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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初战不利

胡润溪的打入点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碰入看似强烈,其实给双方都留下了很大的腾挪空间,它不是进攻的手段,而是掏空的手段。

下到此时,也临近了第一天封盘的时间。霍九思说:“时间差不多了,请在下一手封盘。”

顾墨白却陷入了苦恼。如何应对这手碰入,下一手是非常关键的一招。而大家都等着赶紧结束一天的棋局,好回去休息。此时长考,一定会让大家感到不耐烦。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他也无法安心思考下去,便匆匆做出了决定。他走到裁判桌前,拿过信封和信纸,走到房间的角落里,背对众人写下了下一手棋。

他把写好的信纸装在信封里,用浆糊粘好,交给了霍九思。霍九思在封口处滴上火漆,又盖上印章,向所有人展示过后,锁进了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

胡润溪往椅背上一躺,长出一口气。他扭过头去问:“师叔,你们在客栈吃得还好吗?”

霍九思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从来也不讲究那些。倒是你们进了寺里还习惯吗?”

“嗯,这些和尚们做的菜可真了不得,素菜比荤菜都好吃。”

“他们毕竟是名刹,这也不足为奇。你们这回得住七天,可要好好调整状态啊!”

“师叔放心,这不也是考验棋士的定力嘛!”

“不错,看来你成长了不少。”

闲聊几句,胡润溪率先离开了。霍九思和张炳辉也起身要走,却看到顾墨白依然没动地方。

张炳辉说:“墨白,你还不回去?”

顾墨白头也不抬地说:“有些想不明白,我再看一会儿,不犯规吧?”

张炳辉看了霍九思一眼,说:“不犯规,只是……”

霍九思向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张炳辉只好止住话头,跟霍九思走了出来。

出寺的路上,张炳辉问:“九爷,顾墨白明显比赛经验不足,整个人都太紧张了。我刚才想提醒他两句,你为何又不让我说?”

“十番棋大战,决定胜负的往往不在开头。下得越紧张,就越容易后劲不足,顾墨白第一次参加争棋,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你告诉他,他岂能领会其中的关键?非要自己吃过亏,才能想得透彻。这还是师兄点拨我的。墨白是在学习,也是在成长,各种困难,克服了才能进步。揠苗岂能助长啊?”

张炳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九爷所说,确实是大智慧啊!”

顾墨白下出封盘那手棋后,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虽然知道下过的棋不可能更改,但他忍不住想知道另一种下法成立不成立,所以在封盘后又陷入了苦思。

胡润溪之所以选择碰入,无非是想在局部灵活处理。一般的应对有上扳和下扳两种,上扳则先手连回,下扳则畅快出头,都可以将白空破坏殆尽。顾墨白选择的是上扳,他觉得低位守空太委屈,还不如下在外面。

可封盘以后,他又想到,如果想破坏对方的意图,就要将它走重,无法轻易转身。那么,看似笨拙地朝天上一长,有可能是更好的下法。这招棋既防二路扳过,又能限制对方出头,由于双方都不活,一场恶战难以避免。可战斗正是顾墨白想要的结果。只是这招棋形状过于笨拙,一般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顾墨白想来想去,觉得长起可以一战,更对自己的上扳懊悔万分。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情极为低落,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整夜思绪起伏。

第二天,再回到赛场,现场的人都看出,胡润溪神色自若,尽显潇洒之风。而顾墨白眉头紧锁,满面愁容,连黑眼圈都出现了。

霍九思拆开封盘的信封,把封手念了出来:“白下一手:平之四九!”顾墨白便摆出了上扳。

胡润溪微微一笑,马上扳在二路,先手完成了渡过。这在大家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进程,顾墨白却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机会。

下到此时,双方的实空相差不多,但前提是,白棋左边一块不能被打入。如果顾墨白需要再补一手才成空,那效率实在太低,无法和对方抗衡。他只能视作,这块白棋已经成空了。

胡润溪的判断是,左侧若能成功打入,这局胜定。但对方拼死一搏,未必有万全的把握。如果直接收空,则胜负尚不明朗。这时,他选择了稳健,先把大官子收了。

随着各处逐渐定型,左边的打入也越来越显眼。顾墨白一直在找补棋的机会,可看看总有诱人的官子不想错过。他想:只要把十目左右的官子收完,到了七八目的官子时,自己花一手棋去补,还不至于太亏,或许还有争胜的机会。

胡润溪连连摇头,让人误以为,他的形势不好。其实,他是在心中暗想:这时候还不补棋,下得也太贪了,我若是突然一发力,你该如何收场?唉,本不想如此严厉,可再不亮招,岂不让你小看了我七品的名号?

想到这里,他放下官子不走,选择打入白空。

第二天的观众比第一天更多,因为胜负将在今天揭晓,大家都不想错过。柳公二也比昨天状态更好。昨天一上来的几手棋弄得他狼狈不堪,今天的进程基本都在他的预想之中。

“啊,打入,是要决战了。”柳公二说。

“师父,这里打入是常型吧?”

“一般来说是的,白棋一盖,黑棋一立,两边都能连回。但白棋是不会这么老实的,当你立的时候,他会用一个急先手,空里断打一下,再二路尖顶,黑棋必须立,这样就先手阻渡了一边。再去另一边阻渡,黑棋就回不去了。”

“但是白棋的棋形看上去有些劣。”

“那也没有办法,这里再不杀棋就等于认输了。”

两个人的下法果然不出柳公二所料,白棋强行阻渡,黑棋则将白棋断开作战,这里的攻防变化看得人眼花撩乱。黑棋在外围走了两手后,凌空虚枷白棋三子,棋谱到这里中断了。

柳公二说:“这里的虚枷大家不要误会,不是真要吃着三颗子,因为白棋有一个夹的手筋,黑棋因为气紧没办法动劲儿,只能让白棋一路打出去。之所以虚枷,是为了整形,把头走畅。小韩,你看看有新的棋谱没有啊?”

韩钟方跑到旁边个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又回到台上说:“师父,刚才听他们说,下到这儿就结束了,刚才虚枷就是最后一手。”

柳公二一愣,说:“不会吧,这棋不能进行了吗?如果结束,那肯定是胡润溪赢了,因为黑棋下亏了也不见得输。但是这棋是怎么赢的呢?”

他一度以为自己摆的白棋脱困手段有误,可是摆了好几个变化,确实吃不掉啊!他在台上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不由得猜测道:“或许是顾墨白看错棋了,以为逃不掉了?”

这时,韩钟方为他解了围,他说:“师父,主办方说,他们把两位棋士请到了赛场,让他们来跟大家见个面吧!”

柳公二顿时获了大赦,说:“好,那我们赶紧请两位棋手上台。”

在一片掌声中,顾墨白和胡润溪走上舞台,站在了棋盘两边。他们很少有这种机会,面对天下数百名观众,都显得有些拘谨。

柳公二说:“今天非常有幸,把两位棋士请到前台来和大家聊一聊,也感谢主办方的安排。因为很多观众看了两天,净看我了,棋手没见着,那不太遗憾了吗?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是胡润溪中盘胜了是吧?恭喜恭喜,能不能请你谈谈这盘棋的感受?”

胡润溪说:“这盘棋从头到尾都很顺,没有受到太大的考验。白棋因为下得太薄,先着优势很快就没有了,可以说是我的完胜局。”

一般赛后发言时,大家会给对方留些面子,但胡润溪说得如此直接,让大家都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柳公二又问顾墨白:“墨白,棋谱记录的是,下到虚枷这一手你就认输了是吧?为什么这时候认输呢?白棋不是还能跑吗?”

顾墨白说:“确实可以跑,但上边黑棋还藏着一个妙手。黑棋只要一路一立,就已经连回家了。”说着,他摆了几个变化,由于黑棋两边都有硬腿,中间虽然间隔很远,但一手就可以连回家。观众们一声惊呼,随后便鼓起掌来。

顾墨白接着说:“其实,黑棋收大官子时,在上面先手扳粘完,这里的手段就已经出现了。我以为还能再撑几个回合,没想到他已经悄悄地做好了准备工作,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柳公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大家才管小胡叫‘竹叶青’啊。真没看出来还藏着这么一个妙手。墨白,其实你应该多下几手,让这手立记录在棋谱里,大家一定会对这盘棋印象更深刻。”

“可那样的话,输得就太惨了,还是提前认输好一些。”

柳公二又问了几个问题,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请两位棋士回去休息。第一盘棋的比赛也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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