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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内疚

方清芷真不知。

阿贤已经要疯掉了,他让司机停车,双手压在头上,难以置信“那你知大哥先生今年多大”

当初跟着陈修泽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还在的没有几个了。阿贤是幸运儿之一,不过之前唤陈修泽一声大哥,后来有了方清芷,陈修泽怕吓到她,特意嘱托,让兄弟都称她为先生,这样听起来比较文明。

文明文明,陈修泽不仅要求自己,还要求跟着他的这些人。

阿贤做“文明人”也做了许久,他原本只识几个字,能看,不怎么会写。也是陈修泽教他们,如何写字,不求写得美观,只求横平竖直,将来签个名留个言也不丢人。

事实证明,跟着陈修泽是对的。

当年不跟着陈修泽走的人,仍旧一天天地混下去、混啊混啊,混成焚尸炉里的焦灰,要么被关在警察局,日日年年地蹲下去。

误入歧途,如陈修泽这般硬生生走出一条正道的没几个。

大家都知总会有清算一天,不过时间早晚而已,能赶在清理前早早上岸,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更何况,陈修泽毕竟不是利益熏心之人,他祖籍威海卫,曾经也沦为英国佬的殖民地,爷爷那辈被强行征来做工。再加上他二弟陈启光

黄赌毒,这三种,他一概不碰。

连带着跟着他的那些人,原本还有个赌钱的小毛病,也被生生地纠正来。

谁不知陈修泽最憎恶这些。

阿贤对陈修泽敬重可想而知,在他眼中,这何止出淤泥而不染,不仅不染,还将他们这些烂泥堆的人捞起来,让他们清清白白上岸。

因而阿贤更加不能理解,他要疯了“你知道先生今年几岁了吗”

方清芷“不到三十吧”

虽然陈修泽行事老练,但他眼角一丝皱纹也无,皮肤也极好。

阿贤面无表情“方小姐,他比你大八岁。”

方清芷喃喃“他读书时我还未出生。”

“这不是重点,方小姐,请不要同我说笑,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阿贤压制着情绪,他想要谴责又碍于陈修泽颜面,只痛心疾首,“方小姐,您就是这样做人女友吗”

方清芷不言语,她只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难怪今日早晨陈修泽一直在家,难怪他瞧上去心情很好,也难怪今天忽然要去老宅吃饭当时他抚摸她头发,亲吻她时,是不是也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句祝福

遗憾方清芷连他年龄、生日都不知晓。

她没有问过。

方清芷哪里是不知事态严重,只是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消化这些愧疚。

只要想起那时陈修泽的眼睛和他的微笑,内疚就能一寸寸啃噬她的心脏。

她不记得自己男友生日,甚至在这晚要去和同学玩乐。

他还温和地叮嘱她,要多穿衣服切莫着凉。

“先生对您已经算是无微不至了吧”阿贤憋出个成语,想要再憋一个,失败了,“您您现在打算抛下先生一人,出去玩”

方清芷说“我的老师病了。”

半晌,又补充“修泽还有很多兄弟姐妹。”

阿贤看着她,眼底是沉痛的失望。

方清芷转过脸,不与他对视。

“方小姐,”阿贤低声,“您去,先生会很高兴。”

方清芷低头看自己双手“开车吧。”

阿贤无法劝动她,他自己都纳罕,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冷血冷情的女人。先生对她多好啊,他原本对物欲无所求,一直同兄弟姐妹住在一起,也没有出去购置房产的心思。

还是那时,刚开始盯方清芷的时候,天气还热,阿贤和朋友买冰水,顺口聊天,谈及某某某刚娶了妻子,妻子人不错,但还是和家中父母一直发生摩擦,最终闹得鸡犬不宁,疲惫不堪。

陈修泽也听了。

过去好几个月了,直到现在,阿贤还记得那时陈修泽的表情。

陈修泽说“阿贤,得空时帮我看下房子,要大一些,风景好些,房间多些,最好是已建成的,方便随时住人。”

后来房子找到了,视野开阔,风景优美安静,价值千金。

陈修泽购置,搬过去。

安置了方清芷。

偏偏方小姐还不开心,一开始,她还尝试问陈修泽,是否有小些的房子让她住豪宅过大,风景固然美,她不喜,以山顶潮湿雾气妨碍健康为由,不肯久居。

那时,旁听的阿贤只想跪下来求方小姐不要再说了。

但先生不恼。

陈修泽安静听方清芷说完,才说“医生也说你身体差,神经纤弱,这里安静,适合你修养。”

方清芷沉默不言。

陈修泽又叹气“风水学朋友向我提及,屋大忌人稀。这里虽然还算不上大,但只我一人,的确冷清。”

他和缓地建议“听闻你学校中也有朋友对风水研究颇深,不如,今晚请他来用餐,我们一起听他谈谈,好吗”

当然不好。

阿贤笃信,倘若那时方清芷点了头,怕过不了多久,海上渔民便能捞起一具酒后不慎落水的尸体。

幸而,那件事后,方清芷极少再否决先生的论点了。

可现在

阿贤说到口干,也无法阻止方清芷去探望病中老师的心。他不能强行将方清芷带回家中,陈修泽说了,要他听方小姐的话,方小姐有傲气,万万不可忤逆她。

他只能看着有傲气的方小姐进了医院,不多久,又从医院中出来,只身一人。

阿贤看看时间,大喜“我们现在回家为先生庆祝生日还来得及。”

方清芷说“去铜锣湾。”

阿贤悲怆“我的先生啊”

方清芷“快些。”

她仍淡淡一张脸,阿贤猜不透她心思,只得依言照做,老老实实命司机开车,还未发动,又见梁其颂从医院中追出,急切拍车门。

阿贤捂着脸。

方清芷下车。

她没让阿贤下来,只望着梁其颂“怎么了”

“我想通了,你跟我走,”梁其颂定定看她,“我带你远走高飞,我们离开香港,我们去内地,去”

啪。

一巴掌终止他剩下的话。

车中的阿贤瞧见这一下,暗暗骂脏话。

梁其颂整个脸都被她打得侧过去,他身上的伤其实早就好了,无论是警察还是陈永诚,无论是皮外还是骨头的伤早就好了。

但这一下,他好不了了。

梁其颂怔怔看方清芷。

她还是如此美丽,如此冷静,就连打他的那一巴掌,也好似激不起情绪波动。方清芷就如一块儿稳定的冰,没有嘲讽,也没有讥笑,她只很平静地说“你清醒点,梁其颂。”

梁其颂问“为什么”

他皮肤白,五指痕无比清晰。

“因为你让我受到困扰,”方清芷说,“你知道你这样的纠缠只会给我带来烦恼吗你知道你这样只会害人害己害我,你知陈修泽会因为你责罚我吗”

梁其颂说“我不知道。”

车里的阿贤扒着车窗,惊异,还有这事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方清芷冷漠地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别尝试用你那自以为是、高尚又无用的道德观来压迫我。你也见到了,我如今选择了更好的路。”

梁其颂沉默了,他垂着睫毛,瞧着像被主人抛弃的狗“你曾经不是这般说的,清芷。”

“那是曾经,”方清芷说,“人总会变得聪明,以前的我很笨,现在的你也一样。”

她抬腿上车,不忘留下一句“倘若真为我好,今后就别再来打扰。”

阿贤先她一步下车,恭敬请方小姐上车,关好车门后,他刚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就听梁其颂叫

“清芷我知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不会放弃的往后每一日,每一天,我都去那里守着你”

车子开远了,方清芷闭目养神。

阿贤偷看她好几次,都瞧不出她现在是什么情绪。他心底暗暗惊叹,不愧是先生看上的人,无论是当初砍人手指,还是现在

都同先生一模一样。

难怪先生会喜爱她。

片刻后,方清芷睁开眼睛,平静地问阿贤“你身上现在有多少钱”

“要钱”

书房中,陈修泽接听电话,他容色淡淡“要多少给多少,由着她花,别拘着她花销。”

“让方小姐花得开心些,她花多少钱,今年给你派多少利是,”陈修泽说,“嗯梁其颂那孩子又来”

他捏了捏眉心,叹气“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听电话那端阿贤说完后,陈修泽才说“你同其他人说一声,遇见了就早早赶走,别让方小姐看到他。”

陈修泽站在桌侧,心平气和“都是父母生养的,也不容易。不弄死,你们注意些分寸,也别弄残了。”

说完后,他放下听筒,屏息静气看着窗外。

自然不能弄死梁其颂。

真要弄死了,那岂不是真成了清芷心中的一块心尖肉

活人永远都比不上死人。

这一点,陈修泽比谁都更清楚。

陈修泽绝不会让梁其颂死,而是要清芷彻底地厌恶他。

更何况

陈修泽走出门,西装衬衫已经熨烫好,他换上衣服,司机已经等在外面,等待送他往老宅去。

临行前,他手持手杖,不忘嘱托孟妈“把今天下午店里送来的那两条新裙子收好,等会儿方小姐回来,你把这两条裙子送过去,让她选一件喜欢的。别让下午那个司机送她去老宅,换个人。”

孟妈迟疑“方小姐说她今晚来得会晚些”

“不会,”陈修泽笑了,“她很快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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