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障眼法
半年后。
中山国西北，丰源县境内大苍山脚下有一座小村庄，名为“柳仙村”。
传闻村子百年前出过一位柳姓仙人，此村便由此得名。
柳仙村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因土地肥沃，又背靠大山，因此村民皆以耕种和打猎营生。
时值春耕农忙，清晨的雾还未散尽，空气还很凉爽，村外的田地早已是一派热闹景象。
汉子们赶着耕牛在旱地里耕作，稻田里的妇女们三两个聚在一起，一边插秧一边碎嘴。
“诶！你们知不知道前些天李大姐家来了个女娃，还抱着个一岁大的娃子。”
“嗨！俺也看到了，你还别说，俺活这大岁数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女娃娃。”
“对对对！俺昨天去他们家借针线还看到人了呢，长的那叫一个水灵，听李大姐说是她什么家一个远房亲戚。”
“她家哪攀的来这种亲戚呀，要俺说啊，指不定是镇上哪家地主老财的小媳妇儿呢！”
“哈哈哈…”
这里的人世代生活于此，对于外面的大千世界知之甚少，每日除了劳作营生以外，最大的乐趣便是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唠唠家长里短，谈谈别人家的鸡毛蒜皮之事。
凡人的生活便是如此，虽无法像修真之人那般能飞天遁地，寿元更是远远不及。
但如他们这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修真界那般世道不公，随处充斥着尔虞我诈，这又何尝不失为一种幸福。
……
村里，一间用干茅草和黄泥砌成的土屋。
面积不大的屋内因为阳光照入不多显得有些阴暗，略微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霉味，四周看去并没有多少东西，一张破旧的圆木桌，木桌旁有四个用木桩削平做成的木凳。
屋子的角落里，一张用青石板摞成的石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上面搭着一张毛皮子。
此刻石床上正躺着一个一岁大的男婴，粉红的脸蛋，略显肥胖的四肢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水灵灵的眼睛正看着床边侧坐着的女子，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
女子二十四五模样，一身浅绿色长纱裙与四周显得格格不入，三千及腰青丝挽成一朵素雅的墨花绾，肤光胜雪，十指纤细如白葱，精致的面庞上略带红肿的双眼让人看了不禁心生疼惜。
女子便是带着公孙羽从凤鸣山脉一路逃亡到此的闵羽。
十个月的提心吊胆，让原本活泼开朗的她此刻成熟了许多。
“闵婶婶！”
屋外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声音，伴随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童跑了进来。
女童扎着两个马尾辫，粉嘟嘟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十分可爱，不算厚的红色布袄子上面打着几个补丁，但却极为干净。
女童一路跑到床边，伸出稚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男婴的小脸，说道：“小羽乖，小羽快快长大，阿爹说等你长大了就带我们去山里抓野兔。”
说完女童转头看向闵羽。
“闵婶婶，你怎么哭啦，是不是不开心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替闵羽擦眼泪。
闵羽急忙转过头擦掉眼泪，回头温柔的揉了揉女童的头。
“乐儿乖，婶婶没有哭，婶婶是不小心眼睛进沙子了。”
“阿爹说过不开心吃块糖就会开心啦。”
乐儿说着收回小手，从布袄子兜里掏出两块不大的麦芽糖。
“这是阿爹昨天去镇上卖皮子的时候带回来的。
”
说着拿出一块递给了闵羽。
闵羽伸手接过麦芽糖，说道：“谢谢乐儿，乐儿最乖了。”
乐儿见此开心的蹦跶起来。
“闵婶婶，我去给娘送水啦，”说着又一蹦一跳跑出了屋子。
神识感知到乐儿已经走远，闵羽回头看向公孙羽，眼眶忍不住再次湿润。
“羽儿，娘亲对不起你，娘亲要去寻你父亲和外公了，娘亲也舍不得你，此去不知吉凶祸福，娘亲不能带着你，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说着俯身深深吻在了男婴额头上，早已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缓缓顺着脸颊滑到下颚，最后滴落到男婴脸上。
少时，闵羽才抬起身来。
“你柳大叔和李婶婶都是善良之人，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说完闵羽取下胸前的玉佩放在手心，看着玉佩。
都是因为此物害的自己和丈夫，父亲分散。
本该一家人团聚，却落得如今地步。
不多时，闵羽渐渐平复下了情绪，擦干眼泪，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拿着玉佩的手缓缓向玉佩注入一丝灵力。
神奇的事发生了。
只见原本普通的玉佩此刻因为灵力的注入，竟泛起一丝白光，玉佩本身也由乳白色渐渐变为透明之色。
随着白光愈来愈浓，最后竟脱离了玉佩向着上方凝聚而去。
待到白光散去，一只巴掌大的白色狐狸悬在玉佩之上。
此狐狸通体雪白，一条与身体相当的毛绒绒尾巴，一双狭长的媚眼，眉心中间一朵梅花状的朱红色花钿，白狐浑身发出淡淡白光，显然是虚幻之体。
此刻白狐眉头微皱，竟用拟人般的眼神不耐的看着闵羽。
“小丫头，你唤我出来作甚？”
白狐居然口吐人言，声音竟格外悦耳，仿佛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
“晚辈想请前辈护我儿周全。”闵羽面色平静。
“哼！我当初答应跟随你二人离开秘境可是合作关系，而不是特意来听你差遣的。”白狐面带怒色咬牙道。
“晚辈自然明白，当初我夫妇二人带前辈离开秘境确是合作关系，但是除了我夫妇二人，其他人也没能力带前辈出来。”
“如今有求于前辈也属于公平交易。”
闵羽继续道：“晚辈只是希望前辈能护我儿两百年，况且我儿还未生出灵根，若是我儿不具备灵根便是一介凡人，自然也无需前辈守护那般长时间了。”
白狐听后面色一缓，开口说道：“若只是如此倒还可行，不过两百年却是不可能，我只能答应你百年之内尽力护他周全，而且这人界灵气稀薄，我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不足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闵羽听后，面色毫无波澜，内心却是狂喜。
原本说两百年不过是为了讨价还价，对方能承诺五十年闵羽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却得到百年承诺，如何不令她高兴。
对于闵羽内心所想，白狐自然不知，还以为闵羽在暗自权衡利弊。
闵羽故作思量了片刻，随即道：“如此还需前辈立下心魔血誓！”
“心魔血誓对我器灵之体又有何用？”
“前辈既然想重回上界成就不灭仙体，自然需得先化为人身，如此心魔血誓便能起作用了。”
“你这丫头心眼倒是不少，也罢！”
说完白狐身体所发白光一盛竟渐渐由虚化实，短短数息白狐身躯便成了实体。
接着白狐一咬舌尖，一滴精血从口中飞出，悬于身前，接着白狐口中传出阵阵起誓之声，随之那滴精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几息之间便如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如此心魔血誓算是签订完成。
做完这些白狐再次由实化虚，不再言语直接化为一团白光落下，待到接触到玉佩立刻融入其中彻底不见，玉佩灵光一闪再次恢复到原本毫不起眼的模样。
闵羽注视着手中玉佩，半晌后似乎下定决心。
此刻的公孙羽早已呼呼睡去。
闵羽拿着玉佩轻轻戴在了男婴的脖子上，再次俯身在男婴的脸庞上轻啄一口，这次却是一触即开。
“羽儿，若你以后无缘仙途，这玉佩可保你一世平安。”
“若你以后有缘踏入仙途…”
说到此处闵羽停了下来。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内心对于孩子是否能入得仙道的想法。
沉静了片刻，闵羽从腰间摘下一枚脆绿的玉佩，看其成色便知乃是极品好玉。
拇指浮现灵力在光滑的玉身上划过，“公孙羽”三个字便刻在了上面。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拇指再次划过玉身，只见“公”字已经消失不见。
将刻着“孙羽”二字的玉佩放到男婴身旁。
闵羽起身来到木桌前，朝着桌面一拂。
只见桌上已经出现一小堆黄白之物，和两个白玉小瓶，瓶下有一张字条。
字条写到：“妾闵氏，本是京都之人，随家父行医救人无数，后因奸人陷害，家破人亡，无奈流落至此，幸得兄嫂收留，如今家仇未报，妾不敢苟活，些许心意，瓶中药丸可治百病延年益寿，需警慎保管，望兄嫂善待我儿，妾拜谢！”
做完这些闵羽走到门口处，摊开手心，那颗快要融化的麦芽糖还在手中。
闵羽再次转头看了看熟睡的男婴，待到回过头来，眼中已满是决绝。
随后一拍腰间储物袋，一柄红色飞剑应声飞出，闵羽不再犹豫飞身落在剑上化为一道红色遁光而去。
似乎有所感应一般，熟睡的男婴睁开双眼四处张望，在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哇哇大哭了起来。
同一时间，在地里玩耍的乐儿抬头看到一道红光从村头上飞过。
乐儿立马大声对着在旁埋头耕地的汉子喊道：
“阿爹你快看，有神仙姐姐！”
汉子抬头顺着乐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是哪里还能看到什么神仙。
此一别，闵羽母子再未相见！