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后的梦境

王嗣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但这不是他所在的医院的天花板，而且四周还在快速移动着。

“这是...哪里？怎么回事......”王嗣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脸上还戴上了呼吸面罩，而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

“病人失血过多，已经休克，建立静脉通道，快！马上送手术室！”这是旁边传来的急切呼喊声。

很快王嗣就发现了，不应该说自己无法动弹，而是自己的意识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但同时又能清楚的感知到身体此时的状态——腹部受伤，失血过多，现在全身无力。

“又回到那个梦境了......”王嗣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周围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林，病人需要开腹止血，马上准备手术！”

“是，主任！”

王嗣感觉他自己的意识很清醒，但是身体本身的意识有些昏昏沉沉，接收到的外界信息都是断断续续的。

“主任！病人心脏停搏了！”

“小常！马上心肺复苏！我先继续止血！”

王嗣感觉到，这具身体传来的感知越来越少。渐渐地，在这个梦境中他的意识第一次脱离了这具身体，而在他的感知中，他的视角在逐渐拉升，变成了俯瞰，如同漂浮在屋顶的幽灵，俯瞰着下面那个自己亲历了一辈子的人。

“要是能重来一次，你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王嗣看着下面的医护人员轮番上阵，不停地给下面那具身体做着心肺复苏，他突然开口道。

“大概会吧。”

王嗣抬起头，只见一个跟下面病床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老头，此刻正漂浮在半空中，用半透明的身体回答着王嗣的话。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这样赔上自己的性命，从此与自己的家人天人两隔，这样值得吗？”王嗣再次开口问道。

老头没有回答他，默默地看着下面的医护人员还在拼命地抢救。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医生们遗憾地宣布了抢救失败。然后看着下面手术室的门外，失声痛哭的家属们，老头这才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对我来说，有些事情只有做了才不会后悔。”

“我当然舍不得我的家人们，但是我知道，就算我不在了，他们也会坚强幸福的生活下去。反正，我就是一个年过花甲，一生一事无成的糟老头子，但那孩子不一样，那孩子还有着大好的人生，如果我不站出来的话，她就被毁掉了。既然我遇到了，就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眼前。”

王嗣沉默。

在梦境之外，他是王嗣，想不起来这段人生的细节，但在这梦境里面，可以说他就是那老头，这一生大大小小的过往，他都能回想起来。

王嗣很清楚，这老头可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事无成”，他也许是个普通人，但他绝不平凡。

虽然他如同普通人一样读书、长大、工作、娶妻、生子，在这凡世中沉沉浮浮，但他与旁人不一样的是，他无论面对怎么样的困境、挫折，都始终坚持着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

尽管他有时也会沮丧，也会受挫，但这些从来都不会让他的脚步停下，可以说，他永远在追寻着人间美好的一面。

这一辈子走来，他自强不息，待人忠诚，既敢于仗义执言，也不介意拔刀相助，虽然他勤恳辛劳一辈子也没有取得什么事业上的成功，

但他这一辈子都在如太阳那般温暖着身边的人，就像他最喜欢的漫画主角一样。

说实话，王嗣很佩服这个老头，但其实并不认同这老头的很多想法做法。在这个世界，在老头的记忆里，他也见识过很多世态的炎凉，见识过很多人性的丑恶。正因如此，他很难想象真的有像这样闪耀的灵魂存在，若不是这梦境记忆的细节太过真实，王嗣都要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他脑海中的幻想了。

“所以你这样为别人辛辛苦苦活了一辈子，到现在还没能真正的开始享福，又为了他人就这样突然死去，你真的就不后悔吗？你就不想为自己而活吗？”王嗣再次开口问道。

“哪有什么为他人为自己的，我不过是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罢了。你也看了我一辈子的记忆，还问这么多问题，你还不了解我吗？”老头微笑看着王嗣说道。

王嗣再次沉默。

确实，他太了解他了，毕竟看了他一辈子的记忆，不但包含了所见所闻，甚至连所思所想都感同身受，甚至说他比这老头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也不为过。

他问出这个问题，既是问老头，也是问自己，如果把自己放在老头的位置，自己会怎么做？如果像老头一样做了，自己会后悔吗？

下面的医护人员还在安抚家属，而遗体已经准备送入太平间了。

王嗣开始感觉到自己正在脱离这个梦境。

“我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是我的前世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让我看完你这一辈子的记忆？”王嗣连忙提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谁知道呢？”老头微微一笑，他的身影也开始有点模糊了，“也许只是我这糟老头子，想要找个人来传承某种意志吧。”

“什么意志？我是很佩服你，但是我绝对做不到你这样的伟光正，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不对，为什么这个人是我？凭什么我看了你的记忆，就要传承什么意志？是你强塞给我，又不是我自愿看的。”王嗣有些焦急地大喊道。

“没关系，我没有想过要强迫你做些什么，你只要按自己的想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好。你应该记得那句话吧——木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不管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都好，总之，我始终相信......”

老头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那虚幻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而整个世界也慢慢褪去了色彩，眼前的画面变成了黑白，然后又变成了简化的线条，最后完全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