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尸

2023年10月13日11时

集市上人群拥挤，摩肩接踵。

不过这集市和寻常的集市略有些不同，除了吃喝玩乐所用，还遍布着丧葬用品。

准确来说，丧葬用品才是这个集市的主要商品。

纸房子纸马、纸童男纸童女、纸钱纸元宝、花圈白蜡烛、挽联招魂幡……放眼望去，几乎去全是这些东西，甚至还有木匠在当街打棺材，看上去很是渗人。

卖糖葫芦，卖糕点等的商户点缀其间，更加增添了几分诡异。

法然平托着罗盘在前面领路，知空紧随其后。

至于凌云，法然将他安排在葬村村口。

“找到一个。”法然说，“可惜已经死了。”

何萌萌跪在集市中，她头高高扬起，紫红的眼眶中是哭成了紫红色的眼睛。她嘴巴大张，像受伤的狼仰天长嗥，可惜她已经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知空听到法然的叹惋，但他仍旧垂首低眉，没有丝毫反应。

知空早知道她死了，知空不仅知道她死了，还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他甚至还见到了她死前所见。

何萌萌身处于葬村诡异的集市，所见却是另一种集市的风景。

在这个集市中，没有各种纸质的丧具，也没有木匠用铁锤一下下敲击棺木，如同敲击人们的头颅。

这个集市一片温暖祥和，她在街上摆摊，虽说有点疲累，但是满怀希望。

她望了望人群，清晰地感觉得自己是人群的一部分，是大地的一片突然，是天地的亲生子。

可是她突然眼前一黑，似乎给什么蒙住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脑后又被种种一击，当即晕倒。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苏醒，耳边传来几个男人的交谈。

“这件货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挣了钱先去青楼逛逛，泻泻火。”

“想泻火这不是有现成的？”

她感到身上传来重压。

她竭力反抗，换来的却是一顿拳打脚踢。

“臭娘们儿！敢动手！”

“你轻点别给老子的东西打坏了！”

“她挠我！”

“嗐！我们帮你按着她不得了！”

铁箍般的手将她的手脚牢牢束缚，她再也无法反抗，只有长久的哭泣。

“呜呜呜！”

我好疼，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我有什么错？

为什么要绑架我？

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为什么我被困在山中？

为什么曲婧要打我？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

知空感受着这些，可他的手臂仍然低垂，眼睛仍然始终盯着地面。

他没有丝毫不同，甚至没有同法然提及自己的所见。

“悲伤过度而死。”法然说，“胃也被取走了。”

“唉……”法然上前合住何萌萌的眼睛，“走吧！”

法然再次举起罗盘，没过一会儿，又找到一个男人。

这男人双腿蜷缩在胸前，手臂抱住小腿，整个蜷成一个肉球。

“也死了……惊惧过度，胆被取走了。”

知空不语，而田浩所见却不由自主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当村民倒地惊叫时，借着灯笼的火光，他看见一只无比庞大的蜘蛛。

可他并没感到惊惧，相比于这只可以把自己活吞的蜘蛛，他更害怕倒在地上的村民。

如果世界上真有妖精，那也绝对不会是这只蜘蛛。

蜘蛛将她带到山中，安置在洞穴里。

它要拿自己自己怎样呢？

他想不到，他的脑海被那个恶毒的老太婆，病恹恹的男人，以及那些狠毒的村民长久占据。

那只蜘蛛给他送来许多食物，可是他不吃不喝，只是在山洞中瑟瑟发抖。

然后，然后她再次见到了那些村民。

蜘蛛将她交了出去。

不！我不回去！

趁着众人不注意，他狠狠咬断自己的舌头，血液和断舌堵在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他几乎想要求救，可是无数令人胆颤的人的面孔浮现在面前，她不由得瑟瑟发抖。

生的恐惧远大于死，他选择一声不吭，等待死亡的降临。

田浩缩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死！

死并不恐怖，活着才恐怖！

终于他不再感到恐惧和寒冷，他停止了抖动。

法然合住田浩的眼，举起罗盘，再次出发。

“这个也死了，肺已经被取走。”法然说。

曲婧静静的躺在一片漆黑中，背下是冰冷坚硬的木板，身边同时则传开悲伤的哭泣以及锣鼓唢呐欢快的鸣奏。

真是令人恶心啊！她如此想。

她想从这封闭的黑暗中站起，想掀开头顶的浓烟，将外面的人全都杀死！

咚！咚！咚！

她用脑袋一下下撞击头顶的黑暗。

突然，她感到自己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她钻过黑暗，看到月光，看到前后两具棺木，看到哭泣的人群和吹奏的乐团。

她还看见自己身穿一身红衣飘在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流淌的血泊。

地面都是葬村的村民。

恶心，真是恶心！

怀着无比的厌恶，她大开杀戒。

恶心的老太婆，恶心的狗，恶心的村民，恶心的蜘蛛，恶心的田浩，恶心的林旭，恶心的……

恶心的，恶心的……

恶心的我自己。

曲婧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的死相最为恐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外伤，只有她的脸上尽是指甲的挠痕。

说是挠或许不太合适，挠是挠不出如此惨重的情形的。

她先是挠，后是扯，最后把自己活活掐死。

法然合上她的眼，将她的手从脖子上面拿下。

“还有三个……”

2023年10月13日10时

“别打了！”

林旭突然惊醒，见徐心琳正躺在自己怀里沉沉睡着，呼吸平稳而悠长。

要是不那么疯狂还挺不错的，林旭想。

可是林旭又想到，正是以为疯狂她才会喜欢自己，如果不疯了，又怎么会如此躺在自己怀里呢？

昨天他们磨磨蹭蹭走了一天，始终没能找到回先前营地的路，只好靠着棵树休息。

他本来不想睡觉，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个疯狂的，随时可能会杀死自己的人，如何敢睡觉呢？

但是实在他太过疲惫，熬了不知多久，终究还是沉入梦境。

在梦中，他看见蒋阳、曲婧、何萌萌、田浩、马三统并排站在他面前。

蒋阳心口被掏出一个对穿的圆形缺口，何萌萌、曲婧、田浩的胸腹在不同部位，也都有不同大小的洞。

马三统最为恐怖，他的眼耳口鼻皆尽消失，像裹着一层薄皮的头骨。

他们问自己为什么不救他们？

梦中的林旭不回答，反而问他们：“既然只有你们五个，那意思是不是说我和徐心琳会得救？”

这话将他们激恼，一拥而上把林旭打醒。

不知道这次梦还能不能灵验，林旭想，就算我的梦很准也不能随便作死。

“你醒了？”徐心琳也终于醒来。

“嗯！睡得好吗？”

“在你怀里睡得当然好了！你睡得好吗？”

才刚醒就又开始了……林旭感到无奈，要是你能多安静一会儿，说不定我还真会喜欢你。

“抱着你当然睡得好！我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安稳。”

“真的吗？那你昨晚有没有梦到我！”

我没梦到你，要是梦到你那就证明你大概率要死了！

“当然有！”

“梦到什么！告诉我！”

“你先扶我起来，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她将林旭扶起，迫不及待的问:

“梦到什么！你快告诉我呀！”

林旭一边拄着拐杖，一边扶着徐心琳，边走边编:

“我梦见我们都穿着一身红衣服，你还蒙着一块红盖头！”

“啊！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

“你说呢？你说之后我会梦见什么呢？”

“不！我不知道，我想听你说吗！”

“然后啊……”

……

循着梦的指引，林旭和徐心琳终于走到了一处村庄。在这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的字和林旭之前梦见的如出一辙。

葬村！

林旭往村里看，只觉得石碑后面的事物像是蒙着一层浓雾，难以辨别。

再往自己来的方向看。

不知何时，身后的景物已然变幻，山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曲折的小路，一直通往孤寂的清河山。

不！不应该叫清河山，说是葬山更为恰当。只是这次没有出现冲天的烟雾，没有小山一般的蜘蛛精，没有红衣女鬼，更没有老道士。

“我……我想进去。”

徐心琳神色的神色变得恍惚，似乎在村庄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的吸引着她。

林旭本来想进去一探究竟，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改变心意。

她的神态和语气让林旭感到不安。

“我问你！你真的爱我吗？”林旭问道。

“当然，我当然爱你，我愿意为你而死。”

“不！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应该为我而活！听我的，我们不进去。”

徐心琳略有动摇，但片刻后她决绝的说：

“不！我要进去，如果你不爱我，不愿意跟着我，那我就自己进去！

“倒是我要问你，你昨晚真的梦见我吗？你真的爱我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说！你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