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惨烈的预选赛
第一轮预选赛,石俊先输一局后,连胜三局,仍然完成了晋级。顾墨白四战全胜,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道场里的高手们,大部分都轻松晋级。
但也有很多小组下得很纠结,甚至出现了五名棋手全部两胜两负的极端情况,相当于前面的比赛全部白下。因此,还要有一个补赛阶段,让这些小组决出前两名。出线棋手可以获得难得的几天休息,这在漫长的赛程里十分宝贵。
加赛的进程比较快,一天要下两盘,就算能出线,棋手也几乎掉了一层皮,很难走得更远。
三天后,加赛全部比完,剩下的棋手还有七十名,以七人为一组,重新进行了分组。
这次再分组,道场弟子们就免不了要大面积遭遇了。顾墨白这组里有四名道场弟子,有两人都是内部选拔的种子,看来马上要有一番恶战。
围棋中,当一方小飞来挂星位角时,对方从小飞上方两路来镇,这招棋叫做“镇神头”。镇神头是古棋中的一个常见定式,后续变化十分复杂。白云道场在这个定式的研究上颇有心得,除了传统的拆二,他们又对外靠和反夹的变化进行了深入挖掘。
顾墨白接触到这个棋形后,偏爱在局部脱先,将来有机会就从对方镇的另一面开拆,使对手的外势价值变低。局部自己留有或进角,或开拆的余地,不会轻易被对方抓死。对方局部最强的下法是三路靠下来,那就相当于对方先下一个大飞守角,自己靠进来的时候,他没有扳,而是松松垮垮地飞了一个,显然是错误的下法。除了三路靠下,别的下法都显得魄力不足。
第一轮比赛,外来棋手较多,“镇神头”出现得还不那么频繁。到了第二轮,这个下法就变得很常见了。很多道场弟子在这个定式里一亮出最新的研究成果,对手往往会不幸中刀。
顾墨白还是以脱先为主,或者反夹一手,对手往往会从镇的一手顶到四路,这步棋棋形不好,顾墨白就认为自己占了便宜。
凭借这里的应对,顾墨白往往从一开局就判断自己优势,再加上他中盘能力加强,最后经常能取得二十目以上的大胜。很多和他交过手的棋手,都发现他变强了不少,慢慢地,这种说法就传开了。第一个阶段分组太多,没什么人关注他的表现。但到了第二阶段,大家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其他组的选手也经常来打听他的棋局,都把他当成了定品路上的大敌。
顾墨白虽然赢得轻松,可他丝毫也不敢大意,因为几次定段失败的经历告诉他,想要走到最后,必须保持心态平稳。如果心态起了波动,出现连败是常有的事,甚至突然就不会下棋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整才能恢复常态。
石俊所在的小组中,外来棋手居多,本以为是个好签。没想到,这些通过了第一阶段的外来棋手们个个身手不凡,而且每个人都练了几套飞刀,从布局伊始就开始给对手下套。石俊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两次。一次,他凭借扎实的基本功扳了回来,另一次则翻了车。还有一局,他输给了同门的一位师兄,逼得最后一轮成了他的生死局。
最后一局的对手叫孟赍,也是个外来棋手,目前只有一败,小组排名尚在石俊之前。石俊只有取胜,才能为自己争得一个加赛的机会。
石俊这次下得小心翼翼,对于不懂的下法尽量回避。可他很快就感到,对方的实力比他想的要强大,布局阶段不求进取,已经让自己落入了下风。一般的外来棋手,即使布局占些便宜,进入中盘以后,也很快就开始犯错。可这个孟赍着法绵密,丝毫不漏破绽,些许优势到了他手里,竟变得难以动摇。
石俊突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对方强大的实力。他看出,对方并不是不发力,而是在控局,或许这些优势在他手里就该是胜势了,这种情况石俊决不答应。运作良久,石俊终于抓住机会,利用自己的死子搞出了头绪,在下方做成一个打劫。
这个劫本来石俊较重,可对方刚才将两个劫材当做了先手定型,此时开劫,他的劫材就成了问题。最后双方形成转换,石俊获利颇丰,一举扭转了局势,并将优势保持到了终局,取得了两子半的胜利。
这样,他就成功跻身附加赛,对手仍是孟赍。
与此同时,顾墨白以全胜战绩通过了第二轮预选,连道场的种子选手在他手下也撑不到官子阶段。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这里的所有棋手!
回到宿舍,他为石俊的胜利感到高兴。可石俊心有余悸,他怀疑自己的实力仅此而已,能进附加赛已经是极限了。特别是和顾墨白一对比,他的失落感就更加强烈。
顾墨白拼命找话题帮他散心,便聊到了《无心谱》的事。这套书一共四册,两册在顾墨白那里,石俊和陈淳各拿了一册。陈淳那册被他带回了长安棋院,石俊那册还在他手里。
顾墨白问:“《无心谱》你好好做了吗,那上面的题目挺精妙的。”
石俊把自己的那册拿给顾墨白看:“你瞧,我这里都是些定式,题目没几道。这些定式我看了,下法是很巧,但对局时不一定能用上。别人的飞刀还把我坑了。”
顾墨白说:“我这两册已经研究透了,咱们换换吧。我关禁闭的时候没别的事情干,净研究这两册书了。最近能长棋,全靠它们帮忙。”
两人换了书。石俊并没有翻开,而是直接放在了手边的书架上。他说:“啥都不赶趟了,明天又是一场生死战。今天赢得侥幸,明天再想赢就不易了。”说完,他便离开宿舍,去自习室练棋了。
这些天来,他很少和顾墨白一起待在宿舍,只要顾墨白在,他就会去自习室,练到深夜再回来睡觉。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石俊也变得如此深沉,可见定品赛的压力是多么沉重。
第二天的比赛,石俊从一开始就下得很拼,对方也毫不退让,两人的差距始终在毫厘之间。石俊有些怀疑,这局棋会不会以和局收场。可到了官子阶段,孟赍犯了一个低级失误,他趁石俊角上不干净,夹进去把角掏活了。但给石俊留下一个硬腿,石俊也得以大踏步地闯入他的空中。一结算,活角的孟赍赚了一目棋,可他多出一块棋,要多还一子棋头,也就是两目,最后反而是孟赍亏了一目。官子收完,石俊不多不少,就赢他这一目,也就是半子。
看到这个结果,孟赍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趴到了棋桌上,两个肩膀哭得一耸一耸的。石俊也为他感到惋惜。以孟赍的实力,进入循环圈本在情理之中,可职业棋士之路就是这么残酷,不把对手踩在脚下,自己就永远没有出头的一天。石俊看着自己的右手,心中暗暗地说:“石俊啊石俊,你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这次比赛无论如何也要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