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八赛季

好日子没过多久就如同梦醒，第八赛季第21轮，蓝雨客场嘉世，黄少天直接一挑三，压根没给应念出场机会。

应念絮絮叨叨：“黄少啊黄少，我好不容易殿后，想一展风采的，怎么你半道截胡啊？”

黄少天正吃小笼包呢，闻言从蒸屉袅袅热气里抬起头来，说：“别太崇拜我，也不是我想截胡嘛，我太厉害了。”

喻文州微笑：“少天？”

黄少天立马说：“千万别这么想，念念，你要谦虚，谦虚驶得万年船。”

“……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吗？”应念无语，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跟队友们挥手，“我走啦，哄孙翔去，晚饭不用带我啦。”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盛放如花的少女身姿消失在他们眼前，黄少天忽然说：“念念应该去百花的，她也是花嘛。不过我怎么感觉咱们被偷家了？可恶，诡计多端的孙翔。”

“是吗？”喻文州轻飘飘笑了下，意有所指道，“我倒是觉得我们是腹背受敌，内忧外患。”

黄少天没听明白他言下之意，兀自在那咬小笼包尖尖，又扼腕叹息，“唉，女大不中留……”

江南夜色里，应念像哄女朋友的男朋友一样哄着孙翔。

他俩夜游西湖去了，孙翔说她没事闲的去人多的地方，不怕被认出来？应念说谁闲得慌啊大半夜来这儿溜达，不都说本地人都不怎么去当地景点吗？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歪理邪说。”孙翔好半天蹦出来一句。

应念轻抚他狗头，“别这样嘛，你也刚来h市没多久，我也没正儿八经玩过，除了打比赛，上次来杭州还是上次呢。”

孙翔拍掉她的手，应念还没什么反应呢，他自己却不知怎的抿唇，偏过头去，像掩饰什么一样故作无语：“……你能说点有用的话吗？”

“逗你玩儿。”她说，“上次来是初三吧好像，那时候刚中考完……还带着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

应念她哥应赫昭在职业圈鼎鼎有名，不为别的，就因为应念提到他的频率过高，且每次都会带着阴恻恻的笑，这会儿黑天半夜的更吓人了，孙翔连忙叫停，打断她读条。

“别不开心嘛。”她真的停下来了，今夜难得顺从，就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会听，都会信，女孩儿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已经很厉害了，孙翔，开心点吧。”

“这叫厉害？”他烦躁地说，“被许斌带节奏，被黄少天压制……输给三零一、输给蓝雨……这叫厉害？”

“你才出道多久啊。”她像温柔可亲的大姐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这一次孙翔没动，他沉默着听她说，“已经做的很好啦，其实你的问题……嗯，你可能不愿意听，主要是在团队赛。你跑的太快了，他们追不上你。”

“他们太没用了。”孙翔毫不客气地说，“我就算了，苏沐橙也是……枪炮师本来就脆，都不知道护着她。”

说实话应念挺吃惊的，她没想到孙翔还能顾着苏沐橙的。他这个人意气风发，少年得志，高傲而不可一世，勇往直前时把所有人都远远甩在后面，他坚信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配合，也没人能追上来辅助他。

这让她想到以前，她刚出道的时候也这么想，那时候多轻狂，觉得自己好牛，不需要别人。

很快就被现实教训了，吃了多少亏都数不清，荣耀真的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她从孤身一人的独行侠到团队赛不可或缺的人物，圣火喵喵的子弹有眼却无情，神枪手像刺客一样隐匿在暗处，双枪挡下向索克萨尔袭来的攻击，做远程辅助，忠诚地守护着团队的核心。

“你要吃大亏的。”她最后这么跟孙翔说，“虽然没了叶秋的嘉世……”很烂，她想，但还是没有说，“算了，有没有叶秋都一样，嘉世配合不当也不是就这一阵的，但你还是应该相信一下队友的。”

“要你管啊？”他嘟嘟囔囔地说，很不乐意的样子，唇线却绷紧了，他该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的。

她说我走啦，比赛加油，孙翔，你会更好的。

这还用你说？他说，终于舍得抬眼看她，他目送她打车，女孩儿隔着车窗冲他挥手，哈气模糊了透明的玻璃。

“……晚安。”他突然说，“晚安，应念。”

没有人回应他。

应念应念，本来就应该是回应思念。

出租车驶离，绝尘绝影，就像她的神枪手，步影蹁跹子弹如飞，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回酒店的时候很凑巧，应念刚下出租车，微信支付结完车费，抬头一看好家伙，一个鬼鬼祟祟的黄少天。

“哟，少天！”她热情洋溢地冲那个围了满脑袋围巾的可疑人物挥手，“吃宵夜去吗？”

“靠，谁谁谁谁？……念念？！”

鬼鬼祟祟的黄少天显然被她吓了一跳，确认过眼神，发现面前的人是应念之后又松了一口气，大步走去，凑过来揉她头发。

“少天！”应念尖叫，“我头发！仔细点儿！”

“嘘嘘嘘，小声点，这里人来人往的被发现被拍到之类的就不好了，明天荣耀日报头条就是我们俩啦。”

黄少天连忙让她噤声，应念也听话，眼珠子一转就消停下来，乖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自己立马闭嘴，他满意了，凑近小声说，“我出去一趟，别跟队长说啊，我悄悄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干嘛去呀？”应念问，天色已暗，月光落进她眼睛里，是一种水色粼粼的动人，当属月下美人。

黄少天反倒支吾起来，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视线，“啊，这个……”

他不能说是去吃宵夜。以应念那馋猫性子必然会说和他一起去，他当然也无法拒绝，一是他从前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拒绝过她，本来战队里就是他俩相约宵夜最多；二是因为……他本来就很难拒绝她，似乎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应念看着他，很安静，不说话，意思是你说呀，我在听。

“……我去见网友，念念，给我保留点个人**啊，不过幸亏遇到的是你，要是队长就完啦肯定要把我揪回去的，碰见景熙也完了，那小子蔫儿坏。”黄少天最后含着混模棱两可地说，左右其实也挑不出错，叶秋确实算网友啊，他们网聊的嘛。

“景熙知道你这么说他吗？”应念被他逗乐了，嗓音里含着笑，软绵绵地说，“那我走？哎不行，见网友，你面基啊？跟你讲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对方男的女的啊？你自己可以吗？要不我还是跟着去？”

黄少天看着她细胳膊细腿的，发出嘲笑：“你保护我啊？念念，不是我说啊，要真遇上什么事儿了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乖啊回酒店睡觉去，这是成年人的世界。”

应念硬邦邦地说：“早说过我成年了，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看啊？”

她一时间起了贼心歹意，直勾勾看着黄少天，苏杭的冬夜是阴风砭骨的冷，那冷意渗透到骨头里，淬得人浑身不舒服，女孩儿裹着毛绒绒的羊羔绒外套，雾霾蓝的柔软布料柔化了她五官那些冷艳棱角，她站在灯下，像一颗星星从天上掉下来，晔然生辉，那光芒是暖的。

她靠他愈近，一把好嗓子压低，声气里笑意似有还无，“你仔细看哪家小孩儿这么漂亮？少天，我是大姑娘了，我很危险的，都说女妖精吸人精气，要我说妖精就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帅哥。”

黄少天发出一声哀嚎：“靠！你学坏了！跟谁学的啊，心都脏了！今天你跟孙翔出去的，难道他把你带坏了？不能啊完全不应该，孙翔一看就没那个脑子啊？唐昊？不能啊他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周泽楷更不可能了他话都不说的，哎江波涛也不应该……还谁啊？我知道了！”他猛地看向她，目光灼灼，“一定是微草那小子，刘小别，我就知道，诡计多端的微草！”

应念瞬间被打回原形，再也不装什么风情万种的冷美人了，她无语地说：“黄少，阴谋论，嗯哼？”

“你不懂啦，什么阴谋论，本剑圣这叫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学没学过啊，教材里有吧？”

黄少天继续振振有词，他很快明白今天不把一切和盘托出，他恐怕就真的走不动道了。可耻，太可耻了，他真的没办法拒绝应念的。

真心换真心，他们很少拒绝又或者隐瞒彼此，让人觉得一段良好的关系——不论爱情和友情，都应该是这样的。况且应念也不是得了点消息满世界乱嚷嚷的类型，她嘴巴很严，他可以放心。

“你等下啊，我发个消息。”黄少天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打字时手速飞起，还一心二用和她聊天，“网友是男的，放宽心吧你，不过我也知道我这样的靓仔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这个不用你说啦。”

他给叶修发□□：【老叶，再多带个人来你介不介意啊？路上碰见念念了，不过她守口如瓶你绝对可以放心。咦不对啊明明是你有求于我，怎么变成我跟你商量了！】

叶修说：【你随便啊，免费劳动力，能来一个是一个嘛。】

黄少天大怒：【靠，什么免费劳动力！你个为老不尊的要点脸啊，那是我们蓝雨珍贵的女选手！】

【是是是，】叶修像糊弄小孩似的说，【恭喜你啊少天，第六赛季蓝雨第一个女选手横空出世，你们终于摆脱了蓝雨庙的称呼。】

【你妹！叶秋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他愤怒地熄屏。

“男的也很危险啊。”那头应念更加语重心长地说，“男人对男人的恶意最大了！万一他把你骗走噶腰子我找谁哭去？”

黄少天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刚才在说什么，他和叶修手都快，在社交网络上大战三百回合不过一分钟时间而已，由此可见那家伙根本不存在什么状态下滑，依他看，他手快着呢。

“别管了，走啦走啦。”

他说，低下头看她，而她也恰巧在看他。这个对视好像让冬天的清冷的空气都温暖起来，就像皑皑积雪中突然跳起一团火焰，将氧气燃烧，将冷意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