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楼
后面的几局,顾墨白吸取了教训,优势时不敢再露丝毫破绽,宁肯损官子也要先把棋赢下来。输了棋的几个人都不服气,说:“你这什么棋,都没跟人战斗,怎么就赢下来了?”
原来,顾墨白是利用了古人不重视实地的弱点,尽量多抢空,然后把棋下厚,让对方找不到作战的机会。凭此一招,他屡战屡胜,将四位棋手都打下了擂台。
众人很快失去了兴趣,下不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输得很窝囊。最后,他们说:“你厉害,行了吧,我们找别人下去,你自己玩吧!”
他们一走,赢棋的顾墨白反而郁闷起来。心想,这些人也太小心眼了,不过多赢了他们几盘,怎么就不肯下了?再一抬头,猛然发现霍九思正在不远处看着。他赶紧起身,向霍九思行了礼。
霍九思招呼他坐下,说:“看你赢了好几盘,还记得吗?摆出来我给你复复盘。”
超快棋本来就不好记,又连下了好几盘,想要复盘谈何容易。顾墨白一开始只能想起来前面几十招,可高手下棋都是有逻辑的,前面的棋摆出来了,后面的棋竟像泉水般涌了出来。到了后面打劫的部分,劫材的顺序实在记不清楚,也只好作罢。
就这样,他把四局棋都摆到了一百五十手以后。霍九思看罢奇道:“四局棋你都能记那么清楚?”
顾墨白说:“因为下的时候思路比较连贯,所以前面的棋一摆,后面的棋自然就出来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让你复盘可是千古难题啊!那是因为你下棋没什么思路,总是下到哪儿算哪儿,有时一意气用事,就变得毫无章法。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你下棋也会用脑子了?不错不错,师兄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至于你这棋嘛,判断力不错,可是一味避战也不是好办法。若是在均势局面下,有些战斗避无可避,只能针锋相对。有几次对手想占一点便宜,你都让了。若是水平相当,你还让得起吗?”
霍九思说完这话,马上又感到不对劲。这几个人以前和顾墨白岂止是水平相当,应该说都比他的实力强,怎么现在反而变成下手了呢?他不禁喃喃自语道:“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顾墨白说:“师叔,我们下的是超快棋,我怕正面交锋太耗脑力,坚持不了几盘,所以就投机取巧,用了些简单取胜的办法。不过我确实感到,跟他们比起来,我的战斗力没有太大优势,还有没有什么提高的办法?”
“这办法嘛,第一当然是做死活题。虽然《玄玄棋经》号称死活第一名着,但也并非最难的死活题。只是很多死活题作品被各大道场私藏,并未流传于世,一旦有机会看到就要格外留心。另外,还要多打打名家棋谱,那都是实战中的大型死活,千万不要打眼一看就略过去。要深入思考,分析各种变化的利弊,再对照名家的下法,反思自己的下法,才能有所提高。这些棋谱在藏书楼里就有不少,你可以自己去找找。像黄龙士、徐星友、过百龄、林符卿、晏天章、刘仲甫、王积薪的棋局,都值得重点学习。”
顾墨白惊道:“王积薪、刘仲甫的棋也能看到?”因为在现代,这两位棋圣的对局已经失传了,所谓的遇仙局也出于后人附会,并无多么神妙。没想到这里还保存着他们的棋谱!
霍九思说:“那当然,你自己去藏书楼找吧。”
听了霍九思的介绍,顾墨白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去藏书楼看看。
一吃完午饭,他就去了藏书楼。现代的围棋书中,日本超一流名家的着述最为丰富,中韩棋手虽然竞技水平后来居上,但在着书立说方面还逊色得多。顾墨白也是看着日本超一流名家的书长大,所以对日本围棋很有感情。中国古谱他虽偶尔看过一些,但主要集中在当湖十局、血泪篇等传世名局上,其他的着作就了解得很少,听说过的也局限在桃花泉、晚香亭、四子谱等着名作品上。不知道这里的藏书又有哪些失传珍本呢?
藏书楼在东院的花园后面,正对着池塘和曲廊,景色极其优美。正面的折扇门大开,门上挂着一块匾,写的是“皕家楼”三个大字,这是在自夸所藏棋谱超过二百家。进门处虽有人看守,但也在埋头看书,对大家的进出未做任何限制。藏书楼有三层,顾墨白先在一楼逛了逛,这里空荡荡的毫无人迹,书架倒是摆得密密麻麻。他发现这里的藏书多是些儒家经典,仅《论语》的注本就有二十多种,多是厚厚的一函,在书架上占了很大的空间。他随手翻看几本,只觉得字体隽丽,刊刻严整,但全都是手写体的繁体字,十分难认,便又悄悄地放回了架子上。再往前走,他又看到了很多佛经,这些书的刊印就要草率一些,用纸、字体都不如前者。偶尔翻到几册影宋版的佛经,才有了不输儒家经典的风貌。
在一楼并未找到想看的书,他又上了二楼。二楼的布置有所不同,中间摆着几排长条棋桌,大约一半的桌子上都有人在对着书打谱。他赶紧放轻了脚步,踅到书架边翻看起来。这里果然都是围棋书,而且都是棋谱,大部分棋手的名字他听都没听过。书的保存状况不如一楼,破损的更多一些,明显被翻阅得更频繁。他最想找的是刘仲甫和王积薪的棋谱,这两位棋圣他只闻其名,却从没见过棋谱,迫切想要一睹风采。很快,他就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找到一套《棋圣妙局录》,细看内容,知道是刘仲甫的棋谱。他赶紧取下这函书,找个棋桌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