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一幅画
须臾,阿飞带着小女孩上车了。
洛清禾斜倚在车窗上,缎子般细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好奇地看着小女孩。
雪白的短袖衫,胸前缀着一朵金色的小花。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了,似乎洗过很多遍,可仍然给人一种干劲整洁的感觉。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有泪痕,像水洗过一样的眸子晶亮清澈。
她不由得想起山林里的精灵——小鹿。
小女孩同样眨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呆呆的忘记了哭。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稚嫩的童音响起,丝毫不夹杂任何掩饰。
洛清禾一怔,旋即笑了,柔软道:“谢谢呀!你也好漂亮的。”
她指了指身后的座位:“去那儿坐吧,后面还有一条小毯子,要是冷了就把它披上。”
小女孩乖巧地往后坐去,可眉目间仍然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洛清禾发现了,她伸手摸了摸口袋想要给小女孩一颗糖以示安慰,可又想起来刚刚吃的麻花还是沈序淮给的,于是只能作罢。
“阿飞,把空调打开。”
如今虽然是秋天,可晚上总是带了些凉意的,她怕小女孩拘谨不会主动盖上小毯子。
洛清禾搓搓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沈序淮,你还有吃的吗?我想给小姑娘一点。”
沈序淮闻言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最后只拿出来一颗水果软糖,转身递给身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礼貌道:“谢谢哥哥。”
洛清禾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他把糖拿出的一刹那,糖果皮的反光得以让它看得更清楚了。心里猛地震颤一下。
好像张译给她的那一颗,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她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沈序淮,你那个糖还有吗?我也想吃。”
沈序淮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女孩却率先开口道:“姐姐,我不吃了,给你吧。”
洛清禾闻言哭笑不得,她的本意不是要抢小姑娘的糖啊!
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瓮声瓮气道:“乖,姐姐不吃,你吃吧。”
“哦。”小女孩懵然的抽回手。
沈序淮:“没有了,你想吃的话,明天让我家甜品师多做一点。”
洛清禾靠着车窗的身子不自觉在原地僵了僵,心中刮过一阵风。单论包装来说,即便见多识广如她,她也觉得那种糖应该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
当时还满怀甜蜜地以为,会不会是张译亲手做给她的?
当初有多欢欣雀跃,如今就有多...心如死灰。
“怎么了?对这种糖感兴趣?”
她留存着一丝希冀,开口试探道:“我从前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来着,你刚刚拿出来的一瞬间我就觉得很熟悉。”
沈序淮有些诧异道:“不会吧?这种糖,包括糖纸,都是我家甜品师独创的。”
洛清禾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她闭了闭眼,沉默不语。
她一心想的全是张译的事儿,倒是忽略了沈序淮家中还有专门聘请的甜品师。她忘了,什么样的家庭才能专门请得起甜品师。
“说起来,我前两天倒是丢了几块糖。”
“不是多大点事,况且也不值钱,所以就没放心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就在那时候见到的?”
她闷声嗯了一声。
张译竟然拿人家掉的糖来送她?!或者说,是他偷了人家的糖?
亦或者,他会不会想让人误以为她偷了沈序淮的东西...
越想,心越凉。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扬声问阿飞:“洛家的车还没有来吗?还有人等着救命呢!”
一直盯着导航仪的阿飞道:“快了快了!还有三分钟!”
洛清禾默了默,扭头对身后的小女孩柔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眨眨眼睛,用稚嫩的嗓音答道:“我叫郑楚楚,今年八岁了。”
洛清禾把散落在胸前的乱发拢起来,开口道:“姐姐叫洛清禾,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淮阳路一号来找我。”
郑楚楚瞪大眼睛,她觉得眼前的姐姐真好呀。不仅让人长得好看,还派人来接奶奶去看病,说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
她郑重其事道:“姐姐,你真好。”
说完,她似又想起什么:“姐姐,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我也会认真对待的!”
洛清禾心中一暖,郑楚楚人小鬼大,机灵的紧。她现在自然是不觉得能有什么需要小姑娘帮到忙的地方,但还是笑着回道:“我记住了,多谢你呀!”
一旁沉默许久的沈序淮忽然开口道:“洛清禾,你对谁都是这样热心吗?”
一句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她抬眼,对上沈序淮的视线,只见他神情肃穆地抿着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有些不愉快?
洛清禾点点头:“对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向来是我洛女侠的行事风格。”
沈序淮更沉默了,他把头扭过去,不再说话。
在前座的阿飞挠了挠头,这一会儿不是自家小姐沉默,就是小姐的朋友沉默,俩人轮着沉默玩呢?
忽然,不远处车灯冲着他们大闪,伴随着极有规律的鸣笛声呼啸而来。
洛清禾认得这是他们洛家往来车辆独有的通讯暗号,她往外望去,挥挥手:“快来!”
郑楚楚临别之际抱了抱洛清禾,真挚地说道:“姐姐,我奶奶说过,好人会有好报的。我走了,姐姐再见!”
洛清禾被这小机灵一本正经的话弄的哭笑不得,她揉了一把郑楚楚的脑袋,温声道:“多谢你吉言!快走吧!”
送别郑楚楚后,他们继续向沈序淮家的方向驶去。
洛清禾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一拍脑门,懊悔道:“糟糕!”
沈序淮把头扭回来,睨了一眼洛清禾:“怎么了?”
洛清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心虚道:“不好意思啊同桌...之前忙着帮楚楚,没留意到这么晚了你还跟我一起...”
“你爸爸妈妈见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会不会骂你啊?”
沈序淮听完,淡淡道:“没事。”
“真的没事?你不是故意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洛清禾紧蹙着眉头,担忧道,“要不然我等下去你家,帮你解释一遍?”
沈序淮的视线往下移,直到停顿在她红肿的脚踝上:“我觉得,你还是先顾一下自己比较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前被她刻意忽略掉的疼痛又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她 “嘶”了一口气,说:“不碍事,大不了我让阿飞把我抬进去。”
洛清禾紧接着又像想到什么,轻笑出声:“哎,你说,我这样的伤残人士,是不是更有说服力了啊?”
沈序淮剜她一眼,漠然开口:“不必,其实就算我死在外面,也没有人在意。所以,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洛清禾看着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模样,再联想到在学校里任人欺负的情景...她的心突然一揪,那颗“广济天下寒士”的心又泛滥了...
她小声开口试探道:“怎么了吗?是叔叔阿姨工作太忙的缘故吧...?你也别多想,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
“的确,可我的父母,就是这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序淮冷声打断。
洛清禾一惊,虽然正是认识不算久,可她从没在沈序淮脸上见到过如此冷漠的情感,又夹杂着一丝厌恶。
她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开口:“能跟我说说吗...不想说也没关系,咱们换点有意思的事说。”
一旁的沈序淮突然坐得离她近了些,他用漆黑的眼眸盯着洛清禾,沉声问道:“你真要听?”
依照她这么心软善良的性子,听完了岂不是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
想到她因为心疼他而哭出来的模样,倒也还不错。
沈序淮微微笑了下,洛清禾见状以为他想通了,于是软声道:“只要你愿意讲,我就听。”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泄在裴江知周围。
他被周遭的一切震撼到一时失语。
自从他发现这圆筒般的石壁连起来似乎是一幅完整的故事之后,心便砰砰跳个不停。
一幅幅仔细辨认着,他蹙着眉头,想要找到最开始的故事初卷。
有了!他眼前一亮。
头戴王冕的人高坐在长阶石台的尽头,下方似乎是一个侍者,双手高举过头顶,手中画的有一块玉。
这玉的形状...裴江知瞳孔一缩,虽然看不清第一卷故事里玉的大致模样,可在左上方的空白处,有人专门拉了一条线,把玉的形状模样仔仔细细地刻画得一清二楚。
这玉不是别的,正是他裴氏的传家宝——勾玉。
裴江知咽了一口口水,心口狂跳。
曾经在裴家看《裴氏族传》时,有一段记载的是传家宝勾玉的由来,讲的就是这么一段,没想到在这样古怪的地方亲眼见识到真正的实物记载,如何能不激动?
关于勾玉,他从小长在裴家耳濡目染,听了太多有关于它的神奇之处了。可惜,他曾经只在父亲的陪护下远远望过一眼,未曾亲手摸到实物。
不过只那一眼,便足以让他铭记终生。
那块玉在他的记忆里划过深刻一笔,即便远观,还是能感受到玉散发出的灵气,发出莹暖意盈盈的微微白光,竟然像是一块天然的照灯一般。
父亲说,早年间他还在那玉的周围,见到了围绕它旋转、经久不散的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