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

一进屋门，就见到黛玉已经等在那里了。

因为母孝还没过，黛玉并不穿红戴绿，不过家里有喜事，也并不一味素白。她上身草绿色绣蝴蝶小袄，下身鹅黄长裙，清雅可爱。

看着她，曦月不禁露出微笑，朝她眨了眨眼。黛玉见到父亲与曦月，也眼前一亮。待她们正堂坐定，白嬷嬷便放了垫子，黛玉上前行礼，拜见母亲。

曦月忙命扶起。春雪捧出曦月准备的见面礼，是两朵珍珠珠花，两对芙蓉玉镯子，并一本行素草堂金石丛书的手抄本。

曦月笑道“黛玉，咱们已经熟悉了，便不与你客套。我可没有随便糊弄你，这珠花和镯子确实不过寻常，但这本手抄本可是宫里典藏的孤本，我自己抄了带出来的，你平日里可以做个消遣看看，还挺有趣。”

听说是宫里的孤本，曦月亲手抄的，黛玉惊喜地谢过，“实在让母亲费心，虽说贵重，可我确实爱书，便不推辞了。”

随后曦月又关心黛玉昨日睡得好不好，今早如何只用一点点、林海见她们说的亲切热闹，也捻须一笑，趁着空档打断道“日子还长呢，先用饭吧。”

一时仆妇丫鬟上了一桌子粥汤面点，曦月吃着挺合胃口的。寂然饭毕，黛玉便告退了，而林海则带曦月去拜过祖宗和父母的牌位，又拜过贾敏。

行礼时林海神色黯然，曦月心里则是道歉两位高堂，自己与林海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也不会生下林家的孩子，实在愧对先人的期盼。先夫人贾敏也别吃醋，我并不会抢你老公打你孩子，不过花钱是难免的还请担待。

又合掌默默承诺目前情况不明，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林海。但无论如何我会努力保一保黛玉，至少别叫林家骨血全无。

过了一炷香时间，林海回过神来，对曦月道“咱们出去吧。”

曦月也对他微笑，二人一起又回到正院。

一进院子，林海对白嬷嬷吩咐道“去把账本对牌全送到夫人这里。”

白嬷嬷点头应是，转身出去拿东西了。

两人就在院子里散散，林海对曦月解释道“家里并没有旁人，些许姨娘也早打发了。自从黛玉母亲病重，便一直是白嬷嬷管着，不过到底不合规矩。夫人来了，家里一应事务便全托付夫人了。”

曦月听了直接应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我初来乍到，若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还请多多包涵。”

林海温柔地安慰她“咱们家就这么点人口，事情不多不杂，还请放心。若是有个什么，尽管到前院来寻我。”

曦月点头，又想起之前的徐太医。自从跟船到扬州后，他便径直上了林府，也不知道有没有开始调养林家父女的身体。

皇上派太医的意思很明显，盐政改革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如果林海在办完事情前或者皇上找好替代人交接前去了，耽误了国政，有过无功。还记得原书里林如海和秦可卿大概前后点去世，那时候宝玉十一岁多点，所以黛玉十岁。如今黛玉已经七岁半，如果一切按照原著走，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林海就会病逝任上，真是时间紧迫。

在林海无近支亲族又无子、协理盐政得罪了上下的情况下，想让黛玉日后不被生吞活剥最后绝望而死，只能努力赚取功劳，去抱皇上的大腿，所以他得平安度过原著的生死关才行。

奈何如今彼此只有最基础的面子情，贸然询问林海的身体情况实在不好，还是先从黛玉问起吧，毕竟林妹妹身体也不甚康健，是得调养的。

所以曦月先点头应是，又抬起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还有件事要问老爷呢。徐太医到府上了罢从前在京里他给黛玉看诊时说过，咱们玉儿身子要好起来，除了药膳食补，最好多动起来，别整日闷在屋里。曾说若是可以，他能教咱们玉儿练练五禽戏打打太极什么的，我的陪房里有家娘子也略会些拳脚，可以陪着指点黛玉。”

“我不知老爷是否不喜欢这个，若是您觉得不好，不如让黛玉每日随我一起在花园里多走走，我有时会养些药草，黛玉也可以养些花木，不拘菊花茶花兰花的，都是极风雅之事。”

林家诗书传家，黛玉也一直都很有礼节，曦月拿不准运动这件事在林海心里到底行不行。她给出两个方案，上策是运动，如果林海拒绝了那大概不会连中策也驳回，这就不给她面子了。

说实话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玄幻因素她好奇好久了。想想世界背景里的仙神，再看人世间的异象，宝玉衔玉而生，黛玉降生满园花开，似乎是有一点的。那仙草转世的黛玉有没有木系亲和力是否种植有加成要是有这等天赋，那不如跟她一起研究种田去啊，这样有没有林海都没关系了。虽说让诗书隽雅的林妹妹去种地好像有点破坏画风，但曦月决定还是拐带黛玉试试。

林海没想到曦月开口竟是为黛玉打算，一时感动，他温和笑道；“徐太医真是心善，也多谢夫人处处考虑。不过是五禽戏和太极罢了，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便是夫人说的逛园子和养些花草，也是极妥当的。玉儿要是养出什么好品相的，日后我去参加文会花会都格外有面子呢。”

两个方案都能并行，这可真是超出预期的好事，曦月实在开心，笑得露出两个梨涡“那我从明日就便安排起来了。”

这会白嬷嬷捧着一应事物进来了，曦月便和林海进正堂坐下，林海只拿了本书翻看起来，并不说话。四个大丫鬟接过账本对牌和好几串钥匙，曦月先道嬷嬷辛苦，又赐座，并不急着看，只先问她“还请嬷嬷讲一讲府里的规矩。”

白嬷嬷瞥了一眼看书的林海，见老爷并不发话，便知道此后府里俱是要交给太太的。便回道“那奴婢倚老卖老，略讲一讲。”

“咱们府里，分内院账册、外院账册，库房也分内库、外库。桌上这些都是内院和内库的账册钥匙，外库的钥匙是老爷自己掌着，平日里外院的事宜是我当家的分管。”

然后又依次介绍了了府里的衣食住行的管理，下人的花名册和众管事基本情况，月例银子的数额和发放，主子身边仆役的规模和等级，最后是田庄铺子产出，以及扬州别院和苏州老家的基本情况和人事。

曦月一面让春露笔墨记下，春雨对照检查，一面又接着问当班的时间，人选采买，黛玉和徐太医的院子安排等细节问题。一应都心中有数后，命管事们明日辰正早上八点到正院的抱厦等候。

等一切说完，快两个时辰过去了，白嬷嬷带着婆子们很有眼色的退下，曦月也打发丫鬟们去收拾整理，正堂只剩林海和曦月。

不得不说林海真是好定力，她们在这家长里短，也不耽搁他不闻不语看书看得津津有味。这时他放下书卷，对曦月说道“夫人先把内院管起来，理顺之后我再叫林管家来与你交代外院事宜。”

曦月微笑点头。把这婚事当作工作来看的话，顶头上司是林海，自己是二把手。如今上司要先考察能力，才会放心把更多项目交给她。虽说夫人交际她也是新手上路，不要只要肯学，这世间就没什么难的，更何况她还打算拉着同学黛玉一块，每日看着小女神也没什么枯燥的。

内室里丫鬟们正在收拾整理，春露春梅把她平日常看的书垒在书架上，但还有一大半空着，便来请示是不是要去嫁妆箱子里再取一些出来摆放，曦月点头，可以拿些出来看，等看完又换。春雪便领着小丫头们去库房了。

林海听见这，有些惊讶，曦月的出身他是知道的，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如今陪嫁里居然能有好些书。

见他诧异地看过来，曦月解释道“我家里虽说没条件读书识字，不过当初侍候皇上读书时，主子仁慈，许我跟着学，虽说只是粗通大意，也读了不少经史子集。后头做了宫令，管着前宫诸多书库殿阁，便利用闲暇时间抄书，也请别人抄了一些，就是嫁妆里的书了。”

听闻她这样刻苦爱书，林海实在有些敬佩，在宫里当差可不是什么轻省活，曦月还能抄书自学，已经胜过许多人了。

曦月接着笑道；“老爷才高八斗，林家也是诗书传家的，我早好奇府上藏书了，日后得闲或许会常去翻阅，还请老爷不要见怪。我的藏书里也有不少大内典藏，比如之前送黛玉的那本，老爷若是感兴趣，尽可来自取。”

比起林府的藏书她的书大概只算沧海一粟，但有不少孤本，要是林府没有的话，交换着看书也不算亏了他。

林海听到有宫内典藏，眼睛都亮了，看来这确实有吸引力。

虽然如此，她可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才女，林海见惯了贾敏黛玉那样的才女，可千万别误会她也能诗文相和啊，于是又赶忙补充道“我虽然读书识字，却读的杂七杂八，诗文是一窍不通的，若是日后接不上老爷的诗联典故，可别嫌我榆木脑袋。”

林海笑道“这有什么，夫人日后有不懂的，我一定倾囊相授。”说罢进屋里看她有什么好藏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