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岩台寺见周老爷

妇人冷冷瞥了叶兰一眼：“他才出生没多久你就把他卖给了周家，莫不是忘了？他的身契还在我这儿，你报哪门子官，还有，他以后不就刘子明了，他叫周怀，我才是他的母亲。”

周夫人亲口承认了，叶兰反倒定了心，起码证明刘子明不是遇到了危险。

她打量着面前的周夫人，虽面容憔悴，但眉目间的狠厉分毫未减，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多年无子时想要买一个儿子来养，这原本无可厚非，可她不该在自己怀孕生子后将买来的孩子送走不管不顾，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多年受苦楚。

如今她的儿子意外身故，她又惦记上了之前买的孩子了？她把刘子明当什么了？

叶兰同样冷冷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当初是你们不要他了，他早就不是你们周家的人了。”

“身契还在我手中，多说无益。”周夫人直接说了句“送客”就转身离开了。

叶兰喊道：“他已经这么大了，不是小娃娃养不熟的，你也是做娘的人，何苦为难一个小孩子。”

周夫人冷声道：“以后要是再来闹，直接打出去！”

门前家丁气势汹汹，叶兰见周家这个态度，估计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刚失了爱子，这个节骨眼上必是听不进去旁的。

“走吧，先回家。”

刘子熹在家里焦急等待，见只有娘和秦老师回来，并不见弟弟，着急问道：“弟弟不在周家？”

秦致远同他说了在周家的遭遇，刘子熹拧着眉问叶兰：“你就这样回来了？你连弟弟都没见到就这么回来了？”

对于刘子熹的质问，叶兰心底升起一股怒气，反问他：“不然我该怎么办？硬闯进去？然后被周家的下人打个半死再被扔出来？刘子熹，你先动动脑子再来责怪别人！”

刘子熹红着眼睛，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他就是太着急了。

叶兰这一路都在想怎么把刘子明接回来，可现在身契在周家人手里，她连刘子明的面都见不到。

“我知道你着急，可弟弟在周家，起码他冻不着饿不着，如果他有危险，我会毫不犹豫冲进去，但事实上他没有，那咱们就得从长计议。”

“那还不是因为当初你……”刘子熹的话说了一半，接触到秦老师的眼神后没有再说下去，他答应过秦老师，不提以前的事情了。

叶兰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秦致远安慰道：“别急，咱们想想办法，周家失了儿子这才想到了子明，或许他们见子明心不在那儿就把子明放回来了。”

但愿如此吧。

只是叶兰不可能等周家自己放人，刘子明一个人在周家，见不到自己和哥哥，他会不会害怕？

“秦公子，你熟读律例，可知本朝官府是否支持人口买卖？”叶兰记得有些朝代是禁止人口买卖的，虽然在民间这样的事情屡禁不止。

只是秦致远的回答让她失望了，“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卖给大户人家，在本朝一向是被默许的，这样就不至于有那么多孩子饿死，像子明这种签了身契的，报官并没有用，只能从周家下手。”

这就更难办了。

叶兰突然想起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周老爷，说道：“听人说周老爷平日里为人和善，也许可以去求求他。”

“难道不是他让人把子明带走的？”

“几次去周府都是周夫人或她身边的人出面，周老爷一直未曾露面。”叶兰还隐隐抱有一丝希望。

这一夜，注定无眠。

叶兰买通了周府的一个下人，得知周老爷每月都要去岩台山见了觉禅师，今日正是他去岩台山的日子。

“他儿子才没了没多久，他这个月还会来吗？”刘子熹和他娘等在岩台寺外，心里忍不住担忧。

叶兰道：“之前他母亲逝世，也没耽误他来岩台寺，会来的。”

也不知是不是二人来得太早，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眼看快到午时了还没见到周老爷的身影。

叶兰也有些着急，忽然刘子熹拽了拽她的袖子，问道：“这是不是周家的马车？”

马车缓缓自山道而来，待靠近后，“周府”二字分外显眼。

赶车的小厮放了个脚凳，周老爷不惑之年，身子微微发福，额间隐隐有几撮白发，看着是个面善之人。

“周老爷。”叶兰走上前去。

周老爷疑惑望着他们：“你们是何人？”

“我是刘子明的娘。”

叶兰一报身份，周老爷就明白了，“周家会善待他的，你们放心好了。”

周老爷欲走，叶兰连忙拦住，周老爷不满道：“莫非你还想要钱？”

“我想把子明接回家。”叶兰快速说道：“周府家大业大，您和周夫人若再想要个孩子，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将孩子给你们，子明已经六岁了，他不是嗷嗷待哺的小娃娃，他懂事了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么大的孩子养不熟的，你们要是坚持将他留在周府，对他对你们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我愿意出钱赎他，您开个价。”

周老爷有些诧异：“你愿意拿钱赎他？”

他倒不是稀罕那点钱，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当初嫌弃地把孩子卖给周家的女人，如今竟愿意出钱赎回去。

叶兰重重点头：“周老爷痛失爱子，必不忍再见我们母子分离，我从前是做了许多糊涂事，可如今我们母子相处融洽，他定也舍不得我们。”

叶兰将刘子熹拉到面前，接着道：“子明最黏他哥哥了，每晚都要哥哥哄睡才行，他们兄弟俩感情深厚，周老爷就大发慈悲，让子明回来吧。”

刘子熹也恳求道：“周老爷，求您把弟弟还给我吧。”

周老爷望着言辞恳切的母子俩，叹了口气，终是说了句：“那孩子……是我们对不住他啊。”

当年他也是放在手心里疼的，后来夫人有了身孕，他自是很高兴，可没想到夫人产子后，私自将那孩子送走了，他虽有不舍，但想着若在跟前夫人也不会好好待他。

可他没想到那孩子在乡下过得日子并不好，后来竟然还走丢了，小小的孩子颠沛流离吃了那么多苦，都是周家害了他。

叶兰见周老爷这样说，以为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哪知周老爷又说道：“夫人一心要将怀儿留在府中，她这几日夜夜伤心哭泣，我实在不忍再驳了她的意，你们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