我有时间,一定会去看师傅和你们的。”

在那天,虽然李德明已经委婉地拒绝了师傅的邀请,可是,阿四的到来,再一次带来了师傅的真心实意,这让他感动,极度自责。

阿四带来了师傅的诚意,也带来了自己的谢意。他人实诚,有恩必报,这次是真心来道谢的。

李德明又一次轻轻地拍了拍阿四的肩膀,缓缓说到:

“其实,你根本不用特意来向我说谢。那天,我不过是随便一说,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是师傅人好,是你有一颗坚持的诚心打动了他。那时候,我只是晓得,师傅收下你做他的徒弟,是迟早的事,所以,你该谢的人是师傅,还有你自己,而不是我。

平时,其他师兄对你或许严格点,苛刻点,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可以换个角度去想,那样,你就不会以为别人是有意为之了;而且,那样,往往还会迫使人把自己做的更好,男人的心胸该应开阔些是不是?你只要记住,自己是来学习的,其它都不重要,要学艺就要学好,做出来的东西既要实用,还要有样。不必看不起自己,人一辈子,认认真真做好一件事,也行。”

阿四似懂非懂地在不断点头。此刻,他把李德明当成了一位老师,正耐心地给他传授知识;又像是一位懂得许多道理的朋友,正善良地说着各种道理。他其实能听懂大部分意思,觉得德明哥说的对,是真的该谢谢师傅,还要谢谢自己的努力。

在阿四心里,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人这样友爱又真诚地待他,也只有德明哥才这样,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鼓励他。

“德明哥,如果,在我还没有学木匠之前,就认识你该有多好,我也会跟着你干,到矿场上来做工,一样可以挣钱。”阿四说到。

“那不一样,趁你还年轻,学一门手艺有益无害,钱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挣,不急。”李德明说话的态度十分认真。

“嗯,我知道了。德明哥,你不会和师傅去县城了,对吗?”阿四没有听见李德明回答‘去’还是‘不去’,他依然在等待答案。

“是的,在那天,我就告诉师傅,我可能会走不开。现在,我正帮宋老板管理一部分矿场,就更不能随你们去了。”尽管,李德明也想和阿四他们一起,去县城里做事,但他不能就这样走,他说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总觉得,还有些东西,不能马上就能丢下,说走就走。

阿四终于等到李德明的决定,没想到,真的是他不想听到的答案。今后,不能和德明哥在一起,他有些失望,不过,今天,他没有白来这里一趟。

他记住了李德明的一句话:不必看不起自己,人一辈子只要认真做好一件事也行。

阿四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位像自己兄长一样的大哥。李德明谦虚,直率,待人真诚,给阿四留下了更深的印象,他身上的这些优点也让阿四钦佩不已。

如果有一天,在茫茫人海里,又要驻足在某个地方,阿四希望,还能再见到他的德明哥。带着遗憾和希望,他离开了这里。

李德明向山上的工地走去。他回头看着阿四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小兄弟,真心希望今后一切都好!

刚才,宋老板好像有话要说,正巧遇上阿四,才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事?”李德明每天都在矿上,也没听见宋老板说有其他的事。现在,矿上有新任务,工作也开展的十分顺利。

李德明直奔自己管理的工地高处,他今天从家里出来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刚才又在工棚里耽搁一会,所以加紧了步伐。

在一处高高的地方,李德明停下脚步,想就地歇息一会。

看着工地上一个个热情高涨的工人兄弟,想着自己的规划,他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他是多么希望,有一天,不辜负宋老板的一番好意,和这些兄弟们一起,做出满意的成绩来。

“德明,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最近,我发现这两条腿不听话,一爬山,就感觉酸软,越来越费劲。”

李德明看见宋义达,上气不接下气,正从他经过的路上走来,一边走,一边喊着。

他不好意思地说到:“宋老板,别上来,快坐下歇一会,都怪我,一爬就爬到了这块地势高的地方,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到。”

原来,李德明这些天有一个习惯,一来工地,总是先要去最高的地方看一看,这样,便于观察一些情况。他实在没有心思想别的,也把宋老板刚才说的事,忘记了。

宋义达真的感到没力气,走不动路,早就累了,巴不得歇会,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草丛里。

现在,工地上有李德明看着,他完全放心,李德明在,等于多了只左膀右臂。

本来,他是不用一早就到工地上来的,而且,还常有赖床的习惯。可是,老婆叮嘱他,杨玉莲的事,一定要当面问一问李德明,所以,只好早早地起床,赶来矿场。宋义达担心,来的太晚,要找到李德明,得花上半天时间。

“爱把自己藏在矿场的小角落里,哪里有活,哪里就有他沾满灰尘的身影,看不出是个工头。”是工人最近对李德明的评价。对忙得难觅踪影的李德明,宋义达是又爱又恨。

事实上,李德明不只是在管理宋义达的三分之一的矿场。宋老板不在工地上的时候,工人们有什么事,都会想到先去找李德明,这样更管用。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事,紧张,繁琐,忙得不可开交,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分类,李德明也都会尽量去帮着解决,别人有求,怎能不应?这让宋义达偷着乐,感觉轻松不少,他对这位顾大局,没有野心,不耍阴谋诡计的朋友,有一百个放心。

可是,尽管这样心悠闲着,在找李德明商量一些事情的时候,还是让宋义达苦恼。因为,他总是要找上个把小时,他的时间,一不留神,就被自己耽搁,白白浪费在羊肠小道上了。

望着满山渐红的树叶,宋义达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宋老板,你有事要跟我说。”李德明一边向宋义达走来,一边笑着说道。

“废话,刚刚若不是先让阿四,这会儿,我哪里会走的直喘粗气,为了上来找你,谈些事,差点没把我累死,”宋义达埋怨地看了看李德明,其实,也就一眨眼时间,李德明就从那块高地来到面前,他歉意地说到:“唉!只怪我身体不硬朗,年轻才是本钱,连走起路来都不如你了。”

李德明挨着宋义达,也坐在草地上,笑到:“嘿嘿!宋老板,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自己老了。如果连宋老板也承认,未老先衰,那这世界岂不是末日到了,老龄化不该这么快就向年轻人逼近。其实,你比我长不了几岁,我们都还强壮,都还年轻呀!”

“嗯,德明,你年轻,可我没有承认自己老,我想做的事还有很多呢!你也一样,要紧跟步伐,学我,好好地奋斗一场,瞧,你干的多漂亮!”宋义达指着矿场的一角,看着那里的工人,一个个干劲十足,正满意地点头。

“哦,德明,对了,你嫂子说,趁你现在年轻,得赶紧再找一个对象,赶快成家,这事对你来讲,宜早不宜晚。她已经给你物色了一个,听说,各方面都比你的前妻吴美丽强,你嫂子觉得中意,就跟你定在心里头了。因为,毕竟是你的第二次婚姻,再不可草率从事,所以,她想听听,你对这事,到底是怎么看的?”

宋义达说,自己的老婆已经把李德明的对象,定在心里头了。其实只是他的主意,他老婆诚心想帮李德明一把是真,但她不糊涂,也不可能预先把别人家的事定下来。

阿四来矿场找李德明,无意间透露出,他师傅要和徒弟们一同去县城,承包活。宋义达当然能想到:李德明肯定是他师傅的首先之人。县城里的机会无处不在,是更加能施展个人能力的地方,诱惑着每一位有梦想的人。虽然,李德明刚刚接手矿场的管理,他干的很好,但是,谁都会正确对待一次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不愿错过人生更加重要的一次机会。

“李德明会离开这里,去县城吗?”宋义达在心里,像这样问了好几遍,他真的有些舍不得李德明走。

“如果换做是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远离荒野去城市,城市就是前方,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要离开这里,朝着有利可图的前方行进,何况,前面已经有了清晰的发展方向。

宋义达想不出理由留下李德明,可是,又必须将他留下来,他需要他。他真的好想知道:李德明现在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他在阿四走后,就急忙赶来,找到李德明,还编了一个谎。

李家寨山上最近忙碌着。要给最小的闺女相亲,李家族人们肯定都要到场,亲自把关。李德润相亲的那天,也绝对是家里最热闹的日子了。

在早晨,李德明刚从德润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过去。风平浪静的湖面,突然间泛起了涟漪。

这事该向父亲交代,不该私下瞒着。

父亲是一家之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向父亲说清楚,统一思想和方法,才能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家里才能太平下去。

李家的家规甚严,一直以来,秉承正派家风,李家寨山也因李家起名。它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也是要历经一次次的风和雨,在洗礼中渐渐成长。

现在,李德明正愁着,该如何向家里说清,那些关于儿女私情的事。

刚才,他听宋老板提起,嫂子已定在她心里的事,是关于自己将来要谈的对象,不管真假,都是宋老板一家的好意。

既然是一番好意,李德明只好认真,答到:“多谢嫂子,我的事让她费心了!不过,宋老板,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没有想过再婚的事,你信吗?”

“不信,哪有男人不想有一个家,我指的是有妻子和儿女的小家。你看看我,天热,有一壶凉茶在手,天冷,有老婆热炕头;我有三个女,一个儿,如果政策允许,我和你嫂子还想再生,多子多福嘛!多少年以后,儿孙满堂,尽享世间天伦之乐,哈哈!...”宋义达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李德明见宋老板不信,于是又说到:“我真是那样想的,一个人过也挺好。其实,人都一样,都想有个小家的,是我不争气,使小家半途而废了,是我不好。”提起家,想起两个女儿,李德明低下头,独自黯然伤神。

宋义达没想到,李德明在感情上,比女人更儿女情长,还总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叹到:“唉!感情这东西,说不清楚,没有谁能预料将来会怎样?也没有对错之分,现在,还不是说谁好谁不好的时候,反正,我是觉得,你给咱男人长了志气。好了,咱们不提女人,说点正事吧!”

“宋老板,你说,我会仔细听着。”

“德明,我把你看作是能够交心的朋友,你明白地告诉我,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赶去县城了。你的处境不同,有任何决定,我都可以理解,水向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千年不变的理,无一例外,毕竟,我们只是平凡的人,也无力与老天的安排较劲。你我在临别时,还能坐在一起,吐露各自的心声,冥冥之中,这是友谊之神在眷顾我们,就算立刻挥挥手,永不相见了,我也能够说服自己,没有白交你这位朋友。”宋义达没有正面说出挽留的话,也没有看李德明的脸,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多么美妙的友谊之声!像无数漂亮的音符在两位朋友间动情跳跃,幽深,绵长,飘向苍穹,让人仰望,为之叹然。此刻,李德明和宋义达不约而同,都在抬头,望着头顶上高高的蓝天,感慨万千。

李德明从来没有见过宋老板说过如此知心的话,他感觉鼻子酸酸的,听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他第一次被好朋友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想着:“一定是阿四说漏嘴,给宋老板讲了什么,一定是师傅邀请一起去县城的事被宋老板知道了,他以为我会突然离开这里,所以才这样伤情。”

在李德明和宋义达相处的日子里,他俩就像亲兄弟一样。从一见如故,无话不说,到互相信任,成全对方,如果真要分别,是谁都舍不得谁了。

如果说,李德明此次不去县城,是他有自己的想法,那么,现在的他,又多了一个不离开的理由。一生一世,能遇上一个像宋义达这样好的朋友,也值得他留下来。

“宋老板,我哪里也不会去,现在,什么都挺好!”李德明轻松地捡起身旁的几粒小石子,向天空中掷去。

一对飞燕像是受到了惊吓,从头顶冲天而过,各自飞向远方。那一定是刚刚才栖息在树林里的情侣,曾经,它们比翼,双飞双宿,怎会知道,有朝一日,大难临头,会不会各自飞翔?鸟儿如此,人亦如此,世间事,哪里能道尽短长,伤了谁?怨了谁?

李德明若有所思,自语到:“若是有缘,我愿从新把世界温暖,从新来爱一次。”

“德明,你在说什么呢?我离你这样近,也听不清楚,你是说给自己听的吗?”宋义达问道。

“哦,宋老板,我是说,我会考虑嫂子说的事,真的让嫂子费心了,我还不能马上答复,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最近,家里正张罗德润的亲事。若有缘,我还能遇上对的人,我会再结一次婚。”

从李德明的话里,宋义达仿佛已经看到了结果。看来,这顿喜酒是喝定了。总算把老婆交代的事给办了,他不由得兴奋起来:

“德明,有缘分,你们绝对有缘分!她叫杨玉莲,也有过一次婚姻,带有一儿一女,听人说,她是位勤劳善良的女人,等你嫂子抽出时间,让你们两人见个面,认识一下,等培养出感情来,好事就成了。”

“哦,原来是她,那日一别,也不知道,杨玉莲现在过的怎么样?”李德明记起了不久前的事。

“怎么,你们早就认识了?”

“我们见过一次,当时,她的日子过的苦,现在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我也很想知道,她们家现在的情况。”

这事真是巧!宋义达好奇地问到:“你们怎么认识的?世界多大啊,你俩却偏偏遇上了,好像距离很近,就连你嫂子,也才刚知道,听她说,有一个和你同命相连的女人,人品不错,所以,就想着,撮合成一桩好事,莫非,你俩的命中早就注定要在一起?”

相识不一定是缘分,但缘分注定了的相遇,一定可以化为神奇。李德明的心开始在冰凌里融化。

“宋老板,你还记得,我去给一户姓杨的人家送过石灰吗?她就是那位女主人。本来,她是要拒绝接收的,因为,她家里的条件当时十分艰难,已经不允许她再有别的什么需求,尽管,她不想难为谁,也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可她必须要拒绝那些多余的东西,她好像再也承受不起欠下的债,所以,没有办法,只能那样做。”

“哦,她就是杨玉莲,她的前夫死去了,唉,没有丈夫的女人撑起家来是很艰难,叫人不同情都不行。可她最后还是要了你送去的石灰,而且还付清了钱。”宋义达说道。

李德明看了宋义达一眼:“那天,我瞒着你,给她赊了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时候应该那样做,真是不好意思,跟你干了这些年,居然也扯了一次谎,现在向你说明白,还不算晚吧!”

宋义达终于弄明白,那天,李德明回到工地上,说是自己家里临时需要,把收来的石灰钱用了,请他在月底的工资里扣除,原来,是帮杨玉莲先垫付着,笑到:

“哈哈!是这样,晚什么?现在清楚了,你做了一次好事,我还得夸你,杨玉莲的情况特殊,我要是亲自遇上,也会跟你的做法一样。”

宋义达的确认为:李德明和杨玉莲两人,初次见面,互生疼惜之情,缘分不浅,又问到:“德明,既然你已经见过她,有没有被女人的善良和柔情打动?”

杨玉莲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还带着年幼的两个孩子,清贫度日,住的地方也不成样子,她以柔弱的肩膀撑起希望,她的状况可用‘苦’字形容。

如果说,在一个朴素又善良的女人面前,李德明没有一点动情,那是假的。那天,杨玉莲给李德明留下的印象很好。

李德明没有想到,宋老板向他提起的,和他那天遇到的,居然是同一个女人,于是就回答到:“杨玉莲是苦海里的花,我愿做一颗漂浮的稻草,让她依偎,在浪涛里共沉浮。”

宋义达朝李德明点了点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不愿放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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