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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夜照九州明 九十九:清明祭

血红,无尽的红色,分不出哪些是火焰、哪些是鲜血。

代表了死亡和恐惧,让人心生颤栗,挥之不去的阴影。

过去的场景,与现在相似的一幕,在眼前不断重叠,似乎将邱少鹄再度拉到了那个时刻,拉回到那个弱小无助的自己。

这是他一直不愿回首的时候,是他一直避之不及的场景。

三年了……云地村,那些死去的人,他一直牢记着那些人的样貌、名字,一直记着那股刻骨铭心的仇恨。

唯独再也不愿意回想当时的一切,想起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都死了……都死了……和自己生活的他们,收留了自己的他们,在那些人的围攻中,在村子的烈火里,一个个都死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

只有沐芳姐最后留给他的这句话,在她死前,告诉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可是那时的自己,甚至来不及多想,她在临死前是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带着多强烈的不舍,才告诉了自己这句悲伤的话。无力的自己,在当时只剩下了恐惧的颤抖,还有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死,自己却活了下来……

廉央重新现身,捂住胳膊上的伤痕,松了口气。

他之前就被邱少鹄的刀光波及,可以说如果再拼斗下去,早晚自己就会先一步丧命。

索性关键一刻,自己隐藏的能力逆风翻盘,反过来算计了对方一手。

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这个人为了复仇,准备的也真是充分,如果他没拿出那个奇怪的铃铛,也不会有现在。

事不宜迟,还是赶快解决对方。

廉央可不会像那些小说故事里的白痴反派那样,胜券在握还废话颇多,白白给了对方翻盘的机会。

手边没有趁手的家伙,他直接走到了邱少鹄身边,从已经陷入恐惧而失神的对方手中,接过了那把雁翎刀。

持续的战斗,这把刀已经布满缺口,但依旧锋利。

廉央高高举起刀柄,猛然挥刀,朝着邱少鹄脖颈处落下,就要斩下他的首级。

须臾,刀刃距离邱少鹄的头部,越来越近。

但似乎又靠的太近了!

廉央猛然发现,邱少鹄是故意把头靠了过来,凑向自己握刀的手。

像是一个挥动的大锤,坚硬的额头狠狠砸中了自己手指的关节,剧痛之中,手上顿时失去了气力,明显被撞得骨折了。

额头骨一整块是人体最坚硬的骨骼,指关节却处处分散难以聚成整体,所以彼此相撞,常常就是额头占便宜、拳头吃亏。

“咣当”一声,刀掉落在地,因为有铜笠保护,刀刃只是在邱少鹄的侧额头上划过浅浅一道,鲜血顺着他的眼眶流下,让他凶厉的眼神更显狰狞。

澄清的黄褐色,如同琥珀倒映,纯粹的清明,毫无迷茫。

他早就挣脱了那恐惧的幻境,恢复了自己的神志。

廉央吃惊之中,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为何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

下一刻,就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

低头看到,邱少鹄左手的乌丸短刀,穿透了自己脚面,将自己牢牢钉在了地面上。

连带着看到,在邱少鹄的侧腹部,鲜血潺潺,是和乌丸刀的刀刃一样的痕迹。

刚刚邱少鹄为了保持清醒,直接将短刀刺入自己的腹部柔软位置,用剧痛唤醒了自己的神志。

“到此为止了!”邱少鹄一跃而起,又从背后机关箱摸出了一柄新的雁翎刀,挟持住了廉央。他还没忘顺手一刀砍断了对方的腿筋,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你去和三年前的死人忏悔吧!”邱少鹄一手勒住了廉央的脖子,目光如火。

廉央几乎要窒息,但他居然还是笑了出来,“你打赢了我,但你以为自己就赢了吗?”

一边说着,他将视线转向了海港之外。

邱少鹄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同时转头看去。

巨舰上的管铳排炮,已经近在咫尺!

一排排炮管酝酿着赤红的颜色,骤然在同一刻接连发出。如上百惊雷同时在耳畔爆破,所带来的震撼是惊天动地!

炮火覆盖,整个望楼顷刻垮塌。最后坚持在这里的守卫惊恐的叫声中,哀嚎着从高处一个个掉下。两门神威大炮也被波及,放置他们的架子彻底损毁,爆炸的余波中,一门大炮被掀翻到地面,另一门彻底掉入海中。

短短一刻中,整个港口的防御,彻底土崩瓦解。两门巨炮损毁,完全失去了阻止两艘战舰的可能。

黑色的巨舰,即将登陆港口。

情势,陡然朝着最糟糕的方位演变。

……

“嗯?”

远远的山路上,汤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望向了已经是一片火海的港口。

“快点走吧,要是白老大找过来,你我都别想走了。”吴径行不解他为什么停下。

“没什么。”汤巡摇了摇头,只是想:“小子,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啊。”

……

邱少鹄被炮火的气浪掀翻,整个人直接掉到了望楼的角落里,四处都是火海,废墟中,自己被一块木板挡住,也才没有直接掉下去。

顶棚燃烧的一块木板掉下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大氅和里面鱼鳞甲的防护,这下子他半个身子都会废掉。

廉央还被他抓在手里,此时对方依旧在狂笑着,说:“除非你是大罗金仙,不然休想翻盘了!”

“不,恰恰相反,”邱少鹄忽然冷静了下来,“其实三千大道,我一窍不通,只是碰巧,我把它们都背下来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遥遥看着北侧。

港口之外,透过层层迷障,他看到了是十二宫之中,“生”的气息。

就像当初,他在无忘岛中,敏锐探查到了离开的时机,一模一样。

……

“师兄,你到底要做什么?”

在无忘岛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蒙尘已经将手放在了《太上记》上,汇聚着无尽的元气。

光芒乍现,在书页之中,一页页篇章飞速翻开,从中演化着无穷波动,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是何等奇异的神通,也无法做到的玄妙。

以这本书为中心,茫茫多的命途线索,在不断被整理、汇聚。

从中蒙尘可以感觉到,是有许多的命途,被不知名的因素,所认为修饰、篡改过,现在则渐渐重归正轨。

“就是这个!”蒙尘知道了,这就是眼下破局的关键。

让一切如同未曾发生过一般,也是完全不可能。但至少,现在还有修改和弥补的机会。

唯独蒙尘自己没有意识到,在他转动周遭命途的那一刻,自身的命途,也与之愈发紧密的,绑定在了一起。

……

无忘岛上。

“真是,越来越明显了。”怜墨站在两生林旁,见到这些树木,朝向岛外的那一侧,枝叶在飞速生长,愈发茂盛。

命途之中,因果的连线,纠缠着它们彼此,连接的更加紧密。

伴随着的,不仅是外界的气息不断靠近,还有无忘岛的禁制,无形之中也要打开,让岛内的气息,也与之交融在一起。

仿佛天地,就要降临。

……

“砰!”

成庭栋用木棍作为武器,看着震康神宫的原官缓慢倒下,彻底没了气息,也是暗道对方难缠。

这样的高手,不惜以死纠缠自己,来给其他同伴争取时间。

他们的谋划,难道就真的这么重要?

别处的冲突还在进行不断,成庭栋突然注意到,那些怨魂,不知不觉中消亡了很多。

视野也清晰了一些。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蒙尘使用《太上记》的结果,但能够听到的,是港口处的惊天巨响!

伴随而来的,是九婴战舰的几发炮火,正好打在了先英碑上!

高大的石碑,瞬间倾塌。

……

邱少鹄注视着一切。

他和廉央一起看到,作为潮门世代以来,纪念先烈的高大石碑,在摇摇欲坠中,整个倒塌下来,砸向了港口的位置。

港口处,两艘黑色巨舰,携带胜利的余威就要靠岸,在船上的人看来,港口的一切,都已经近在咫尺。

巨大的先英碑,带着沉重的声势,在此刻轰然砸落。

那不仅仅是石碑,还有潮门数代先辈的遗志,是带着守护城池的志愿,和有去无回的决心!

傍海而生的人,有着面对任何风浪,都迎难而上的勇气。

石碑上,光芒四盛!

“轰!”

两艘巨舰,先后被砸中,不仅仅是甲板被砸穿,还有整个龙骨结构的彻底破坏。

巨大的威势,又引燃了其内贮藏的军火,不过瞬息中,九婴战舰就在爆炸中燃烧着熊熊大火,一艘直接彻底沉没在港口前,另一艘也船身倾斜,在不断下沉。

“这……”廉央没有想到,朗国最强的两艘九婴战舰,就这么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一切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不是蒙尘在关键时刻弥补了命途的运转,如果不是成庭栋等人一直死守着先英碑没有让震康神宫得手,如果不是邱少鹄一直在望楼拖延时间……

有许多如果,造就了现在的情况。

但也有一点是肯定的。

就是代代为了潮门而死的先烈,他们的英魂,依旧在保护着这里。

“活人的账算完了,你我还有死人的账要算!”邱少鹄掐着廉央的脖子,一把将对方提起。

“哈,哈,就算你能找我报仇,你还能怎么样?”自知自己必死无疑,廉央反而死硬到底,“你要是打算从我嘴里问到更多当年的事,那抱歉,别的我全都不可能告诉你——因为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除了痞子,剩下的人,我根本之前也不认识他们。我会愿意和他们跟着一起毁掉你那个村子,也只是为了钱!”

“哈哈,很可笑吧,没错,就只是这样,为了一点在你眼里可能不值一提的金子,我就毁掉了你的所有!”

“想不到吧?悔恨吧?痛恨我吧!”

“不仅你当年什么也做不到,你现在也照样什么都做不到!你除了杀了我,你还能做什么?折磨我?恐怕你没这个时间,现在你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有这么多人要去救,有这么多烂摊子等着你去收拾,你难道会耗费时间单单在我一个人身上?”

“可我不一样,我当初不仅拿到了钱,我还折磨了对你最重要的那些人!你说的那个谭英,那个小子,我还记得,当初就是我把他的手指头,听着他痛苦的叫声,先一根一根掰断的……”

廉央近乎于歇斯底里,只是想用这些方式,来给邱少鹄的心底里增添一抹痛苦。

邱少鹄无动于衷。

他淡淡地说:“我忽然不想亲手杀你了,那只会让我恶心。”一边说着,他拎着廉央,走到了望楼边缘。

下面,是上涨的海水,以及水下粼粼的银色泛蓝的波光。

“你认识那是什么吗?”他将廉央的头扭到了海面,说:“那都是银蓝鬼鲷,听说生活在深海中的鱼,有一个独特的点,就是它们虽然会啃噬一切,但它们的唾液,反而会活血生肌、促进愈合,咬下一块肉,就会再立马长好。”

廉央一下子颤抖不停,他立刻知道了邱少鹄要做什么。

可还没来得及求饶,邱少鹄就已经将他扔了下去。

“噗通”入水,所有的鱼都被猎物吸引,纷纷围来,一时只能听到他的不断哀嚎,以及血染海面。

看来传闻是真的,银蓝鬼鲷每啃噬下廉央的一块肉,又让他飞速愈合,不断地被噬咬、复原,周而复始。

万鱼噬体的痛苦,却会留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持续到他的脑子也被啃噬干净。而在这之前,他的脑子也会因为愈合的太快,有机会能把这个痛苦的过程,多记忆几次。

对他最值得的一种死法。

听着海里逐渐安静,邱少鹄拿起了原本放在一旁的那个小水车,燃烧的它,在邱少鹄的手中,不断化作灰烬,就像是对于故人的思念,也随之飘到了远方。

三月初五,清明时分,宜祭祀,忌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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