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白兔
他不曾问我为什么跟“赛跑者”忽然之间一言不合干戈大动乃至于拔剑相争生死不和。我也没有问他为何对那些黑衣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神秘后备力量充足源源不断。
就像两个貌合神离彼此互相了解的大奸角心底明明如水般清如镜般明口头上却一个字都不说额头上写着大大的“忍”忍忍忍忍忍见了面只说“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虚与委蛇全无真心的话生怕说多说错把深藏的心怀鬼胎揭露出来。
这种感觉叫我很不舒服。
虽然我明明不是这样的但我在他面前明明就是如此。
有话不能说。
只有秋震南知道:玉凤清这个人在不喜欢的人面前叽哩哇啦伶牙俐齿能讲的连天都说掉半块下来在真心喜欢的人面前则唯唯诺诺呆板木讷表现的如一只初出江湖只会傻笑的呆鸟。
事实上人家的确初出江湖。
事实上我的确是第一次遇到像唐少玄这样的人。
在峨嵋的时候我出门打水见到水底的游鱼都要教训他游弋的姿势不美观有碍我眼睛的视线威胁他不改过就捉来蒸了吃掉做惩罚。唠唠叨叨总能说个半天等那水打回去道观里早渴死了几个人。
看到天上的飞鸟都会洋洋洒洒唾沫横飞飞如暴雨之下把那鸟儿聒噪的不耐烦飞来飞去头晕脑胀乃至撞到山崖壮烈成仁我愕然之于不免心怀“悲恸”地将他废物利用烤掉吞入肚子做永久的纪念。
峨嵋派的人都怕了我了我是著名的能讲话曾有人传说看到玉凤清在柴房逮到一只老鼠对他谆谆教导说他流窜的姿势很鬼祟有损峨嵋派威名。
虽然是传说但我承认:所谓空穴不来风。确实有其事不假。
可是……相对于峨嵋派那些师兄弟妹们我的热情明显的降温了很长一段水银柱几乎落到零点以下。
在我印象里那些吃饱练功练功过后嚼舌根然后偷偷互相比美的人类不足以浪费我的口水。
我跟那帮傻人说过的话总数加起来也抵不过我一次跟鱼啊鸟啊老鼠啊说的话。
除非他们惹了我的眼或者某次我心情不佳需要泄又或者心情大佳想要泄我才会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叽里呱啦将他们统统烦死。
因此我又博得一个美名:风语者。
好吧我承认其实是――疯――语者。他们一个个妒嫉我跟禽类兽类甚至鱼类的关系搞得好嫉妒我口齿伶俐反应敏捷因此污蔑说我整天疯疯癫癫口没遮拦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最后集体不怀好意地流传出这个可以大雅也可以大俗的称呼。
※※※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唐少玄眼前是怎样。
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行错踏错多说多错如下棋一般: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我如此珍惜跟他相遇相处的机会只是不知他心底如何看我。
同时我心里对他的好奇翻翻滚滚宛若江海滔滔就是不能开口问:他跟唐少司覃王爷什么关系那些黑衣人的来历他又为了什么游走险恶江湖宛若……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印象中的一句词忽然在我嘴边喃喃说出。
※※※
“你在说什么?”那声音自风里飘飘悠悠传到我耳朵。
“啊……”我急忙掉头“没有……”
“可是我明明听到……白兔?”他疑惑地问我。在他问话的时候眉尖会淡淡地蹙起然后抬眼看人之时却又微微展开似一泓春水荡漾也荡漾了我的心。
我按捺心中的汹涌澎湃谦虚说道:“我只是刚想到《乐府》中某句词莫名其妙有感而。”
“乐府?白兔……”他看着我唇角微动忽然之间粲然一笑“哦!我知道了!”
我只顾去欣赏那个笑好像那笑上有阳光可以落在我的心一点一点收集起来集腋成裘般藏起来多温暖。
“你说得一定是那‘古艳歌’”他轻轻击掌嘴角吟诵:“――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眉角轻挑他在风里飒飒地笑。
“是的是的。”我只有唯唯诺诺答应。
“凤清你读过书?”他收敛目光凝向我。
我的心一跳却露出苦笑:“你以为我行走江湖卖艺为生便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呵不是这样你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你常常能做出我意料之事或者真是――人不可貌相。”他慢悠悠地说道。
人不可貌相……
我听了这句话简直想把脸埋到沙子里去。
这是说我卖相不佳吗?
虽然我玉凤清并不是靠姿色吃饭行事。但是好歹也是清秀佳人一名怎么竟让他冒出“人不可貌相”的恐怖评语?
抬头看看那明艳殊丽的脸竟比世间大多数女子都比下去的容光我的心一酸:是了是了他是用自己当尺度衡量的。怎么能跟他相比?
我自然会被毫不留情地刷到不及格那一栏。
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灰心气闷。
“咦?闷闷不乐怎么了?”他总算现我的异状。
“没什么。”我懒懒地说“只不过最近没有得空照镜子忘掉有个词叫做‘自知之明’。”
“噗……”他喷笑出声忽然跌脚叹道:“你啊你……跟我来……”
他袖子一扬向我探来我方要问一声“干什么”还没出腔那大袖之中探出那温润如玉毫无瑕疵的一只手将我的手牢牢握住。
“跟我来。”他说。
跟――我――来。
这三个本是再平淡无奇不过的字合在一起是一重魔力被他说出又是一重。我玉凤清修行不够道行尚浅真正无法抵抗这魔力诱惑于是心内重重叹了一声全盘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