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去秋来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春去秋来转眼间两年过去。这一日车师城内的百姓突然间发现城里多出了许多陌生的江湖面孔,作为城中最大的酒楼,近几日来玉川楼的生意更是好得不像话。
大堂内头戴毡帽的店小二给一位浑身筋肉的虬髯大汉再添上了一壶酒道:“大侠!这是掌柜送您的杏花香请慢品。”
虬髯大汉哈哈一笑道:“掌柜的客气了,不过是些江湖上众人皆知的消息,问谁都不会吝啬说的。”他嘴上这样讲右手却是熟练的拍去酒封,夹一片盘中的卤肉豪饮一口酒道:“痛快!果然是好酒。”
小二满面笑容的躬身离去,他小心翼翼的退到掌柜身边轻声道:“都问清楚了,是那什么天山派立派一百四十年,办了个什么‘茗剑大会’广邀了各路江湖中人。这天山派的名头够大,听说不仅咱们西域,连中原和瓦剌都有不少人来看热闹,所以近些日才像马蜂窝似的一股脑扎进了咱车师。”
嘴角边长有一撮痣毛,身形精瘦的掌柜两眼放光道:“可打听到这大会开到何时?”
小二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只听那汉子说正式拜山还有半个多月,所以近些日子还会有人陆陆续续的过来。”
掌柜喜笑颜开的拍手道:“真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那吴老儿将酒楼转给我还不到三个月就碰着这么个好事,老爷我今年是注定要发财喽!”
看着笑到合不拢嘴的掌柜,小二心中暗自诽谤道:“你能发财靠的还不是压榨我们这些伙计的血汗钱,自从酒楼转给了这‘瘦竹竿’工钱少了三成不说,活还比以前多了一倍。唉!以前吴老伯在的时候多好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看着店里那些大腕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豪客,艳羡道:“要是我能被哪位大侠看中收为弟子,从此浪迹江湖,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位就好了。”
高瘦的掌柜听着他那梦呓般的话语,嗤笑道:“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小胳膊小腿的出去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去去去!别在这做梦偷懒,有这闲工夫还不赶紧招呼客人去!”掌柜踹了脚小二的屁股骂骂咧咧道,那小二心下恼怒可一想起家中还卧病在床的母亲咬咬牙只得咽了下去,揉了揉屁股端上茶壶招呼起客人去。
“那一日在石岗墩,我和张大侠一同应对黑风寨二十多号马匪从晌午一直杀到了深夜好不痛快!最后我们二人各取了十多个恶匪的头颅,在那墩上附近的野店共饮了几坛好酒后才分道扬镳。至今回想起当日在下还仍是感到心潮澎湃,张大侠的武功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啊!”酒楼内一个身穿兽皮的彪形大汉正对着一伙江湖中人夸夸其谈道。
只见人群中一个瘦猴一般身穿灰布衫的干瘦男子阴恻恻道:“听你吹了那么久这‘张大侠’可天山派里大家都知道,别的不多姓张却是可不少,别随便一个看门打杂的张姓外门弟子就被你扯虎皮当大旗。”
那大汉一脸鄙夷的看着瘦猴男子,仿佛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个没见识的家伙道:“在我铁某人口中能当得上‘大侠’二字的除了人称‘关外第一剑’张凤阳张大侠,还能有哪个?”
“哦!”众人纷纷点头汉子所言大为认同,神色中还流露出对这位能有幸与‘关外第一剑’一同杀敌饮酒大汉的艳羡之情,这时候一个虎头虎脑此前一直站在大汉身旁的孩童双眼放光道:“爹、爹!你和这个张大侠比哪个更厉害些?那一日你和他又哪个打倒的坏人多?”
众人的目光飕的一下望向兽皮大汉想看他如何回答,只见那汉子沉吟片刻后道:“我这点家传三脚猫功夫自是不能跟天山派的张大侠相比,不过...”
他说着摘下背上那把沉沉粗布包裹住的兵刃,摊开在桌面上道:“我有这把祖传下来的七星宝刀为助力削铁如泥有如神助,所以那日在石岗墩也没落下太多,最多也就比张大侠少杀了一两个恶人吧!”
在场中人看去只见桌上那柄长刀色泽淡青隐隐透着白光,刀身上几颗暗绿色的宝石熠熠生辉宛如天上的北斗七星一般。
“果然好刀!我辈江湖中人若有这样一把宝刀傍身,虽千万人吾往矣!却不知老哥祖上是怎样得到这样一件至宝。”一个戴着斗笠不知何时插入人群中的中年男子问道。
兽皮汉子的眼角不易察觉的抖了抖,轻抚长刀道:“这位兄弟说得不错,行走江湖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刃是万万不行,至于这把刀的来历那可就说来话长喽...”
酒楼东北方的角落里,几个神色冷峻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原本暗中关注着那伙江湖中人的动静,听到这里纷纷将头转了回来。与楼内其他人不同这几人桌上只有一壶简简单单的茶水,当中一个较为年轻的汉子冷声道:“我还真当有什么张凤阳行踪的消息,原来是帮卖江湖把式的托儿。”
“即便真有张凤阳的消息,没有右护法的命令,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年轻汉子的右手方,一个留有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轻喝一口茶水道。
年轻汉子听后神色微动,犹豫半晌后咬了咬牙道:“堂主这右护法召集咱兄弟深入到这关外腹地已经半月有余了,到现在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是不是也太不把弟兄们放在眼里了。”
那被称作堂主的汉子斜眼看向年轻人冷冷道:“右护法行事难道还要事先向你通报?你是帮主还是副帮主?”
年轻汉子尴尬一笑道:“我这不是看他把堂主您也晾在这有些不近人情吗,前些年咱替左护法办事的时候可没这般不痛快。”
那堂主冷哼一声道:“你这话最好不要传到右护法耳朵里,否则以他的本事你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起右护法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年轻人打了个冷颤道:“属下知错了。”
看着属下那颤颤巍巍的样子,中年汉子知道过犹不及淡然道:“你也不用太过害怕,在咱们帮中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其他事不要多问。此次右护法统领关外的具体行动,他的安排咱们听从就是。这天山派之事事关重大,除了右护法外上头还有更大的人物过来。”
那年轻汉子似乎真的不再害怕奇道:“还有右护法之上的大人物过来,那还能有谁?总不会是帮主吧?”
中年男子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正待细说,却突然间双眼精光乍现望向了酒楼门外。
酒楼中央那个言语中暗示想要携子退出江湖却不愿宝刀蒙尘的兽皮汉子正向几个江湖汉子滔滔不绝讲述手上宝刀的神异,忽然间发现四周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而他的面前几个原本对宝刀展现出几分兴趣的江湖客此刻正两眼发直的望向自己身后。
中年汉子愣了愣神慢慢转过身来,接着就也如其他人一般惊得再也合不拢下巴。只见一行二十多人身穿血色衣衫的队伍缓缓步入玉川楼中,为首之人头戴金冠身着血红锦袍,面色苍白如纸细薄的嘴唇却是鲜红如血,单从外貌来看此人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却自带一股浓郁的阴煞之气压得在场的江湖中人喘不过气来。
东北角里青衣劲装的年轻汉子惊道:“这些是什么人?好重的煞气!”
那个被他称作堂主的中年男子低声道:“是血离窟的人,行前右护法特别叮嘱过,让我们切记不能与之发生冲突。”
酒楼中一袭血色锦衣的年轻公子冷声道:“一个月前在石岗墩那伙已经投入我血离窟外门的马匪是被你端掉的?”
中年汉子早已没有了先前在酒桌间豪气干云的神色,张口结舌道:“不...不是。”
血衣公子皮笑肉不笑道:“先前你不是还说自己和天山派的张凤阳称兄道弟,一同在黑风寨并肩杀敌除暴安良吗?”
那兽皮汉子此时已是冷汗直流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结结巴巴道:“误...误会,我只是个墩上的铁匠,替张大侠带了下上山的路而已...”
“哼!”血衣公子冷哼一声右掌微张,不远处一把捧在剑侍手中的长剑倏地无风自动弹射出鞘仿佛被人牵引一般的飘入他的手中。长剑入手血衣公子顺势向前一剑辟出,寒声道:“只此一条已经够我送你去见阎王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当!’的一声传来一声脆响,就看到兽皮汉子魁梧的身躯倒飞而出摔倒在五六丈外。定眼望去只见中年汉子瘫软在地,手上那柄家传的“七星宝刀”已经断作两截散落一旁,左肩到小腹处一道狭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爹!”看到这一幕先前那个虎头虎脑站在兽皮大汉身边的小童哭喊着奔向自己的父亲,那大汉挣扎着立起上半身双目瞪圆大吼道:“虎子!不要过来快跑!”
他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粗布衣衫的小童已经被一双苍白的大手掐住咽喉钳在半空中,血衣公子看着钳在手中双拳无力挥打的小童冷笑道:“原来你还有一个帮凶。”
兽皮汉子不顾血流不止伤口翻过身子跪倒在地,哭求道:“公子求您大人有大量放了犬子,他还只是个孩子。我杨彪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您都冲我来!”
血衣公子冷冷道:“求情?你有什么资格向我求情?本公子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我们血离窟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无论男女老幼!”
说罢他指尖慢慢并拢,手上小童的脸色顿时变得涨红。“虎子!”兽皮大汉目呲欲裂怒吼一声正待上前殊死一搏时,那小童被血公子掐得气短情急之下一口咬上他的虎口。
“小杂种!”血衣公子脸色阴沉,手上猛然向后甩出。
“虎子!”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那血公子竟会对一稚童下狠手,中年汉子的双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扑向儿子坠落的方向,却没发现一旁的血衣公子已手持鲜红色长剑狞笑着刺向自己的咽喉。
眼看着那布衣小童将从半空中落下摔成一滩肉泥,而拼命营救他的兽皮汉子也将血溅当场,在场的江湖中人无不心生恻隐之心。可一想到血离窟的赫赫凶名,刚刚迈出去的小腿就又偷偷收了回来,只得闭上眼睛不去看接下来这凄惨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