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途无亮

这场比赛应念打得很累，中场休息的时间她用来做手操，和刘小别打那一场消损她太多精力，下一场对邓复升，圣火喵喵没剩多少血了，所以她也没打算赢，只想着拼死一搏削他血皮。

骑士血厚，圣火喵喵一上来就跟他玩近身，邓复升的手速不比刘小别，这让应念有闲心和他发垃圾话。

【圣火喵喵：前辈好[乖巧]，前辈吃了吗？吃的什么呀？今天开心吗？心情好吗？心情好的话可以送我人头吗？】

【独活：……】

邓复升痛心疾首。

【独活：小应，去蓝雨怎么还跟黄少学坏了呢。】

【圣火喵喵：嗨哪儿的事儿啊！前辈不要动，吃我一枪！】

圣火喵喵风骚走位，绕到独活身后，却没有如她所言发射子弹，而是用了枪炮武术。

早说了应念喜欢用枪体术极限一换一，她学艺不精，但最喜欢在残血的时候近身近距离对狙。

她当年玩神枪就是因为觉得琴酒和赤井秀一八百里对狙帅到炸裂，她当时就想，给我也整一个！而后玩荣耀，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枪系职业。

圣火喵喵在近战中血条下降，本就不多的血量雪上加霜，应念却没有丝毫不甘，近身中她直接开乱射，这一招避无可避，独活本该倒飞出去，但他没有，反手开了盾反，圣火喵喵旋风脚横扫周身才避开被反弹的子弹。

应念愤怒打字：【前辈预判了我的预判？？】

【替小别还的。】邓复升说。

独活使出英勇跳跃凌空而上，风暴反击怒捶神枪，圣火喵喵却没有躲，无论做什么都不是时候，红条和蓝条都撑不住了，应念顿了顿，指尖按下鼠标左键。

又是□□。

再更改行动轨迹已经不可能了，烈焰般的炮火从枪口涌出，化作一道勇往无前的不回头的射线，击中了独活的胸膛。

圣火喵喵只剩下普通攻击了，她摇晃着身体站起来，残血虚弱的状态让游戏人物看起来也像喝碎了酒一般，独活固然遭到重击，但骑士职业本来血就厚，更遑论跟残血的圣火喵喵比。

落凤锤有如审判，最后关头子弹射出，这是舍命一击，她拼死削掉独活19的血量。

蓝雨第二人是于锋，临上场前他和应念击掌，说看我的吧。

“嗯，”应念笑了，“输了回头请我吃饭啊，朕都为你打下大好江山，可别浪费了。”

于锋没辜负她，强势送走邓复升，微草守擂的是魔术师王杰希，即便这位微草队长早已封印魔术师打法，初出茅庐的于锋也根本不是对手。

蓝雨是黄少天守擂。王杰希眉头一跳，上个赛季微草惜败蓝雨，黄少天垃圾话是重要影响因素之一。

蓝雨这次擂台赛有先天优势，在魔术师和剑圣打起来之前，于锋也奋不顾身地削掉了王不留行一点血，不多，只有4，但细微的差别也很能影响成败。

夜雨声烦剑气如霜，王不留行身法诡谲，个人赛蓝雨以微弱优势高过微草一分，但这都不作数，未到最后，没人将常规赛的积分看得太重，关键还要看季后赛。

赛后新闻发布会记者问王杰希看法，有关去年蓝雨夺冠，微草屈居亚军，今年又会如何？赛场下魔术师勾起嘴角，他从容地说：“蓝雨未必会再赢，微草也未必会再输一次。”

这就是对他的队伍抱怀极大自信了，他这个人一向沉稳，滴水不漏，不然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有了微草大家长的风范，那年林杰退役，他从变幻莫测的魔术师到被封印的队长，肩负重担扛着微草向前飞的一直都是他。

平心而论应念佩服这个人，全联盟担任队长的没有一位不值得敬佩，她都明白的。

蓝雨这边的记者问她问题，果不其然问起和刘小别那惊世一战，那场比赛引得观众齐齐欢呼，不论粉丝与否也为之动容，打出惊世骇俗的十三剑的微草新人，神来之笔一般的第二次□□狙击，手速究极的较量和炸裂绚烂的技能，无论输赢都没有人会说一句不是，刘小别和应念都做得很好，足够惊艳。

应念说：“解说员不是说了吗？我对黄少之外的剑客有特攻啊，嗯，幸不辱命吧，和小别拼手速的时候我太冲动了，那时候反而应该慢下来的，影响后续的比赛。”

“确实对你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复盘时喻文州说，投影上圣火喵喵的身姿凛然，却仍有几个不必要的操作，“小念，我希望你能记住，年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本钱，你不是爆发型选手，硬拼手速对你的损伤很大。”

“……是。”应念支棱不起来了，“我错了，队长。”

喻文州笑了下，他温和地、宽容地看向她，“既然你明白的话……嗯，下次注意，我还是那句话，你很好，但还可以更好。今晚加练？”

应念本质是个卷王，她听见加练立马又精神了：“好啊好啊！”

一旁的郑轩痛苦地说：“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加练还能那么开心……”

应念立马回头：“轩哥，卷王精神懂不懂啊？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耶！”

“消停点儿吧你。”黄少天按住她脑袋，应念用口型说“呜呜”。

可是今年夏天蓝雨没讨到好，微草重新夺回冠军，亚军又是百花，张佳乐退役，方士谦紧随其后。g市多雨，这注定是一个阴沉夏季。

第七赛季应念没拿到奖，孙翔是最佳新人，她明明出道不久，却好像看到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如此反复，长江前浪消匿无踪，举步维艰。

原来人生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愁，职业圈更是如此，电竞选手职业生命短暂，变动又大，每年转会窗都有人来去不绝，走走停停的分明都是熟悉身影，她就这样度过职业生涯中的第二个赛季。

兜兜转转到了第八赛季，轮回作一匹黑马横空出世，嘉世地位直线下降，昔日王朝终显老态，在一个冬天里，叶秋退役。

她想h市的冬天阴风刺骨，叶秋该往哪儿去呢？和张佳乐一样回家种田吗？

应念跟黄少天吐槽说这年头退役仿佛成为一种潮流，又说嘉世仿佛有病，竟然放叶秋走，挖到蓝雨来多好呢。

“老叶来了可就没你事了。”黄少天说。

她当然知道啊，只是可惜。到底什么叫状态下滑呢？叶秋没少在竞技场虐她，分明是当打之年，引咎辞职又算什么数呢？

于锋在后来转会去了百花，接替落花狼藉，百花也用邹远替代了张佳乐，还是狂剑加弹药专家的配置，可是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繁花血景了。

但那都是后话。人世聚散无常，不是人人都具慧眼，能看清洞悉一切，命运作翻涌洪流，是指间沙，从来都抓不住。

往好了想，张佳乐退役之后可能会找孙哲平，往坏了想，或许他根本找不见他。

同为枪系，应念和张佳乐很有些交情，后者退役那天应念给他发微信，问他今后打算。

【还能干嘛，游山玩水啊，然后回老家种田。】张佳乐秒回，一点儿看不出伤心，应念想真男人只会在暗处舔舐伤口，哪有和小辈流露情绪的道理呢。

她不知道说什么，什么样的安慰都是徒劳。张佳乐太累了……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从孙哲平退役到百花万年的亚军，这些都是积累的压力，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最后只说：【前辈……】

张佳乐说：【嗯？】

她说：【祝你一路顺遂。】

“靠，怎么后辈都跟我玩伤感的啊。”酒店房间里张佳乐猛地放下手机，小小的电子方块坠在柔软的床铺上，他眨了眨眼睛，把眼眶里那点红意吞没干净，“张佳乐你没出息，真是……”

他叹了一口气，回复应念：

【谢谢，还有，前途无量。我祝你的。】

我知道啊，前途无量，我要拳打王不留行，脚踩一枪穿云的，成为联盟第一神枪！

应念想。

可是她眼泪也掉下来了，这是一种令她困惑的，似乎毫无缘由的悲伤和沉默，后来她反应过来想，是因为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吗？她能打到什么时候呢？离开蓝雨选择转会又或者退役，离开荣耀，大千世界里走走停停……到那时候，她还会有落脚之地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那一年嘉世签了孙翔，接任一叶之秋成为新的斗神，有人看笑话，有人欢声期待，职业圈就像一团迷雾，前途未卜，无人看清，将来以后这两个词挂在嘴边都让人叹气，太奢侈。

她想起第六赛季的全明星，她作为最佳新人挑战周泽楷，输了，意料之中，没关系。周泽楷还在后台摸她的头安慰她，说没关系，下次。

下次再来啊，下次我一定赢。她那时候笑着说。然后被黄少天拖走，教训她周泽楷这人蔫坏，她诚实地说没看出来哪坏，周泽楷这人好得很。

黄少天大惊，跑去跟喻文州告状，说她被轮回的妖精勾了魂了。喻文州笑着说怎么，蓝雨的妖精还留不住小念吗？

应念看看喻文州又看看黄少天，诚恳道不了不了，咱们蓝雨的妖精就挺叫人吃不消。

她已过花季雨季，大概人上了年纪就喜欢伤春悲秋，那个冬天嘉世对蓝雨，他们不出意料地赢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嘉世如今的局面，队伍分工不均，孙翔固然勇猛，但那是孤勇，他缺少配合，向前冲去时鲜有人追随，他们追不上，似乎也不愿追。

应念给苏沐橙打电话，问她叶秋的去向，苏沐橙说黄少天派你来我这打探情报啊？应念严肃说不是，男人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我必不可能背刺你做间谍。

苏沐橙被她逗笑了，好半天两个人都没说话，这个被誉为联盟第一枪炮师的姑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我不知道……念念，我不想走下去了。”

一开始她就是跑龙套的，追着苏沐秋，追着叶修。他们都走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在台上独舞，她心里空落落的，却没有人再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

应念不会安慰人，但她从脑海里翻出第六赛季时喻文州对她说的那句话，她也轻轻地说：“沐沐，你很好，将来还会更好。都会好起来的。”

比赛场上无尽厮杀，剑意刻骨子弹铭心，任谁都伤痕累累，压力丛生，众生泣血多苦多难，世界上失意有之潦倒万千，佛祖也渡不尽的。

可是她信喻文州，他说还会有更好；也信黄少天，出道那年他摆前辈风范，笑嘻嘻说他罩她。职业生涯将要度过第三个年头，这些话搬出来再说一次，她还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